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歪著（3）
細川以為自己的情報工作做的不錯了，已經掌握了八路軍要打糧隊的伏擊。那些報信的是用駐紮在南寨集偽軍的電話向城裏報告的，所以，鬼子的那個小泉中隊在當晚就出發了。細川並不知道跟在第一撥八路後麵還有二支隊伍，偏偏這二支隊伍還都相互不通氣。
郝三喜帶著的一連隱蔽在樹林裏，他並不知道七排也過來了。李久難道就沒想著去找一連嗎？這個事情就不好說了。李久能夠判斷出團長會有後手，可無法判斷這個後手是什麽？在哪裏，如果半夜裏再派人去尋找，一是危險，二是容易動搖現場指揮員的作戰決心。郝三喜要是知道了鬼子跟在後麵，勢必會派人去聯絡許東山，那麽許東山還會不會打？如果不打，那不是等於告訴鬼子，他們的行動泄密了，在縣城裏有我們的情報人員嗎？這等於是把情報人員給出賣了，這樣的事情，李久做不出來，可是許東山和郝三喜就未必能夠想得到。
這次的情報，是縣城裏的情報員費盡心機從鬼子一個采買那裏蒙出來的，一旦暴露了，這條線就斷了。而老韓頭在特意去查看了以後，親眼看到鬼子出城後才叫嘎子親自送這份情報到奇棧的。奇棧的情況錢屸和李久都對老韓頭說過，不到萬不得已情況緊急的時候，老韓頭也不會讓嘎子直接送情報出來。
嘎子年紀小，也沒有練過，這一路跑的他幾乎腸子都要出來了，他又沒有去過石板村，也不知道走的路對不對，這就更是急火攻心。好不容易到了棧村，剛打聽奇棧這個地方，棧村的老曹頭就緊張起來，嘎子就直接說要找李大哥，有重要的事情，這樣，嘎子才被送到了奇棧。
在地窩子裏，李久靜靜的思考著可能發生的情況，他判斷團裏在接到他的報告後，很可能派出新建部隊出來“鍛煉”，如果是那樣，不要說鬼子一個中隊，就是一個小隊怕是都扛不住，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反打鬼子一個出其不意。有韓梁河做掩護，李久相信這個戰術是行得通的,七排也是做得到的。
李久帶著七排出發，這邊，小乙就騎上馬把嘎子帶回來的情報往團部送。
“你是說你們連長已經帶領七排出發了？”彪悍團長看完情報後仔細詢問小乙，“他還有沒有其他的安排？他離開了七站，誰留守指揮？”
“報告團長，連長說時間來不及了，他預先帶著七排就出發了，留守在奇棧的是一二排，軍事上由程長工負責，行政事務由高指導員負責。”小乙說。
“你們高指導員去了後，戰士們有沒有什麽反應？”喬一得不無擔心的問道。
“反應很好，高指導員一到就在全連班以上幹部會議上做了深刻檢討，態度誠懇，我都被感動得哭了，連長說，人沒有不犯錯誤的，大家都年輕，還需要在生活和戰鬥中磨練！這個話我們都認同，想想看，一年前的小賈是個啥樣？哈喇子是個啥樣，還有那個調皮搗蛋的小紅旗，可現在，哪個不是拿出來就是響當當的角色，這就是變化，就連我都在變，所以，我們原諒了高指導員。”
小乙這翻話把個喬一得說得直愣神，他很清楚，小乙沒有這麽高的文化水，這要不是李久的話才怪了，看不出來，這個李久還真是個帶兵的料子。
易雲龍沒有管政委與小乙之間的談話，他先是拿著情報在那裏沉思，跟著又走到地圖前仔細查看，那大炮是一根接一根的卷，卷完了抽，抽完了又卷……
“啪！”易雲龍猛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兩個搪瓷缸子都跳了起來，“鬼子給我們下的套不小啊！老喬，我們恐怕不能安生了，得立即組織部隊準備打仗了。”
喬一得早就習慣了易雲龍這一驚一乍的，眼睛在鏡片後麵眨了眨，“軍事上的事情我不參合，不過你要打仗得把理由說清楚，盲目的出擊我不同意。”
