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柳下混成旅(1)
木村大隊在宿營前其實是一個半大隊,另一個大隊長在五裏牌第一次爆炸的時候受傷已經送下去了。所以,經過木村臨時整編,他帶領的是一個大號的步兵大隊,可是僅僅過了幾個小時,這個大號的步兵大隊再一次麵臨噩耗,回到南寨集的所有人不到600人,還多數掛彩,這還要感謝在南寨集西邊宿營的細川。
當第一撥潰兵下來的時候,睡不著的細川就起來了,他把自己帶的那十幾個人叫了起來,拿好武器,站到路邊指引那些潰兵向南寨集方向撤離,等他看到被幾個士兵抬著的木村時,木村已經身負重傷,二顆子彈穿過了他的腹部,此時正在昏迷中,盡管已經有軍醫做了處理,木村仍然開始發高燒,實在是凶多吉少。
細川原本一腔怒火想找到木村發泄一下,可是看到木村已經九死一生,要是再當著他的士兵發泄,怕是要落個“落井下石打落水狗”的名聲,保不齊那些士兵還會對自己動粗,這個險木村還真是不敢去冒。
至此,柳下北線進攻的兩個步兵大隊算是都完了,當寺島永健通過電台把消息向柳下報告的時候,寺島這個聯隊長手上的兵力已經不足一個大隊。在南寨集,寺島的手下看似還有不少於2000人,可能夠戰鬥的步兵並不多,這裏有一個輜重兵中隊,有騎兵大隊柳下的一個騎兵小隊,其他的就是傷兵了,木村大隊跑回來的幾百人中大部分都是傷兵,他們受傷的大多數是雙臂雙肩,否則也跑不回來,可是要戰鬥靠的不是腿,而是上肢,看著那些傷兵,寺島都不知道找什麽東西發泄,都不知道該如何向旅團長交代,這是寺島進入支那第一次遇到如此的慘敗。
細川唉聲歎氣的一大早就離開了南寨集,他跑到了柳林鎮,在柳林鎮維持會長的招待下先安定下來,柳下混成旅的事情他是再也懶得去管,更不想到寺島那裏去自找晦氣。寺島的臭德行細川還不清楚?發生這樣的事情,誰去誰倒黴,挨罵挨打都還是輕的,搞不好就要自己背黑鍋。此時的細川倒有些像國府裏的那些“流亡政府”,自己的老窩回不去,隨便找個地方掛著牌子不辦事,細川可憐的連牌子也不敢掛。這受八路軍的窩囊氣也就算了,是敵對關係嘛,可受柳下的氣,細川心裏不舒坦,好歹也是“戰友”嘛,怎麽就像是個奴才似得對待自己?
細川指揮打仗不行,可是玩這些宮鬥的事情那可是門清,要不然他怎麽能在璋德這二年,毫無建樹卻能穩居憲兵司令的位置?此次失敗,他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法子,並且,他寫的一份情況報告已經秘密派人送往北平,在細川看來,“此次戰役的失敗,最大的責任者是柳下重治將軍,是柳下的獨斷專
行和不聽勸告造成的,如果不馬上糾正這個錯誤,帝國軍隊還要遭受更大的損失……”
似乎是印證細川的預測,南寨集的寺島聯隊在第二天遭到了八路軍某某團和新一團合力攻擊,在沒有炮火優勢和戰車隊支援的背景下,寺島聯隊就如同爛泥一樣的被八路軍真正的主力給蹂躪,真正的主力團是配置有60迫擊炮的,那可不是擲彈筒可以對抗的,而且,主力團還配置有重機槍,那種“咯咯咯”的雞脖子有,更厲害的是八路軍還有“馬克沁”重機槍,那可不是靠“咯咯咯”打點射的半吊子重機槍,是真正可以長時間連射,一掃一大片的狠角色。
柳下接到寺島要求“戰術指導”的求救電報,心急如焚,他在附近根本就沒有兵了,戰車大隊倒是還在,可是戰車已經沒有了燃料,難道讓帝國那寶貴的裝甲兵下車去當步兵嗎?騎兵大隊也在,可從石板村那邊增援南寨集,根本就跑不起來,中間隔著一條大沙河和一條韓梁河,此時正是夏季雨水多的季節,兩條河水現在都是“洶湧澎湃”,無論是行船還是徒涉都是不可能,要是過橋繞道依靠公路去增援,騎兵是能快一點,可是那是足足一百多裏的路程,世界上最好的馬也不可能連續奔跑一個小時,何況日本引進培育的那種具有英國熱血馬血統的東洋馬僅僅是善於衝刺,根本沒有多少耐力,在長途奔襲上還不如個子矮小的蒙古馬。這就是殘酷的現實,混成旅看似很強大,看似兵力充足,可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也不過是一葉小舟那樣不值一提,浪頭大一點就要翻覆沉沒。
