第十二章 奇戰（1）
秦富貴是知道奇棧與王貴之間有默契的，所以，當高偉平派人到對麵的石板村去搞宣傳活動的時候就覺得跟李久不一樣。可老實巴交的一個農民，他能把高偉平怎麽辦？他最多就是讓無名村裏的人不要跟著去。
可是，今天的事情就有些邪門了，說是昨晚進入石板村的四連宣傳員遭遇了兩個鬼子，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於是就開打。鬼子打不過，掏出了就開火了，於是，宣傳隊員也不客氣，拔出了刺刀，玩命的上去捅，最後捅死一個，跑了一個，自己這邊也有三個戰士負傷。
回來匯報之後，高偉平就逼著趙二順拿出作戰方案來，一定要把石板村的炮樓端掉。下麵的戰士和幹部也是義憤填膺，發誓要給受傷的戰士報仇。於是，趙二順從昨晚開始就準備在今天的晚半晌對石板村的炮樓發起攻擊。
高偉平到底是從機關裏下來的幹部，對於戰前的準備很熟悉，戰鬥還沒有打響，他就開始動員民工組成運輸隊和擔架隊，運輸隊向上送武器彈藥，擔架隊抬傷員。要不，秦富貴也無法知道這些。秦富貴一聽四連要打石板村，心裏就覺得不對勁，他無法阻止，於是自己跑了幾十裏山路到團部報告來了。
“嗬嗬，四連也有尿性了？他們想自己活動一下沒啥不可以的……啥？他們要打哪兒？石板村？誰叫他們擅自行動的？”剛開始易雲龍還沒聽明白，覺得四連進步了，等到他搞清楚了地點後人立刻就急了。
作為關係戶，石板村王貴的情況易雲龍當然了解了，在石板村和七站之間，雙方是隻進行每周例行的默契開槍，其他的一律都不管。而且，石板村的臨時大集是獨立團獲得一些重要物質的渠道之一，比如糧食和食鹽。可是現在，四連的這兩個幹部竟然要去打石板村？這不是添亂嘛！
“我們好不容易在石板村那邊楔進去一根釘子，這樣一打，人家怎麽看我們八路軍？而且，石板村是雙方約定好的中立區，我們不在那裏發展和搞宣傳，這個高偉平是誰讓他去這麽幹的？”錢屸在看到情報後也是很生氣，他來到團部直接就給高偉平上眼藥，“以趙二順的脾氣根本不會做這樣出格的事情！我要求團裏對這個越級工作的事情做全麵調查！這違反了我們情報工作的所有原則。”
“你們不是在分區的時候認識嗎？對高偉平的表現你就沒有一些預感？”
“他在分區的時候工作很積極，思想也很激進，搞宣傳是一把好手，可要是論政治覺悟和政策覺悟，我接觸不多，不能下評語。”錢屸畢竟是搞政工的，上點眼藥可以，可要是背後弄無中生有的事情她是不會幹的。
政委不在，易雲龍也沒有召開什麽會議，反正軍事行動他有權做主。麵對這樣的情況，他看了看太陽，現在趕過去阻止可能已經來不及了，但還是需要派人過去，派誰去？一連三連目前都在大規模的訓練新兵，新兵放進了各個班，原來的老兵又打散了分到新成立的班裏，這樣的部隊在戰鬥力上是要打折扣的。思來想去還是要派七排過去。至於訓練擲彈兵的事情，隻有等奇棧那邊的事情穩定後，再派人過去或者把小東西叫回來，現在首要的是去奇棧把情況弄清楚。
其實，易雲龍心裏還有一個擔憂，全團四個連裏，他很清楚四連是戰鬥力是最低下的，用這樣的一個連去攻擊偽軍一個連堅守的炮樓未必就能打得下來。首先在兵力上就不占優，其次在武器等方麵也不占優，那麽四連憑啥去打？如果要派部隊去增援，也隻有熟悉地形的七排是最合適的，畢竟一旦攻擊失敗，能夠避免更大的傷亡的就隻能是遁入山中跟鬼子打遊擊，地形不熟悉怎麽行？
