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歪著（2）
細川驚喜的聽著石原次郎的匯報，他高興的用手摸摸鼻子下麵的那一小撮仁丹胡子，“看來我們設下的陷阱引來了獵物啊！好，你的功勞大大的，我會給你記在功勞簿上，現在，你派人繼續監視，看看八路後麵還有沒有隊伍過來。”
說完，細川隨手就扔給了石原厚厚一摞鈔票，全部都是偽華北臨時政府發行的聯銀券，也叫“準備票”。這是日本為了攜取華北物資，與漢奸政府強行發行的一種貨幣，一開始強製使用，到了中期，除了在一些中心城市之外，老百姓都不接受毫無價值的廢紙。舉個例子，1945年，日本戰敗，而戰爭也把中國的經濟拖垮了。在戰前，100元法幣可以買一頭牛，而在戰後，隻能買一盒火柴。日本戰敗之後，民間流行的準備票是按照5：1的比例被法幣收購，法幣已經是廢紙了，這準備票就是廢紙中的廢紙。可是在1938年，準備票被日戰區的偽政權強製執行，所以，細川給石原的錢可不算少。
“嗨咦！願為閣下效勞，我這就去布置！”石原開心的不得了，有錢就有膽。
可是石原沒有想到，他過早的把獎金發了下去，那些煙鬼、酒鬼和賭鬼還能那麽敬業嗎？拿著錢還不去胡天胡地海塞猛抽？指望這些爛人能拿到確切真實和及時的情報？信了這些人還不如信母豬能上樹。
許東山帶得五連被鬼子發現了，可郝三喜帶領的一連卻是悄不幾的也跟著摸出了大山。細川的計謀從一開始就出現了偏差，治理地方靠武力，搞情報靠流氓爛人，這細川怕也算是個奇葩了，活該他倒黴。
濱田的野戰部隊雖說是轉行成了守備部隊，可是一些裝備還是保留了下來，重炮沒有，可山炮和野炮還是留下來了。最重要的是柳下旅團長給他留下了幾部電台，這使濱田大隊的通訊能力不是細川原來那個大隊能比的。
說起這無線電技術來，進入三十年代後全世界其實就是個井噴的發展，不僅無線電發報機日臻成熟小型化，就是報話機也已經出現，在日軍進攻淞滬的時候，其前線攻擊部隊就使用步話機進行聯絡，雖然效果不好，距離很近，可到了1938年，日軍攜帶的步兵電台已經很小型化了。
抗戰初期，中國可以說是孤軍奮戰，西方國際社會紛紛表示“中立”，而實際上卻是要與日本繼續保持貿易關係。日本在1931年與西方各國的貿易還處於出超的地位，大量的賺取外匯，可到了1938年，日本就變成了一個貿易逆差巨大的國家，這是因為日本大量的進口西方國家的各種先進機器和原材料的結果。在中國戰場上，日軍就使用著美國、英國、德國生產的各種電台、發報機、步話機等等。日本的日產180式卡車就是直接仿製美國的雪福來卡車，大量的工業品是美國提供給日本的。可以說，在太平洋戰爭爆發之前，日本就是西方喂養的一支白眼狼。1938年，日本軍部大量的采購了西方國家的先進通訊工具，此時的發報機已經變得很輕巧和便攜，15瓦以內的電台足夠遮蓋戰區。
許東山在窯廠看了地形，不由得感歎起來，“能在大平原上找這樣一個伏擊地，李雜碎這小子功夫不淺啊！這裏雖然是平原，可是，這窯廠就是個天然的伏擊堡壘，天然的隱蔽物，與旁邊的那條小河和小橋配合起來，這裏還真是可遇不可求的阻擊陣地，難怪李雜碎在這裏打了二次伏擊。”
五連在許東山的指揮下立即散開，分別守住了伏擊點的兩頭，根據情報，五連要在這裏潛伏12小時以上。
已經進入了冬季，剛剛過了小雪，這天上就開始飄落雪花了，雖說現在的雪在地麵上留不住，一落地就被地熱融化了，可那也是寒風瑟瑟。
高偉平一到七連，就在連部的歡迎會議上“做檢討”，他非常誠懇的承認自己以前是急功近利，不懂裝懂，心胸狹隘，害得原來的四連犧牲了不少戰士，他聲情並茂的訴說著自己的悔恨和自責，說道情深處，淚流滿麵，最後，他表態，他願意到七連來接受鍛煉，希望全連的同誌們幫助他，監督他。他也願意在文化上幫助大家，願意給七連當好後勤和官家……就這態度，不管是李久也好，小鬼頭也罷，就是脾氣耿直的哈喇子，性情古怪的銅鑼，都沒話說，不接受不行。