“別想那樣的好事了，還出擊，能守住就算不錯了。”易雲龍不屑的扔掉煙頭，“鬼子這次圖謀很大，絕對不是僅僅就吃掉我們出擊部隊那麽簡單，現在細川手上有點本錢，那個濱田大隊是直接從野戰大隊轉過來的，我猜想濱田是個非常狂妄的人，就是細川不給他任務都不行。我在分區聽敵工科的同誌說，這些野戰部隊的軍官都以調往後方為恥辱，想想看，濱田突然被轉為守備大隊，他能心甘嗎？大規模的掃蕩他們沒有那個能力，可是襲擾我根據地，對老百姓實行報複，他們是做得到的，我最擔心的就是二個方向，一個五裏牌，一個七站，五裏牌的二連換了連長趙二順，能不能頂上去我很擔憂，而七站呢？李雜碎不在，萬一鬼子突襲那裏，高偉平那個二杆子加半吊子能行嗎？守不住了怎麽辦？”
易雲龍的話讓喬一得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他盯著易雲龍看著，似乎等待易雲龍的進一步解釋，憑什麽做出如此判斷。
說起來，這就是易雲龍與李久的區別了，李久是個戰術大師，他沒有帶過超過一個團的部隊，也沒有指揮過複雜的戰役。而易雲龍則不同，他在紅軍時期就是師長了，參加的各種戰役數不勝數，雖然沒有進過軍校，可對戰場那些波詭雲譎的鬼蜮伎倆卻是無比的熟悉，甚至會比對手想的還要多一些。同樣一份情報，李久和易雲龍就各自品味出其中的不同。李久想的是獨立團派出的部隊可能扛不住鬼子一個中隊的攻擊。而易雲龍則是想到了鬼子可能會充分利用“糧隊”這個誘餌，不僅要在伏擊地點打反伏擊，還有可能對根據地進行突襲式的襲擾。當然，李久手上掌握的情報沒有易雲龍手上的詳實，團部獲得情報的來源要比李久多多了，對敵酋的資料更是分析的比李久透徹多了。
“你是不是想問我憑什麽這麽判斷？”易雲龍迎著喬一得的目光說道，“如果鬼子僅僅是想反伏擊，那麽他們就不會隻派一個中隊出來，一個中隊可以擊潰伏擊的部隊，卻是無法消滅我們的伏擊部隊，這個道理雙方都很清楚。最主要的是，從柳林鎮發運糧食的事情已經不是什麽秘密，雙方都在這個上麵花費了很多精力，我不相信手上已經有了部隊的細川會這樣輕易的采取防守的戰術。”
“那你為什麽不判斷鬼子會合圍我們的伏擊部隊呢？”喬一得問道。
“有這個可能，但是鬼子的行蹤很難在那一片平原上隱藏蹤跡，他一個中隊出城都能被我們察覺，如果更多的人出城能瞞得住誰？一旦被發現，我們的部隊從柳林鎮順著韓梁河就可以脫離戰場，這樣的愚蠢行動細川不會采納。這一年來，細川跟我們鬥了好幾場，都是吃了分兵的虧，這一次又隻派了一個中隊出來，隻能說明這是一個煙幕彈。”
易雲龍判斷出細川要搞名堂，可是無法判定細川是從哪個方向襲擊。他隻能讓在槐樹村附近的部隊全部戒備，例外的強調“好好休息，把力氣攢足。”他也不能隨意的分兵，以現在獨立團的力量，單獨對付一個大隊的鬼子也隻能相持打個平手，要想擊潰哪怕是擊退都是困難的，他所希望的是在鬼子得逞與未得逞的關鍵節點突然出擊打擊對手，說白了，他要用的是奇兵而不是將對將兵對兵的硬打。要想做到這一點，就隻能依靠戰士們的鐵腳板和超強的體力耐力。
一大早，細川就來到了作戰室，他像模像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著下麵發過來的信息。濱田大隊的另外2個中隊和一個炮兵中隊已經整裝待發，濱田本人親自坐在隊部的電話機旁等著細川的命令。為了這次行動，細川竟然采用了“增兵減灶”的計謀，通過濱田與柳下混成旅的關係，把幾十輛卡車每天通過璋德到疙莊的公路上來回跑，每次都會留下一二輛汽車隱蔽在濱田的兵營裏，現在，已經囤積了20輛卡車和十幾輛三輪摩托車，這些車輛足夠讓濱田大隊暫時變成摩托化部隊了。得到了混成旅的支援，濱田的心氣很高，他不知道柳下之所以答應他的請求，其實也是為了報“白跑了一趟璋德”之仇。
