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故事（4）
“馬苟，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要去當璋德縣的縣長嗎？”
王克敏官宦世家出身，原籍浙江的王家從王克敏曾祖起就在南方各省當官，這個王克敏本身就是出生在廣東南海，從小練就了博聞強記的本事。在那個年代，當官的第一要務就是要有一個好記性。朝會、上書房行走等等時候，不像現在的秘書，可以那個小本子記錄，全憑用腦子強記下來。
馬二狗見顯了蹤跡，尷尬的走到王克敏麵前打了一個千，“委員長辛苦，我這是無處可去了，沒法子，得罪了江湖人士，到這裏暫避一時。”
“什麽江湖人士讓你害怕成這個樣子？”
對江湖人物的事情王克敏當然是清楚的，他信奉的是交好和不觸犯的原則。在王克敏生存的年代裏，廣東本身就是個江湖人士聚集發散的地方，遠一點的有廣東十虎，近一點的也有黃飛鴻、葉問這些武術大家存在，這些人看似修德練武，與世無爭，可是誰都知道，他們的身後都是有龐大的門派弟子，就連前總理中山先生的貼身護衛裏也有洪門弟子郭漢章等江湖人士在內。即便是在軍閥混戰的年代裏，各大軍閥的身後或多或少也都有江湖人士的影子。
“不能說啊，有些大俠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說了就是殺身之禍。”
“噢，那你就不要說了。你惹了什麽事情我不過問。不過呢，你任璋德縣縣長的文件這二天馬上就要發下去了，你是去還是不去？”
“什麽？”馬二狗幾乎就覺得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你不是要謀求璋德縣縣長的位置嗎？事情已經給你辦好了，不過看你這熊樣……你怎麽去啊？半路上怕就被人抹了脖子。”
“不會是馬上就讓我上任吧？容我想二天如何？”馬二狗的腦袋瓜子又開始轉了起來，“要是政府的一個縣長被江湖人士暗殺了，政府該是個啥態度？”
“這個自然不是問題，正所謂歪江湖正道理，你要是政府的人，自然會有一定的安保措施，你也可以建立自己的衛隊嘛！”王克敏話裏有話的說。
其實，馬二狗謀求的這個職位對王克敏來說算是雪裏送炭，作為一個偽政權，要想搜羅到一定的官員去下麵的政府任職並不是個簡單的事情，在中國，甘願當漢奸的人畢竟是少數，何況這日本鬼子無惡不作，瘋狂的掠奪和盤剝占領區，鬧的天嫌人怨，不得人心。在日軍占領華北和華東的八年之間，地方政權能夠完整建立的地方幾乎沒有，除了幾個大城市以外，到了抗戰後期，許多縣一級的政權形同虛設，有些根本就是八路軍或國軍的關係戶，而更多的地區裏，八路軍已經建立了自己的縣級政權，許多後來的南下工作隊成員就是在那個年代鍛煉出來的。
“好，我再跟您兩天，向您學習學習如何做官。”馬二狗似乎沒有用二天就下了決心，“我聽說有些江湖人士也攪和進了抵抗運動，您出行可是要小心一點。”
“這個是自然，正好，今天下午我要去拜見日本客人，你就跟著衛隊一起實習實習，看看這衛隊該如何布置，到時候你自己也弄一個就是了。”
王克敏自打答應出來當漢奸後，就變成了日本人的一條狗。在北平的偽政權其實是由日本大特務喜多誠一在幕後遙控的，王克敏這些漢奸不過是傀儡罷了。每個禮拜二的下午，王克敏都要去煤渣胡同的鬼子憲兵司令部去拜見喜多誠一，這已經形成了雷打不動的規律。
王克敏成立的華北臨時政府是仿效老蔣的國民政府模式，最高領袖居然也是叫委員長，這讓老蔣心裏著實的不舒服。老蔣從1927年靠政變上台後，一直掛著委員長的頭銜，就連八年抗戰這個名稱也沒有更換，直到1948年才通過所謂的國民大會當了總統。所以，在老蔣看來，他這個委員長的名號“不容玷汙”，於是下令手下悍將戴笠想辦法殺掉王克敏。