易雲龍是從那種無數的該打不該打的戰鬥中拚殺出來的，該打的仗他打過，不該打的仗他也打過，那種靠整治口號忽悠，讓士兵去送死的政治仗，他也經曆過。他最痛恨的就是一些自詡有文化有信仰的政工幹部在部隊裏大權獨攬，那樣的結果是很可怕的。以目前秦富貴反應過來的情況，他估計這個仗十有八九是高偉平忽悠趙二順那個老實坨子去幹的，仗打勝了，他高偉平有得吹，功勞一分不少。仗要是打敗了，那麽所有的責任都是趙二順的，高偉平不是軍事幹部，他可以輕易的一推二六五。可在軍事指揮上要靠趙二順那個半吊子，趙二順啥時候指揮過這麽大的戰鬥？這不是拿著雞蛋往石頭上撞嗎？
“你們排，立即強行軍到奇棧，不管戰鬥打的如何，你們都要負責接應，要是與四連幹部發生了爭持，你接過部隊的指揮權！這是我給你的命令！”
易雲龍拿出了自己親筆書寫的一道命令遞給了李久。
李久默默的接過了命令，並沒有開口，他不是沒話說，是不想說話。
“是不是四連這樣做破壞了你們奇棧的格局，你心裏不痛快？”錢屸問道。
李久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女人”，歎了口氣，“奇棧不是我的，也不是我們七排的，那是我們根據地的，破壞了那裏的格局帶來的影響你比我清楚。對麵既然已經放了天燈，那就是告訴我們那裏很危險，不要去惹。我不知道團裏有沒有事先告訴四連，如果四連不知道還要去打，後果可能會比較嚴重。”
“時間緊迫，有什麽要解釋和要說的，執行完任務再說！記住，如果對手勢大就不要硬拚，七站守不住就放棄，我已經讓秦富貴先行回去通知老鄉們向山裏轉移了，你們去的任務就是幫助四連，掩護老鄉轉移！七排都有，立即出發！”
倒黴團長現在的眉毛都擰成了一個疙瘩，他仔細的回想著是如何把四連派到奇棧的，如果說布置上的漏洞，那就是他在帶領一連三連出擊五裏牌的時候把四連給支七站去了，可他沒有先打讓四連可以自由戰鬥的命令，這點他很清楚。那麽四連為什麽敢這麽大的膽子擅自行動？政委不回來，他也沒有辦法去處理這樣的事情。對於格局的破壞易雲龍擔心倒不大，在他看來，任何格局的破壞和重建是個常態，一成不變的格局才是有問題的。他擔心的是四連會遭到重大損失，萬一四連被打殘了，重整四連又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以後哪個新兵願意去四連？這是他最擔心最擔心的事情，他太清楚高偉平這樣的繡花枕頭了，更是清楚趙二順的能力有多大，指揮一個排，幹點上級布置的任務沒有問題，獨立指揮？見鬼了！
李久想不明白，為啥奇棧好好的，卻要去打石板村？肯定不是團長下令，那麽四連為什麽有這個膽量去幹呢？他們的牙口硬嗎？
王貴淩晨的時候放了天燈，警告的意味不言自明。具體是鬼子派兵來了還是皇協軍增加了數量，不管是哪一種，對四連來說都不是好事情。
七排在李久的帶領下，展開了強行軍，原來的一班和七班戰士都經過李久的，在速度上沒有問題，他們一個小時奔襲12裏很輕鬆，可是剛遍進來時間不長的二班，也就是韓大牛的那個班情況就不一樣了。為了不讓二班拖全排的後腿，李久隻能讓二班跟在後麵慢慢走，並且告訴他們要警覺一點，一旦遇到敵人或者發生意外，打不贏就跑，不要隨便的把自己的命丟了。韓大牛一方麵是感激李久的人性化，一方麵卻覺得排長跟其他的政工幹部不一樣，排長不鼓勵盲目的勇敢，不鼓勵大家為了什麽勝利去犧牲，在李久的眼裏，生命是可貴的，是有價值的，即便是要死，也要死的值。
夏天的太陽落的晚，直到9點多後天才全黑了。四連除了留了連部和一個炊事班在奇棧之外，全體出動，趙二順親自掌握連裏的那挺歪把子機槍。高偉平不斷的給戰士們打氣，政治鼓動工作幾乎做到了每個戰士那裏，是個善於忽悠的人。
王貴這兩天的眼皮使勁的跳，死了一個鬼子顧問的事情是遮掩不下來的，雖然那滿大街的標語口號都讓他叫人去給鏟掉了，可畢竟還是有一個活著的鬼子看到了，他這石板村的模範村出了這樣的事情……鬼子不會輕易的放過。
