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2)
花長海最近的進項少了不少,死在偵緝隊院子裏的那些“良家子”最後都是要打發的,好歹得把麵子上的事情做的光鮮。八路軍在安縣連續的攻擊也讓花長海怕了,那天晚上自己要不是在小妾那裏,八成就會丟了老命。所以,最近花長海也是收斂了不少,不再像原來那樣的霸道和囂張,他很清楚的記得,子彈飛過耳邊的感覺,那是一種終身難忘的記憶。要那麽多錢固然好,可是有錢拿沒命花他可不幹。反正安縣最近很平靜,他的偵緝隊也就是按照固定的路線每天在縣城裏轉幾圈,給江口太君一個交代就算完事。
這天,花長海剛剛準備從偵緝隊下班回家,門房拿著一個帖子進來。
“說是璋德縣偵緝隊隊長,想請你吃飯。”門房小聲的說道。
“俗話說席無好席宴無好宴,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個人請我?我跟他璋德縣偵緝隊有關係嗎?”花長海翻著眼皮說道。
“他說,您接待過天津來的袁文祺等人,他是來還情的。”門房說道。
顯然,門房拿了來人的好處,要不犯得著在花爺麵前幫助說好話?
花長海用眼神盯著門房看了一會,這些門房護衛裏的貓膩他知道,隻不過那也是人家謀生的一種手段,他不會窮到去去跟門房爭這三瓜倆棗的。
“叫他進來吧,先說說看。你去準備點茶水來,待會送過來。”
花長海琢磨不透這個沒見過麵的彭淦鑫來找自己幹嘛,他知道這個姓彭的好像跟共產黨有仇,隊伍都被打散好幾回了,可還要跟八路死磕,要是拉自己去打八路,自己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八路,是那麽好打的嗎?自己有一次就夠了。
“花爺!晚輩彭淦鑫給您請安了!”說著話,彭淦鑫撩開長衫的下擺就要跪下,被花長海一把拉住,“雖然我年長幾歲,可也做不了你的長輩,這個禮我受不起,彭隊長,咱們還是平輩論交吧!剛才忙些公務,沒出去遠迎,海涵,海涵!”
說著話花長海按照江湖規矩向彭淦鑫一抱拳,然後伸出大手請彭淦鑫到客座上坐下,自己也隨即坐在了主位上……門房適時的走進來奉上茶水。
“這次來是感謝您上次對我們璋德縣偵緝隊的大力幫助,您不僅請袁文祺他們吃飯,還給了他們武器!真是我輩楷模,謝謝!謝謝!”彭淦鑫也抱拳謝禮。
“小事一樁,原本我與天津袁家就有些瓜葛,既然路過,一頓飯的麵子還是要給的,隻不過後來發生的一些誤會是沒想到的,綏靖軍齊團長那一塊跟我們不是一個係統,也不好意思去多嘴,畢竟齊團長是齊司令的親侄子嘛!大家理解吧!”
兩人打著哈哈,在彭淦鑫的堅持下,花長海
也就順水推舟的一起出去吃飯。關鍵是花長海想看看這個彭淦鑫葫蘆裏到底賣得是什麽藥。
兩人在酒樓是推杯換盞,雙方的熟絡是急劇的上升,似乎已經是多年的好友。酒至半酣的時候,彭淦鑫拿出了那張字條,什麽也沒說,隻是遞給了花長海。
花長海看了字條後思忖了半天也沒有吭聲,這樣的事情花長海年輕的時候就幹過,仗著有一身武藝,帶著幾個徒弟可沒少去幹“劫生辰綱”的壞事。
“這個消息可靠嗎?”花長海的眼神告訴彭淦鑫,他心動了。
“基本可靠,我反向的查了一下,在北平的大德通銀號已經沒有多少現銀了,現在千元以上的銀票是暫緩兌現,而且他們還在北平到處籌措頭寸,顯然,現銀的存量出了問題。如果閻老西還想繼續買東西,他不送錢過去就買不成。”
“路線你研究過了嗎?我們可做不到長途去攔截啊,越境作案怕的是當地的勢力幹預,這些道上的江湖人都會事先拜碼頭的。搞不好就是個陷阱啊!”
“這個我明白,我是這樣想的,如果他們走別的道,咱們也就直接放棄了,我們可能插不進去,可要是他們到花爺這裏打招呼的話……您得跟我言語一聲,事情我來做,事後給你兩成如何?”彭淦鑫眨巴著狡黠的眼珠子說道。
“好說,好說!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就拿你二成有些多了吧?”