就在李久準備到山裏去找點野味招待新來的指導員的時候，嘎子被幾個棧村的民兵抬了過來，小小的嘎子明顯是跑脫了力，臉上煞白，幾乎說不出話來。他一看到李久，就哆哆嗦嗦的用手指指自己的棉襖衣襟。李久一下子明白了，走過去一把撕開衣襟，從裏麵拿出了一個紙條。
“糟糕，鬼子給我們下套，情況緊急，這可怎麽好？”李久一看那紙條就急眼了，“鬼子一個野戰中隊今天上午出城了，他們很可能是去反打我們的伏擊的。”
“連長，打吧！我們跟鬼子拚了！決不能讓兄弟部隊吃虧！”
“是啊！連長，我們都練了這麽久了，該出去溜溜腿了。”
幾個新提起來的排長在那裏情緒激憤，紛紛請戰。而程長工、哈喇子、小乙等卻都用眼睛看著李久，沒有說話。
“怎麽打？到哪裏去打？我們都不知道團裏派出的部隊在哪裏打伏擊？你們幾個先回去，繼續訓練部隊，駐地晚上加雙崗，一明一暗，保持高度的警惕！”李久威嚴的下達了命令，“銅鑼，你回去立即進行戰鬥動員，做好出擊的準備！”
幾個排長都走了，李久這個時候才對高偉平說，“小賈還在分區醫院裏，目前的一三四排是我臨時代管的，現在，我交給你，你的任務就是抓緊訓練，注意，三四排目前沒有軍裝，你要注意區別和態度，有事找程長工商量。”
“沒有團部的指示，這樣擅自出擊行嗎？”也許是上次的教訓，讓高偉平變得小心謹慎了，“要不要趕緊向團部請示一下？”
“來不及了，我們這裏距離團部有4個多小時的路程，就算是騎馬也趕不上了。我們七連有臨機處斷的權限，放心吧，我不會跟鬼子硬拚的。現在天都快黑了，我們收到的情報是，柳林鎮明天上午向縣城運糧，如果我們現在不出發，如何趕得到現場？”李久一邊收拾自己的裝備，一邊說著，“我擔心鬼子在失敗後會找周圍附近的老百姓報複，我們這裏一直是鬼子的眼中釘，他們不可能大麵積的掃蕩，但很有可能短促突襲式的跑過來報複！這個必須要防！所以，你一定要通知秦富貴他們，讓他們做好轉移的準備。還有，你要記住，麵對強敵要動腦子，不是說不怕死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我們培養一個戰士不容易，都是寶貝疙瘩，所以，你一定要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消滅敵人！”
“放心吧連長，我在延安學習了，以前我以為你們惜命怕死，其實那是誤會你們了，在關鍵的時候，你們沒有一個怕死的，倒是我這個表麵不怕死骨子裏卻是個傻蛋的人犯了那麽多錯誤。我一定按照你的指示，奇棧能守則守，不能守就暫時放棄，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這個道理我懂。”
“喝！這個總結的好，是從延安那邊聽過來的吧？”李久吃驚的問道。
高偉平點點頭，“沒錯，這裏麵充滿了哲理，偉人就是偉人啊！”
七排在李久的帶領下順著冬季幹涸的大沙河道快速的出動了。北方河流，冬季往往無水或者少水，幹涸的河道非常的平坦，簡直就是那個年代的高速公路。李久要把七排帶到哪裏去？奔跑的戰士沒有一個人問的。
柳林鎮通往縣城的大路隻有在窯廠附近與韓梁河有一個交叉，韓梁河七拐八繞的最後也是通過璋德縣城，可水路要比旱道遠了十幾裏，而旱道過了窯廠附近的那座石橋之後，幾乎是筆直的通向縣城，實際上柳林鎮到縣城的距離也不過20多裏，這就給打伏擊帶來了很大的變數。李久前幾次在這裏打伏擊，把握的就是一個時間差，快打快撤，等到鬼子增援來了，伏擊戰已經結束。