柳下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最終做出了新的作戰計劃,第一,命令還在去大柳莊路上磨蹭的南線部隊停止前進,立即調頭回援南寨集,他命令南線部隊前線總指揮聯隊長河野三郎,立即組織輕裝快速部隊,火速增援南寨集,拖延時間,給整個聯隊創造機會,最後圍上去吃掉八路的主力部隊。第二,命令炮兵大隊必須在一小時之內趕到南寨集,所有騎兵的馬匹和輜重部隊的馬匹都要用來拖拽火炮,在靠近南寨集的時候就可以用炮火支援寺島聯隊。第三,命令所有騎兵進行廣泛的偵查,務必查明八路軍的軍事部署。第四,強令安縣的江口,必須立即、馬上給璋德縣送來戰車急需的燃料,哪怕是截留要送到黃河北岸部隊的份額也在所不惜。柳下的目的就是要把戰車大隊動起來,否則,趴窩在縣城外麵就隻是個擺飾,根本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這對柳下來說是最大的災難。
其他的部隊,柳下通過電報的形式已經把命令下達了,可是安縣那邊,柳下還真是毫無辦法,通信中心的被摧毀,造成了江口收不到電報也打
不通電話,柳下隻能派出自己的親兵騎著摩托車去送命令。
柳下的黴運不是要結束了,而是剛剛開始,他自詡得意的應急作戰計劃第一時間就被分區敵情科破譯,分區首長立即響應的做出了調整。獨立團在打完了五裏牌戰鬥之後,每個營裏最牛叉的那個連被組織起來,由許東山帶隊,穿小路翻山頭先行到達了無名村附近的那個平台,要在這裏打鬼子輕裝部隊的伏擊,目的不是消滅敵人,而是遲滯敵人的增援步伐,給分區主力團爭取更多的時間。
時間,雙方爭取的都是時間。柳下的計劃是那種“嚴絲合縫”的精準計劃,不能出現任何一點差錯,隻要有一環出了問題,那麽整個作戰計劃就會坍塌,這是最典型的賭徒的心理使然。日本軍人裏不乏這樣的嗜賭如命的家夥,尤其是那些高層,往往把國家民族的命運隨意拿來賭博,山本五十六就是個典型的賭徒,柳下重治也是。當把一個戰鬥當成賭博的時候,那就注定了要失敗。
不能不說鬼子的頑強,南寨集那邊的戰鬥進行的很殘酷,被圍在鎮子裏的鬼子幾乎全部拿起了武器,他們借助街壘,房屋,甚至鎮裏的幾個磨盤的掩護,與八路軍打起了陣地戰,這讓善於打運動戰而弱於陣地消耗戰的八路軍主力團還真是有些撓頭。在八年抗戰中,八路軍裏善於打陣地戰的部隊還這是不多,聞名天下的也隻有“排炮不動”的少數幾個鐵軍。
事物的發展總是會出現這樣或者那樣的偏差,墨菲定律告訴我們,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柳下就掉進了這個定律陷阱,他寄希望的戰車大隊是解決整個問題的關鍵。事實上也是這樣,隻要戰車大隊動起來,不管在南寨集的戰鬥進行到什麽樣,八路軍肯定會撤離戰鬥。所有的戰場行動都會隨之轉變。問題是,這個寶柳下能押到嗎?
梅村地道裏,縣大隊的戰士們在呼呼大睡,高偉平此時就像一個愛嘮叨的大嬸那樣在查鋪,李久告訴他,要想關心戰士,沒有比查鋪更直接的了。地道挖的很深,一般都是在地下十米以上,雖然外麵已經是夏季的豔陽天,可在地道裏的溫度還沒有回暖,一旦蹬掉了被子,保不齊就要發燒感冒了。現在的高偉平是越來越佩服李久了,昨晚,蘇方書記要搞個會餐慰勞打了勝仗的縣大隊,畢竟現在的安縣縣委可是不窮,有李久這個能撈能打的“耙子”,縣委機關可以說是整個分區裏的“富戶”,可是李久卻是不同意會餐,僅僅是讓夥房加了一個肉菜。
蘇方不理解,為什麽自己的好意總是被李久反對?難道說這個李久就這麽難打交道嗎?李久也知道蘇方有想法,可是他懶得去
給蘇方解釋。一個教書先生去給一個文明講解“說文解字”,那不是自己找虐嘛。
李久不能讓戰士們有輕敵思想和放鬆自己的機會,會餐,要不要喝酒?喝酒了,會不會相互吹噓?一場會餐造成的思想波動,需要多少政治工作去解決?現在正在戰鬥的節骨眼上,縣大隊隨時要出動,哪裏有時間去一個個的跟戰士們談話?哪裏有時間去解釋為什麽要隨時提高警惕?
