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戰（5）
這打火機還是李久在淞滬會戰時候繳獲鬼子的，一直留在身邊。李久不抽煙，所以打火機很少拿出來用，就是帶著七班後來七排出動，需要點火的時候也有小賈哈喇子甚至銅鑼這些人來點火，他基本上就沒使過自己的打火機。可今天他得用了，從周圍找了一些枯樹枝，又找了些幹草，找了個背風的地方點上了篝火。
說了，李久這麽折騰，難道分局機關就沒哨兵？就沒有人管？當然有哨兵了，而且還是很嚴格的，隻不過分區機關不同於下麵的團部，分區機關裏的幹部和各種機構的配置要比下麵的團部複雜的多，人員也多。因此，分區的警戒哨放的很遠，重要地方的哨兵要放出去五裏開外去了，就是機關附近的哨兵也在二裏外，這裏采取的是外緊內鬆的法子。
為什麽要內鬆呢？很簡單，這裏不僅有機關的工作人員，還有醫院，還有一些文化人，比如啥報的記者，啥啥通信社的人員，還有主管分區地方行政的民主人士，就說醫院裏吧，下麵各個部隊的團級幹部也是隔三差五的住進來，不是受傷就是老病複發，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內鬆也不行啊。人家到了二五八團的級別，又相上某個相好，你不讓人家到附近走走？
李久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流動哨就發現了，隻不過是核對了身份後就不管了，直到李久在河灘那邊點上了篝火，又銬上了野兔，這才有人走過去看看。
“你這是幹啥？自己改善夥食？”接到報告的警衛連長走了過來，“你是那一部分的？你從醫院裏出來經過醫生批準嗎？”
“我是獨立團七排的，今天清晨因為昏迷送來的，現在我醒過來了，可是餓了一天了，實在是受不了，就在這裏打了隻野兔子，準備烤烤充饑。”李久按照規定站起來立正回答。
“哦，你就是那個被自己人打的排長吧？這個事情整個分區都傳遍了。我下麵的劉排長是認識你的，打你的那個高幹事啊……嘿嘿，你們團當時就沒問問他為啥給派到基層去，兄弟，算你倒黴，你這一白挨了。”
李久沒想到這連長居然是個碎嘴子，他尷尬的笑笑，“沒啥，都是男人嘛，偶爾動動粗不算啥，我這不也沒事嘛。”
“你沒事算你運氣好，也是那人的手勁不夠，要是粗壯漢子，就你後腦那地方，我保證你現在還躺在床上發燒呢！弄得不好你這輩子就交代了。”說話的是醫院的醫生朱靜，此時，她是散步走到了這裏。
警衛連長見朱醫生認識李久，也就笑笑離開了。其實他不是碎嘴子，而是關照李久今後要注意，他覺得李久這一挨的太不值了，同時，他的話其實也是暗示李久不要想著去報複，在部隊裏，戰士打架的有，幹部打架的也不少見，要是這點火氣都沒有，那還是是個啥兵？隻不過大家都有底線，別越界。
“這麽香的野兔，要是有點鹽就更好了。”朱靜接過李久撕下來的一條兔肉吃著，“分區這裏食鹽很緊張，連我們醫院做生理鹽水的食鹽都被控製了。唉！沒想到八路軍抗戰是這樣的艱苦。”
朱靜是從北平過來的洋醫生，年紀肯定比李久還要大，正是那種讓人一眼看不出年紀的階段。論起社會經驗來，不比李久少多少。
“這裏有鹽啊！怎麽……你們不知道如何提煉嗎？”李久有些吃驚的看著朱靜，“我這是餓極了，有鹽沒鹽的都吃著香。”
“你說這裏有鹽？在哪裏？我沒聽人說過啊。”朱靜的神情立即嚴肅起來。
“知道為啥這些小動物都到這裏來喝水？除了水之外，在那邊的石頭下還有一些帶鹹味的鹽堿土，有了鹽堿土還怕熬不出食鹽嗎？”李久輕巧的說道。