戴笠是給手下下了死命令，那些活躍在北平的手下也是蓄謀已久，路線、襲擊地點，如何引開王克敏的衛隊，如何攔截前來增援的警察等等安排早就策劃好，就得王克敏上套了。有時，人算不如天算，就連諸葛亮在火燒司馬懿的時候也突然麵臨天降大雨的意外，大雨澆滅了大火，讓司馬懿得幸脫逃，為此，諸葛亮說了那句千古名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王克敏讓馬二狗跟著一起出去的話，沒來由的讓馬二狗的眼皮直跳，他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黃不拉幾的二尺半，又找了塊鏡子看了看自己的“尊容”，就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了，那自己的眼皮跳個啥？難不成那些江湖人士還能從這一群偽軍裏把自己找出來幹掉不成？可不是自己那會應在誰的身上？此時，已經習慣性的換上了一身西裝革履的王克敏走了出來，馬二狗頓時眼珠一轉，似有所悟。
“委員長去見日本客人想必必定是大人物，那最好也把您的軍事顧問也相邀一起去，一來表示尊敬，二來碰上要說的事情也好有個人證。我這是小人物的見識，您大可不必聽，我這也是胡說八道……”馬二狗一邊諂笑著一邊彎腰打千。
“嗯，你這個建議不錯，我以前也帶上顧問，隻是最近少了點，這還真是個要注意的問題。”王克敏沉吟了一下就對旁邊的秘書說，“去問問山本顧問有沒有空？我邀請他跟我一起去喜多誠一機關長那裏喝茶。”
王克敏對自己這個不遠不近的親戚多少有些另眼相看的，就是那次他搞錢跑路，其實也是替王克敏背黑鍋，王克敏時任中央銀行總裁，在搞錢的方麵沒少動手腳。那一次是王克敏故意在馬二狗麵前泄漏了一筆款子要押運到前線給士兵發餉，具體的數量和路線全都讓馬二狗“偷看”了個透，王克敏深知馬二狗的心性，遇到這樣的橫財要不插一手，那還是馬二狗嗎？結果，馬二狗上當了，在半途劫持了“那筆”現大洋，等到了地方，現大洋變成了鍍銀的銅板，而馬二狗也不得不跑路當了土匪。那個事情到今天馬二狗也沒有想明白，他不知道，王克敏利用餉銀被劫，衝抵了一大筆自己貪汙的款項。
王克敏的座駕是日本生產的達特桑70高級轎車，是專為日軍高級軍官生產的轎車。按照日本的習慣，方向盤在右邊，尊貴的客人從左邊的後車門上車。王克敏在去接山本顧問的時候，特意下來拉開左後門的車門，山本顧問無論在身材還是長相上跟王克敏相差無幾，這也是日本人特別安排山本在王克敏身邊的原因之一。驕橫的山本顧問對王克敏的謙卑很是滿意，還特意的客氣了一下，殊不知，正是這個習俗讓山本當了替死鬼和丟了性命。
不管是什麽車，中國是靠右行的規則，襲擊發生在汽車準備拐進煤渣胡同的急彎處，守候在道路右邊的殺手一擁而上，對著車裏的人就是一連串的開槍，而坐在後排左邊的山本首當其衝……而王克敏從司機被打死的那一刻起就縮在了右後門的車座下，他那被鴉片和女人掏空的身子本身就瘦得沒有幾兩肉，加上又是個小個子，更顯得後排座上隻坐著一個人了。結果是山本顧問被打死，而王克敏僅僅是左臂被子彈擦傷。
案子最後也是不了了之，而在刺殺中幸免於難的王克敏卻是深知這是馬二狗幫了自己一次，如果就是他一個人坐在車裏，那肯定會玩完，有了那個山本當替死鬼，王克敏算是逃過一劫。（王克敏被刺殺的時間要比小說裏早，為了某些情節，編者借來一用。小說家言，不經考，大家看著一樂罷了。）
馬二狗可是不敢出來聲稱是自己的功勞，就像江湖事不敢說一樣，這個事情他也不敢說，要是讓日本人知道了，別說江湖上有人要他的命，就是日本人也不會放過自己。他雖然是在這打打殺殺的的環境裏打滾了多年，可論起怕死來，他馬二狗也是不逞多讓的。