在縣大隊裏,李久每天端著架子黑著臉,容易嗎?多年的戰鬥經驗告訴他,隊伍裏最大的缺陷就是輕敵思想,武器差不怕,可以找敵人要,體力差也不拍,可以練,可這思想上要是輕敵,那是要流血丟命的!
李久不光自己這樣隨時提醒大家,還把這個思想深深的灌輸給那些中隊長,灌輸給高偉平,人可以驕傲,但是絕對不能輕敵,要把每次戰鬥任務都要當成“如履薄冰”那樣對待。這是李久對手下每一個幹部的死杠杠,誰也不許
小疤瘌這幾個人幾乎融進了七排,甚至小疤瘌都不想回去了。他越是跟在大哥身後,就越是理解了大哥為什麽要跟著共產黨走,就越是覺得大哥是給了李家寨尋找到了一個光明大道。現在,哥幾個都不想回去了。
對小疤瘌的這個變化,李久心裏感到高興,同時也理解郝三喜的用心良苦。小疤瘌在李家寨幾乎就是老大的“法人代表”,人不壞,俠義心腸,江湖習氣,用這樣的人打仗沒有問題,可用這樣的人去做思想工作,那就是胡扯。小疤瘌跟別人聊不了三句,保證就撤到了江湖義氣上去了,為此,郝三喜是十分的頭疼。郝三喜不是江湖人,搞不清楚江湖上的那些行話和曲裏拐彎的暗示,他要把隊伍帶好,沒有小疤瘌這些核心人員的支持就是一句空話,可是小疤瘌這幾個核心人物他又拿不下來,他沒有高偉平那樣的文化,也沒有蘇方那樣的嘴,他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把小疤瘌這幾個刺頭送到李久這裏來,隻要李久不推諉,哪怕這幾個人不回來,李家寨的那些人也是無話可說,因為小疤瘌畢竟是去跟“大哥”了。
不能不說郝三喜的心思縝密,想出的這個絕招不僅小疤瘌“欣然接受”,就其他人也都是欣喜雀躍,能夠跟著老大,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榮光?
郝三喜玩的這一手也解決了李久的一些難題,實話說,李久舍不得小疤瘌這些高手在自己的身邊作戰,個頂個都是武林高手,這些人玩槍耍拳根本不需要他去重新訓練,就小疤瘌那一手弓弩的本事,用來打槍簡直就跟玩一樣。可是李久不能留這些人在身邊,組織是有規定的,不管你自己是多麽的自覺和避嫌,可瓜田李下的,自己沒犯事都會有人嚼舌頭,何況自己還主
動的要這幾個人李家寨的人?所以,盡管李家寨最適合帶隊的是李久自己,可是李久堅決不去山東。現在好了,小疤瘌這些人是來“學習”和“培訓”的,手續齊全,盡管呆了一段時間了,可畢竟人家早晚不是要“歸隊”嗎?就是有人嚼舌頭,難道說首長們就那麽糊塗?隻要有正確的理由和正常的程序,所有首長都是聰明的,都是體諒的。
就在分區主力團在南寨集那裏打得昏天黑地的時候,李久卻是坐在梅村村口那個偵緝隊眼線開的雜貨店的門口石凳子上喝著老板泡得大碗茶,旁邊坐得是高偉平,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這好像是台風的風眼,周圍都在激烈的戰鬥,可梅村卻是風平浪靜。要知道,梅村距離縣城不到三十裏。
“我聽錢書記說你是學貫中西,可你平時卻不怎麽說話,是不是在這些下裏巴人中感到寂寞啊?”高偉平半帶開玩笑半帶調侃的說道,“以中國軍隊裏,你這人還真是個另類,有時,誰都摸不清你的想法,包括我在內,你太神秘了!”
“其實我一點都不神秘,我雖然沒有上過你那樣的洋學堂,不過對國家民族的曆史還是知道一點,不知道你有沒有一種危機感,民族文化傳承的危機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