朱靜是學現代西醫的，她當然知道什麽是鹽堿土，有了鹽堿土就能從中熬出食鹽來，這個還原過程並不難。可是具體如何弄，朱靜沒幹過也沒見過。
於是，李久找了根剛剛點燃不就的木棍當火把，帶著朱靜到河邊靠近山崖的地方，果然，在他們去的時候就有不少小動物聚集在那裏，見有人來了才跑開。李久蹲下身子使勁的掰下一塊黑褐色的石塊，用舌頭舔了一下，然後吐掉口水。
“還真是鹽堿土，成色不算很好，可是磨碎了用水浸泡後是可以提取食鹽的。”
朱靜就沒李久那麽直接了，拿過石塊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馬上也就認定了李久的判斷，“這個發現很重要，我要立即去向首長報告。你的身體還沒有好利索，快回病房去吧。那兔子肉你可以拿回去慢慢吃嘛！”
“啥？拿回去吃？那還能有我吃的嗎？”李久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李久發現了鹽堿土，得到了分區首長的重視，問題是分區裏也沒有專家，如何熬製食鹽不摸門，朱靜匯報說李久懂得搞。於是，李久還沒有出院就被叫到了分區首長那裏。
“你說說這鹽堿土熬鹽難不難？我們可以自己搞嗎？”
“不難，也不麻煩，要找石磨把這些鹽堿土磨成細粉，然後用清水浸泡，再用木炭和鵝卵石混合起來過濾，過濾後的鹽水就可以上灶熬鹽了。”
“給你一個班的戰士，石磨村子裏有好幾個，你負責把這第一鍋鹽熬出來，不熬出鹽來，你不許出院！”首長斬釘截鐵的說道。
這霸道不講理的秉性都是隨根的，有啥樣的領導就有啥樣領導的領導……
去河邊挖那個鹽堿土並不難，幾個戰士輕易的就挖了幾百斤。再到村子裏的石磨上把鹽堿土輕易就碾成如同麵粉一般，跟著就是浸泡在清水裏，找來上好的木炭，鵝卵石，用一個長筒型的水缸做了過濾器，水缸的下麵讓村子裏的鋦匠給弄了梅花小孔，於是一個簡單的過濾循環就成了。
李久是如何會這些的？當年在講武堂上學的時候，到鬆遼平原的大草甸子去進行野戰實地教學，沒想到他們這個隊碰上了一大片鹽堿地，硬是沒有淡水。好在他們領隊的德國教官讓他們去燒了一些木炭，然後就現場用軍用水壺做了過濾器，其他的學員都是有水喝就行，可李久不是，李久仔細的詢問了這樣做的道理，他甚至舉一反三的問教官，用這個法子是不是可以把泥水也過濾成清水？教官說他聰明，隻要過濾器做的好，一般都可以過濾。李久再問，鹽水能過濾成清水嗎？教官努努嘴做出遺憾的手勢，你恐怕要失望了，鈉離子太小了，需要更緊密和特殊的過濾裝置。於是，李久知道了，過濾可以把其他雜質過濾掉，但是很難過濾出清水。不過有了鹽水想獲得清水也不是很難，可以加熱後收集蒸餾水，這個法子李久早就知道，隻不過他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樣的需求，他沒去過大海。
“當你們嚐嚐下麵滴出來的鹽水發苦的時候，這個過濾器就要更換了，木炭曬幹了還可以燒，石頭掩埋了吧，那上麵的東西可能會有毒。”李久看到已經滴出了半桶水，示意可以拿到灶台上去熬鹽了。
一天下來，李久帶著這個班居然熬出了十來斤精鹽，雪白雪白的，比從外麵買的還要好。供給處的幹部樂得都能看到小舌頭在發抖了。
“向全區推廣，這一帶應該不止我們這裏有鹽堿土，這個法子很簡單嘛，就是找不到鹽堿土，我們分區也可以向各個單位供應食鹽！”
得，李久在住院期間又立了一功，他也被批準出院了。為了表彰李久在分區裏熬鹽的功績，經分區領導批準，特地讓李久帶走五斤精鹽回獨立團。走的時候，朱靜特地送他出院，對李久這個土八路，朱靜是感到驚奇和不可思議。