細川這些天的腰杆又挺起來了，補充的新兵全部到位，說是新兵，其實都是一些野戰部隊裏傷愈歸隊的老兵，隻不過是年紀偏大，不再適合在野戰部隊，於是就都充實到了細川他們這樣的留守部隊裏。更叫他開心的是，蘭封會戰結束後，軍部直接撥了一個野戰大隊來到了璋德縣，雖然是臨時駐紮，可給的任務也很明確，那就是要籌劃進山對土八路進行清剿，在臨戰指揮上明確了細川的地位。換言之，那支叫川崎大隊的野戰部隊在將要進行的清剿中，要服從細川的指揮。
光這些還不算，在軍部的高壓下，華北偽政府還向璋德這裏派出了一個團的所謂華北治安軍，這就使細川感到自己“兵強馬壯”了。
華北偽政權的建立早於後來的枉偽政權，在抗戰初期，日本鬼子首先是在北平建立了所謂的“臨時國民政府”，而這個政府要維持地方治安就需要軍隊，於是在日本人的扶持下，齊燮元開始組建了華北治安軍。這個治安軍是臨時收編各路潰兵，加上一些地方部隊。後來，一大批被打散的原國民政府的部隊也被收編整合起來，逐步形成了在華北規模很大的偽軍，最高峰的時候，這支部隊的兵力高達十幾萬人。在華北抗戰八年中，相當一部分是作戰就是在與這些偽軍打。
早在全麵抗戰之前，冀東22縣就被當時的大漢奸殷汝耕給弄成了第二個滿洲國。在盧溝橋事變後，殷汝耕的部下發動了通州事變，活著了殷汝耕，準備集體反正。後來殷汝耕被鬼子給搶了回去，他原來的部隊也就做了鳥獸散，不管是反正的還是遺留下來的，都不複存在。反正的去當了八路軍、晉綏軍或者是參加遊擊隊，沒有反正的則是被另一個大漢奸齊燮元給收編了。
那個跑出來的刁得貴就是原來的所謂冀東自治偽政府保安隊裏出來的，後來加入了華北治安軍，在五裏牌戰鬥中，刁得貴曾經向細川提出了八路軍的戰術，最後證明刁得貴說的情況是正確的，因此，跑回來之後，細川非常重視這個“有遠見”的偽軍軍官，並授權刁得貴在璋德縣組建保安隊，任命其為保安隊司令。
在華北日偽統治期間，正規的軍隊其實有三支，第一是日軍，這個不用說。第二個是齊燮元的“華北治安軍”，後來改名叫“華北綏靖軍”，也就是老百姓常說的皇協軍。這支部隊幾乎是齊燮元的私人部隊，雖然也服從日本軍部的調遣，可是具有相對的獨立性。抗戰勝利後，齊燮元打死不認自己是漢奸，依仗的就是他的軍隊裏沒有日本人。第三支部隊就是各地的保安隊，這是由日本人在各地組建的地方部隊，可是卻有鬼子派出顧問直接訓練和指揮，可以說這是一支完全由日本人指揮的偽軍。
細川啥時候指揮過這麽多部隊啊，這林林總總加起來，在璋德縣的駐軍超過了一個聯隊了。所以，他對發生在石板村的事情不能忍，立即調了一個小隊帶上全套裝備乘船趕了過去。而四連對石板村發生的這個情況還不了解。
王貴沒有看到奇棧這邊發出的天燈，也就是說，奇棧這邊沒有理他的警告。作為一名老資格的偽軍，作為一名老資格的兵痞，此時的他太明白該怎麽做了。
王貴首先加強了哨卡的警戒，全部上了雙崗，他讓那些站崗的要“警醒點”，發現情況就鳴槍報警。其次，他加強了對石板村的巡邏，所有覺得可疑的人全都趕走了，他的那個小妾和小妾的親戚都被他趕出了石板村。第三，熱烈歡迎皇軍的進駐，把最好的房子騰出來給皇軍居住，把最好的食物拿出來慰問皇軍……
王貴不知道奇棧那邊發生了什麽，但他感覺到了那邊的變化，他也派人去偵查過，回來說那邊的部隊番號是八路軍，不是什麽李大當家的。
“既然這樣，那就看各自的道行和運氣了。”王貴最近也喜歡擦槍了。
“報告連長，路上的哨卡有偽軍站崗，怎麽辦？”一班長跑過來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