馬二狗在北平找了幾個據說是從東北來的漢子，說穿了也是土匪出身，在競爭日益激烈的東北，窯被砸了，那就隻能流竄到關內了。
拿著為政府的委任狀，馬二狗帶上新招的幾個人上路了。王克敏為了感激馬二狗的救命之恩，給了他10根金條和1000塊現大洋，還給了這小子已經越來越不值錢的法幣一箱子，到底是不是真的，馬二狗也不在乎，反正他在璋德縣說是真的那就是真的，誰不服就治誰。俗話說酒壯慫人膽，其實，真正壯膽的是鈔票，是錢。馬二狗就是這麽看的，他認為隻要有了錢，就可以請許多人保護自己。李老大算個什麽？武功再高也是一槍撂倒。所以，這次馬二狗特別找了齊燮元，連蒙帶忽悠的從綏靖軍那裏弄了一箱子奉天廠出的盒子炮，還想要點長槍，可是齊燮元不傻，短槍能給都是看在你那姐夫的關係上，還想要長槍？行！拿銀子來！
馬二狗腰上別著兩支長瞄駁殼，威風凜凜的坐上火車南下了，到了邯鄲下車後，搶了一輛大車，十幾個馬弁跟著他浩浩蕩蕩的向璋德縣走去。
當天晚上李久就在柳林鎮追上了錢屸和銅鑼。跟錢屸一起出山的小丙從一進入璋德縣就“失蹤”了，李久也沒有問，錢屸也不提，這些秘密戰線上的事情能少知道比多知道好。現在任務完成，李久帶著2人連夜就進山了。
這次進山沒有走石板村那邊，而是走的南寨集和五裏牌，由於反掃蕩的勝利，目前這些地方都沒有鬼子的駐軍，甚至連偽軍也沒有駐紮。李久找了個獨輪車，讓錢屸坐在一邊，另一邊則是裝上了從縣城買到了一些急需藥品和其他用品。李久和銅鑼這兩條大漢輪流推車，走的很是輕快。
天亮的時候到了十裏鋪，這裏是二連的駐地。許東山聽說李久來了，滿麵笑容的和指導員喬山豹一起迎了出來。
“好你個李久，幾天不見就成連長了，我熬到這個位置可是用了好幾年的時間。”許東山一副打趣的樣子，“錢科長這車坐得可是有講究，這附近的山裏人，回娘家才這麽坐車的，你這是提前體驗一下？可你這身後可是倆漢子呢！”
“老許，你這嘴上咋就沒個把門的呢！亂講話要遭雷劈的！”喬山豹馬上打岔，“錢科長別計較，這許東山啊就是一張臭嘴，開起玩笑來沒輕沒重的。”
錢屸無所謂的擺擺手，“到你們這裏打個尖，我們這身老百姓的衣服也該換換了，原本我出去就是和李連長扮作夫妻的，許連長看著像說明我們沒露馬腳。”
李久心中那個汗啊，這女人說起套話來是臉不變色心不跳啊。他在想，要不要回去就向政委匯報，如果不匯報，就憑媳婦這條件，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覬覦呢，要是一些不知道情況的人扯了進來，將來沒準要出啥幺蛾子。
錢屸對此倒沒往深裏想，在這個方麵的心“大”得很，李久在她的心裏也是慢慢的紮下了根，想挖出來都是不能。尤其是這次出去看到李久的那個威風……
“昨天路上捎帶手抓的，別到時候跟誰都說我到你這兒蹭飯來了。”李久從獨輪車上拽下幾隻野雞，“也算是帶著你們打打牙祭吧。”
“你這也是太神奇了？大半夜的，你咋就能抓住野雞呢？”許東山驚愕的說。
“嘿嘿，這可是秘密，告訴你也行，不過你得拿東西來換。”李久笑嘻嘻的。
“我這二連可比不了你們七連，窮的叮當響，不過既然你開口了，那你說吧，你要啥？隻要我這裏有的，我就給你。不過法子不靈我可是要追回！”許東山說。
“把你們的七九子彈給我就成，你們現在是一水的日式裝備，原來的七九子彈也沒啥用處了。我告訴你啊，晚上隻要看到地麵上有新鮮的雞糞，那附近的樹上肯定就有野雞，手快一點的直接就抓住了，手慢的可以用棍子打。”
“完蛋，又被你給蒙了，不過我說話算數！全連還剩下30發子彈，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