獨立團黨委會議結束的第三天，李久從分區醫院回來了，還帶回了五斤精鹽，這可是把胡大叔高興壞了。由於前段時間醃馬肉耗費了不少食鹽，弄得最近團部食堂炒菜總是清湯寡水的，這五斤精鹽可是救急了。
分區首長給喬一得的信裏更是把李久在分區的表現大加讚賞了一番。因為李久現在已經是四連長了，所以，團長和政委一起親自找他談話。
“對團裏的安排有沒有意見？有意見就說！”團長易雲龍讀完了任命後問道。
“沒有，服從命令！”李久立正回答，“就是……太快了，團裏還有不少老同誌也是適合提拔的……要給大家機會。”
“這個不是你考慮的，馬上就要開始反掃蕩了，我們需要能打仗能帶兵的幹部，沒有時間給一些人練手了。等打完這次戰鬥後再說吧！”喬一得對李久這個態度很滿意，到現在為止，喬一得也沒弄明白錢屸剛來時為啥說李久是混蛋。
“七站那邊的情況很複雜，小賈在那裏等了三天也沒有見到鬼子來報複，我們分析，鬼子是在積蓄力量，很有可能在秋收之前就會來清剿，你們作為前哨陣地，承擔著保衛根據地門戶的任務，我很看好你啊！”缺德團長又變成了表揚團長了，“不要辜負團黨委對你的希望，一定要把工作做紮實，尤其是新兵訓練。”
“是！我立即返回奇棧，我會把四連帶好的。”李久立正回答。
當天晚上，李久就返回了奇棧，不僅是他回去了，還帶上了四連的全體戰士，指導員趙二順纏著繃帶也跟上了隊伍，為了照顧他，李久到村裏找了一頭騾子給趙二順騎上了，他在路上把三個排長叫到一起邊走邊開會。
“四連的問題是戰鬥經驗少，新兵多，在軍事訓練上不係統。”李久一開口就點出了四連的關鍵問題，“你們看，咱們在行軍的途中開會，我這裏氣都不喘，可你看看你們，你們是幹部，幹部幹部就是要先幹一步，從明天開始，首先要對班排長進行臨時強化訓練，你們不硬起來，怎麽叫戰士們向你們看齊？”
李久的話讓那些排長無地自容，沒這麽不給麵子直接打臉的，可是看看李久的步伐，再看看李久腦袋上纏著的繃帶，他們還真是說出什麽膩歪話來。
“從現在你們就開始練，注意行軍的步伐，一定要適中，步伐不能太大，要照顧隊伍裏的小個子，而且，要會計數，大約走6000步左右可以休息五分鍾，然後繼續，讓大家在行軍的路上調整呼吸，不要走路的時候渾身都使勁，那還不累死啊？該使勁的地方使勁，不該使勁的地方要放鬆,在長途行軍的時候，部隊以排位單位行進，排與排之間要保持50-100米的距離……”
四連的人哪裏聽到過這樣的東西，全都聽傻了，他們按照李久教的法子嚐試行軍，果然就沒有原來那樣累了，而且，走路數數還可以分散疲勞，數不清楚的還可以邊走邊學習。
看著李久的布置，騎在騾子上的趙二順羞臊的都不敢抬頭了，他終於明白為啥人家七排人沒幾個槍就幾條，可是七排的戰鬥力還真不是四連可以比的。
聽說李久帶著四連回來了，並且成為四連的連長，小賈他們幾個可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歡喜的是大多數，發愁的是哈喇子。
半夜裏，四連終於趕到了奇棧，好在團部通信員早就過來送了信，小賈和小紅旗已經為四連其他排安排了住處，他們都站在奇棧路口等著老大的回來。
“班長，我有意見！”李久剛進屋坐下來，哈喇子就過來抱屈了。
“說！”李久沒多說一個字，端起小紅旗給準備好的涼白開大口的喝了起來。
“七排並進了四連，那我的七連啥時候能恢複？為什麽不是四連並入七排，那樣我們就可以叫七連了。”哈喇子振振有詞的咧咧著。
“七排還是七排，在四連的建製裏還叫七排，一旦時機成熟，我會向團裏申請恢複七連建製，關鍵是你們要好好幹！要把四連帶出來！”李久的話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