刁小四昨晚很舒坦，在相好那裏舒服了大半宿。早上起來，把早已裝好麵粉的大車套上牲口，吃過了謝老蔫給他們準備的早飯後就出發了。
“我跟你們說好了，一旦有八路來伏擊，都給我藏好嘍，那子彈可是不長眼的……還擊？當然了，不過你們槍口抬高一寸，啊，不要有血債喲，一旦有了血債，被俘虜了也是個死，明白了嗎？”刁小四嘴巴裏咬著專給他炸得油條，一邊口齒不清的說著，“吃完了的準備上路吧，今天20輛大車，每個班看顧2輛車，大家可以坐車，等快到縣城的時候再下來走，注意啊，別把那些麵口袋弄髒了，到時候你說不清，軍棍就招呼你屁股了……”
縣城裏的這些偽軍，那就是一群混飯吃的飯桶，沒有幾個是真玩命的，這與齊燮元的直屬部隊不一樣。刁得貴的這些偽軍來源絕大多數都是各家富戶因戰爭造成家業萎縮後削減下來的莊丁，也都是有家有口的，在刁得貴的手下混，好歹每個月還能有點餉發，即便是欠餉經常發生，仗著是偽軍，在老家的富戶那裏賒點欠點也不是不可以，好過在社會上流浪，好過去沒完沒了的打短工。這也是敵占區和遊擊區裏的一個普遍現象。
大車隊響著鈴鐺從柳林鎮出發了，刁小四從堂兄司令那裏得到了暗示，因此，也不在乎，躺在麵口袋上還在想著昨晚的溫柔，嘴裏唱著誰也聽不懂的豫劇……
剛剛路過韓梁河上的青石橋，窯廠那邊就響槍了。許東山按照老習慣，每人打了三發之後就發起了衝鋒，“對付這些偽軍用不著浪費子彈。”
看著穿著灰軍裝的八路衝了過來，刁小四以軲轆就滾到了大車下麵，那些馬也都站住了。也許是戰爭年代，也許是這些馬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一聽見槍聲就不走了，也不驚動，見怪不怪，畜生也是如此。
“哎喲媽呀！不是說八路不打我們嗎？看來刁司令是被忽悠了！”刁小四嘴裏念叨著，手卻是在向手下示意，把槍扔出去，投降！
小泉雅治終於聽到了槍聲，是從窯廠方向傳來的，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八路怎麽總是在一個地方打伏擊？就不能換換地方嗎？這個賭他輸了。
昨天出發的時候，小泉與大島之間打了一個賭，在分析伏擊地點的時候，大島認為八路很有可能還是在窯廠附近，他認為，從柳林鎮到縣城之間，不會有比窯廠更好的伏擊地點了。而小泉卻不這樣看，他認為，八路在那裏已經打過兩次伏擊了，那個地點太容易引人注意了，這樣的地方八路不會再用。最後兩人打賭，誰輸了就要請對方去逛一次“窯子”，花姑娘的錢也要替對方出。
正是因為小泉的固執，他設置的反伏擊地點就不準了，雖然隻有區區的5裏路，可是也沒有在第一時間能夠找到土八路，這對小泉來說就是一種“恥辱”。恥辱歸恥辱，仗還是要打滴，以野戰步兵的訓練水平，半個小時到達毫無問題。可是輸了賭約讓小泉心裏很是不爽，“殺給給！”他大吼著下令，整個中隊立即呈戰鬥隊形向窯廠撲了過去。
小泉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的中隊剛剛冒頭，士兵們都提著三八大蓋在土路上小跑著，那邊的一連就已經發現了他們，現在，一連變成了打援的了，郝三喜立即前出窯廠以南，在公路邊上利用簡單的地形進行隱蔽，展開了反打的陣型。很快雙方就靠近了，郝三喜一聲令下，一連的三挺歪把子就開始了“突突突”，跑在前麵的幾個鬼子應聲倒下……
小泉中隊畢竟是野戰部隊，反應的速度不慢，聽到槍響立即臥倒，並展開了反擊，他們的小鋼炮，機槍也迅速的拉了上來，在火力上很快就把一連給壓製住了。雙方進入了對射狀態，各自的地形都不理想，小泉電告大隊請求戰術指導。
“濱田君，你可以出動了，土八路上鉤了！”細川喜滋滋的給濱田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