這次由許東山負責的伏擊，本身就是一個“樣子貨”，我為了給新兵練練手的，所以，在把握時間上不成問題。根據李久對彪悍團長的了解，李久判斷伏擊地點恐怕還是在窯廠附近，那麽，七排要想隱蔽的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窯廠，隻有順著河道走，即便是這樣，他們也要在路上至少奔跑五個小時以上。
七排的訓練是全團強度最高的，也是得李久真傳最多的，哈喇子現在是綜合排的空頭排長，因為他手下就沒兵，之所以讓他做綜合排的排長，是因為李久心裏惦記著將來組建一個包括迫擊炮、重機槍和狙擊手的火力支援排，目前是空架子不要緊，隻要條件成熟，這個排就成為七連的重火力排。為啥要哈喇子幹？哈喇子那槍法用小東西的話說，這輩子甭想練出來了，他的那手就沒啥感覺，拚個刺刀啥的還成，要幹精細活就別想了。既然打槍不行，那就將來打炮吧。在綜合排還沒有成立之前，哈喇子就跟著李久在連部混，現在李久帶著七排出來了，他作為李久的影子，作為老七班的種子，不跟出來不行，李久說不服他。
細川在縣城裏也在緊鑼密鼓的策劃行動，李久預計他會報複，其實細川不是報複，他是想找個地方“狠狠”的殺戮一次，目的就是“殺雞儆猴”。這種殘忍的行動往往是侵略者經常使用的“威懾”手段，滿族進關就搞了“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鬼子拿下了南京就搞了個“南京大屠殺”，鬼子在掃蕩中失利，就會拿附近的老百姓撒氣，甚至殺良冒功。
細川策劃的陰謀比李久和彪悍團長想的更殘酷和陰險，他甚至都沒有通知刁得貴的偽軍，目的就是為了保密。在細川看來，八路給了他太多的“出其不意”攻擊，那麽他也要搞一次對八路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目標是哪裏？
小雪，已經將近年底，還有一個月就是元旦，就要進入抗戰的第三個年頭，在這個季節搞一定規模的軍事行動，的確有些出乎獨立團的判斷。李久也沒有想到，鬼子會如此陰險，會不管不顧的反撲。
細川的底氣在哪裏？在於留下來的這個濱田大隊。濱田大隊不僅是從野戰部隊直接轉化過來，他們來的時候是齊裝滿員，彈藥充足，根本不需要進行戰鬥物資的準備，用濱田亞次的話說，他的部隊隨時可以拉出去野戰。作為騾馬化的日本野戰部隊，在平原上的行動速度是很快的，他們雖然沒有那麽多車輛，可是大批的騾馬車隊可以拖載許多武器彈藥，這就大大的減輕了單兵攜帶的裝備重量，使士兵的行軍速度可以得到保證。同時，細川也沒打算深入根據地去打，他的目的就是在根據地抓一把就走，他要用殘忍的殺戮來震懾中國人的反抗。
午夜12點，七排終於趕到了距離窯廠附近的河汊，按照訓練中的方法，七排以班為單位各自在河汊的被風處挖掘“地窩子”，酥軟的河灘地挖這個太容易了，然後除了放哨的之外，全部都隱蔽在地窩子裏休息。
此時的五連，也在窯廠的那些廢棄的碳窯、磚窯裏休息，隻有郝三喜的一連比較辛苦，他們宿營的地方是個樹林，大家隻能抱擁著依偎在大樹的背風麵。
濱田大隊的小泉中隊此時也潛伏在韓梁河附近的一個小碼頭倉房裏，周邊已經被鬼子清理幹淨，路過的人就要倒黴了，為了保密，鬼子殺掉了所有路過的人和管理倉房的人。這是韓梁河上眾多小碼頭的一個，距離柳林鎮不過10裏，許多大宗的物資運輸靠大車不行，還得靠船，比如那些高宅大院建築需要的木料、石料，都需要從外地通過水路運進來，平原上沒有石頭，連個鵝卵石都沒有。
如果從空中鳥瞰，鬼子部隊、一連、七排之間的直線距離都不超過五裏，雙方擺開車馬，都到位了，就等著天亮後刁小四押送的糧車了。鹿死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