這就是花長海說話的技巧了,這個話的意思要不是行家還以為他是謙讓呢,而實際上這句話的意思是,你給的少了點,那我這邊的消息也會少點,消息有多真實,就看你的表現了。
彭淦鑫當然聽明白了花長海話裏的意思,隨口就說,“不多不多,要是順利的話,我還能多給點,無非是您一句話的意思,我知道規矩,這個情我承您的。”
於是花長海這邊的事情就搞定了,彭淦鑫當晚直接就回璋德縣去準備了。
彭淦鑫為什麽這麽篤定那批銀元要經過安縣呢?道理很簡單,不僅要經過安縣,還有可能經過自己的璋德縣。璋德,彭淦鑫控製不住,離開了縣城,彭淦鑫不敢隨意在璋德縣境內作案,他擔心遍地都是的土八路會插進來。而在安縣情況不一樣。安縣的鬼子兵力比璋德多一倍,境內有二個火車站要防守,在這樣的情況下,八路軍活躍的程度遠遠不如璋德縣。可以說,靠近鐵路線的部分算日軍的地盤,離開鐵路十裏的地方就是土八路的天下了。
不管閻老西是派自己的特務連護送還是找鏢局護送,最快捷的法子就是到安縣乘坐火車北上,而靠近閻老西最近的車站就是安縣火車站。
閻老西雖然跟鬼子眉來眼去的,可
在這1939年底的時候還是不大敢直接接見鬼子的談判代表,還要在國人麵前保持一種抗戰到底的表象。
說起這個閻老西來,還真是個奇葩,抗戰進入對峙階段後,他竟然可以在三方勢力的夾縫中左右逢源,謀取生存。晉西南的二十多個縣是他的地盤,經營的相當不錯。在這片地方,八路軍為了統戰,不招惹他,他也不主動去招惹八路軍。老蔣為了拉攏他對付八路軍的發展,也時不時的給點救濟。而日軍為了分化抗日統一陣線,對閻錫山采取了拉攏和勸降的政策,過了這個年,日軍就派出代表跟閻錫山談判,還要答應幫助閻錫山武裝三十個團……反正,閻錫山竟然在這樣的環境裏搞自己的小王國,不能不說他是個怪物。
可就算是閻老西跟鬼子勾勾搭搭的,對運送這筆銀元也是不敢隨意的露富,說話說財不露白,何況閻老西的本質上就是絕對不信任任何一個對手的性格,他怎麽可能把這樣一大筆銀元的事情告訴鬼子?那不是開門揖盜嗎?
可是素來狡猾的閻老西如何把自己的銀元送到北平呢?20萬元,足足超過兩噸半,這不是晚清的時候,靠人拉馬馱的走鏢就行了,這需要使用大車或者汽車之類的運輸工具才能迅速的把銀元從自己老巢送到火車上。在閻老西看來,隻要銀元能夠到了火車上,安全就好說多了。關鍵是途徑八路軍的防區和璋德安縣這兩個縣的遊擊區,八路軍那邊好說,可這遊擊區就是風險最大的地方。
閻老西是那種算計極其精明的人,事未動就會想很多很多的可能,然後一個個的嚐試,他嚐試的方式有很多,有時很鄭重的“拜托”對方,比如要過八路軍防區,他就嚐試了向八路軍打招呼,非常深情的與八路軍暢談友軍的聯誼。而他給刁得貴發信息的時候,根本就是雲山霧罩的,讓刁得貴看在國人的份上幫助照顧一二。刁得貴也答應的很爽快,路過璋德的時候他的部隊會參加護送,當然也不會白幹,閻老西答應出一筆路費,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了,一千塊大洋。
而進入安縣,閻老西自認為對花長海還是有把握的,花長海早年曾經在閻老西的部隊裏當兵,算是有“袍澤”之緣,同時,閻老西也委托道上的人向花長海打招呼,在安縣火車站,花長海以偵緝隊的名義要了一個悶罐子車皮,至於路上的護衛要由閻老西自己準備,花長海如此做也算是賣了閻老西一個人情。
花長海是兩頭賺錢,不過彭淦鑫出的價碼高,花長海自然把這消息給了彭淦鑫。彭淦鑫在了解了具體路線後,就直接去找了那個偽軍連長馬占魁,他打算在璋德縣與安縣結合部的桃村附近下手。同樣,彭淦
鑫也答應了事成之後給馬占魁二成份子,這足夠讓馬占魁去殺人放火刨任何人家的祖墳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這彭淦鑫看上去似乎是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那就是機事不密,他都把消息告訴馬占魁了,他就不怕馬占魁黑吃黑嗎?花長海顧忌江湖規矩可能不會參與黑吃黑,可這並不保證他的下麵的徒子徒孫不參合啊?誰見了這麽多銀元不動心?要知道,這年月,4塊大洋就能買上倆使喚丫頭了。
要不說專業的特務與花長海那樣業餘的特務是有區別的,彭淦鑫玩的就是這個黑吃黑,他那麽快就答應花長海的條件本身就說明了他根本就沒打算給花長海分子。同理,他輕易的就把消息告訴馬占魁,要的就是馬占魁的貪心和貪念,隻要馬占魁的心眼活泛了,這後麵的玩的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把戲。至於最後如何去向花長海交代根本就不是問題,他死不認賬就行了,沒搶著自然沒得分。是不是真的沒搶著,花長海你自己個去調查吧。
以彭淦鑫的能量根本不具備去打劫重兵保護的鏢銀,現在他手上也就是十來個用短槍的偵緝隊員。上次在柳林鎮吃敗仗之後,細川對他也是放任自流,別給他惹事就行。至於說彭淦鑫如何把那二噸多的銀元弄到手,細川懶得去想,也不在乎彭淦鑫去玩貓膩,在細川看來,那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計劃。
事情也的確是按照彭淦鑫預想的那樣進展著,馬占魁突然召集了自己幾個鐵哥們,在桃村那裏做好了準備,不管是誰路過這裏,馬占魁都會以檢查的理由開打,哪怕是來的是閻王老子也不行。
從晉西南開過來兩輛汽車,繞了很大個彎子才通過湯縣進入璋德縣境。一大早,在韓梁河的水路碼頭邊,刁得貴親自帶著二個連的偽軍加入了護送,刁得貴的部隊沒有汽車,隻能跟著汽車走,汽車也是慢慢的開,雖然車上有20多個插著駁殼槍,背著衝鋒槍的護衛,可都緊張的查看著路邊的動靜。
這邊的消息很快就被馬占魁放出的眼線得知了,他們跑到縣城裏給桃村據點的馬占魁打了電話。馬占魁就開始著手準備了。
這樣的事情馬占魁會不會告訴齊寶光?那可是馬占魁的直接上司。關於這個彭淦鑫也考慮到了,彭淦鑫認為馬占魁不會告訴齊寶光,因為,馬占魁並不是齊寶光最貼心的嫡係,否則也不會被齊寶光發配到了桃村這個地方。這是其一,其二,閻老西做的生意都與齊燮元有關係,搶了這筆銀子不等於是打碎了齊燮元的生意嗎?這相當於是搶齊燮元的銀子。所以,彭淦鑫確定馬占魁不會告訴齊寶光,馬占魁想的就是拿了這筆錢後遠走高飛,到天津或者上海的租界裏
去逍遙快活。
難道說馬占魁和彭淦鑫這些人就沒想過,那麽多的銀元他們如何帶走呢?這不是問題,像馬占魁彭淦鑫這些慣盜都是有自己的法子的,他們可以先行將大批的銀元掩埋在某個秘密的地方,在風平浪靜之後再潛回來逐步取出,當然,這需要耐心。他們自己身上隻要帶上一兩千塊銀元就可以橫著在街麵上走了,至於閻老西是如何布局去找他們,他們才不在乎呢,這些混跡與江湖和兵痞之間的人,對藏匿都是行家裏手,不管是藏東西還是藏人,他們都有辦法。
從韓梁河的水路碼頭到璋德縣邊境,車隊整整走了四個小時,在靠近桃村的邊界上,刁得貴揚手向押送銀元的兩台汽車告別,身後的馬弁捧著一個匣子,那裏麵是1000塊大洋,足足有十卷,都是用紅紙包好的。
“你們這一路上要小心了,我相信你們也打點了那邊,不過知人知麵不知心,多加點小心沒大錯。”刁得貴似乎在暗示著什麽。
“謝謝!除了鬼子,我們不怕任何人黑吃黑!”閻錫山的衛隊長張明日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