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江湖偶遇（1）
“他們平時是這個店裏打雜的，我們到這裏來，衝的就是老鄉照顧老鄉，那些女人住在這裏幹活是沒有工錢的，我們來消費，也算是幫襯他們的生意，不過有幾條單身狗每次都是要出去玩玩的。說說你，老周和狗蛋還好吧？”
“老周和狗蛋死了，被鬼子飛機炸死了。”李久說著低下頭。
李久在這裏撒了個謊，他總不能說是被自己老婆給幹掉的吧？本來嗎，這筆賬就是要算到鬼子頭上，要不是鬼子侵略中國，老周和狗蛋能那樣嗎？
“韓團長的那封遺書有沒有送到他的家裏？”李久為了避免尷尬轉移了話題。
“送沒送到我不清楚，到了武漢，我們就把那些東西交給了軍事委員會派下來的調查員，也是韓團長那封信證明了我們不是逃兵，還把我的軍銜提高了一級，我現在是中尉了！”鍾誌豪苦澀的笑了，可眼淚卻是順著臉頰往下淌。
“你現在是每天跑滇緬公路？到不到臘戎啊？”李久又平靜的問鍾誌豪。
“到，主要的貨場就在臘戎，回到這邊有的要分貨，有的直接繼續開，一直送到重慶，最近年關將近，許多民營的車隊都是直接從臘戎開到重慶，一個單程就是近三千公裏，汽車跑上二個來回就得大修發動機了。”鍾誌豪抹掉眼淚說道。
“我現在帶著幾個兄弟在跑生意，想去臘戎那邊賭一把，能把我們帶過去嗎？”李久不等鍾誌豪問，就自己說了出來，“都是苦命的兄弟，跟著我在道上混，現在玩的是玉石買賣，聽說緬甸那邊的翡翠便宜。”
“兄弟，你離開了軍隊了？那你不怕被當逃兵抓啊？”鍾誌豪關心的問。
“我是東北軍的，67軍在淞滬會戰後就被取消番號了，我不說，誰特麽知道我是誰啊？再說了，沒有上司罩著，沒有熟人幫著，我能去哪個部隊混？”
“說的也是，許多東北軍的都在社會上混著，一般部隊也不敢收，你們少帥據說關在貴州呢！不過，就你那一身本事，到哪兒混都是好樣的！要不你到我這運輸處來吧！我這裏塞上個把人還不是問題，我欠你一條命呢。”
“要是我一個人，怎麽混都成，可我身後還有一幫兄弟呢，這次，你想法子把我們送到臘戎或者中緬邊境就行。”李久感謝的向鍾誌豪舉起酒杯，“人不算多，連我一共九個人，還有倆半大小子，都是苦命的，不是沒爹就是沒娘，要麽就都沒了。唉！這是個啥世道啊！硬是把人要逼得去上刀山下火海啊！”
鍾誌豪見李久那種無奈和憤懣的表情，心中也是一陣的難受，自己看著風光，可誰都知道，大家不過就是為了活著而活著，自己在廣東的老家被鬼子占了，下
南洋去招募機師的時候都沒有來得及回去看看，這年頭，隻要說起來，這些草根大頭兵哪個不是眼淚一把一把的？想到這，鍾誌豪理解了李久。
“沒有問題，我們過去一般都是空車，就算是有貨也裝不滿，帶上你們幾個一點問題都沒有。隻不過……”鍾誌豪碰了一下酒杯後繼續說，“搞玉石真的能賺錢嗎？我聽說是盛世的古董亂世的黃金啊，這兵荒馬亂的你玩這玉石能賺錢？”
“為什麽說亂世的黃金呢？不就是因為黃金的體積小價值高嗎？玉石也是這樣的，一塊上好的古玉，高等級的翡翠，其價值比黃金還要貴，還要好攜帶。比如，一個上好的翡翠玉鐲，不起眼的戴在手腕上，遇到緊急的時候隨時就可以拿下來保命。許多人戴著金鏈子，金戒指，道理也是一樣的。在危機的時候，遇到過不去的坎了，有了這些就能幫自己一把。”李久說這個的時候看見鍾誌豪低頭正在看自己掛在脖子上的金項鏈，不禁莞爾。他接著又說道，“個人如此，國家也是如此，華北麵臨鬼子進攻之前，故宮博物院前後一共運走了13000多箱文物，為什麽？我們的文化要保存下來，要等待勝利！難道這亂世沒個完嗎？你再看看鬼子眼前的這勢頭，一個巴掌大點的島國，能拚得過我們泱泱大國嗎？光是人口就能耗死他們！他們也就是能打到目前這個地步了，再想往西打，他們的國力不夠，打到後來，那肯定是要亡種亡國的。我們不趁現在世道混亂先搞點值錢的東西囤積起來，等到戰後咱們拿啥去當起家的本錢？咱們得給自己預先留下棺材本！老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李久故作神秘的對鍾誌豪一笑。
“還，還真是這個道理啊，你小子在南京保衛戰的時候我就發現你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你說的這些還真的有道理。現在不要說在國內啊，你搞回來翡翠我送到大馬去就行，那裏的富人還是不少的，誰家的小姐公子不戴上幾塊寶玉呢？上好的翡翠在大馬那也是天價啊！嗯，我看這個買賣行，要不，這買賣讓哥哥我入一股如何？你們路上的事情我包了！將來的運輸也由我負責，你就負責找貨。”說到這裏，鍾誌豪的眼睛裏放出光來，“對了，這路上咱們還有熟人，你的兩個兵……叫什麽來著？我不記得了，反正是你的兵，他們現在就在保山的哨卡上，一個是排長，一個是班長。也是你們北方人，在武漢被編練的。”
“曲麻子和趙豁子！”李久立即想起了這倆人，“他們怎麽也到了這裏？”
“對，就是這倆人，我見過他們，大家雖然認識，可不太熟，不過他們還是記得我，還問我傷養好了沒有，我不記得他們的名字，也
沒好深交，既然你來了，那就好說了，到時候咱們一起聚聚，在一起玩過命的交情，錯不了！”
這還真是應了後世說的三大鐵之一，他們這是一起玩過命的。不過李久並沒有答應鍾誌豪說的入股，他編出來的瞎話將來根本無法兌現，因此，他故作沉吟卻是不直接回答，隨即把話題轉移到趙豁子和曲麻子的身上。
“他們兩人說是要去找老部隊的，怎麽也來到了這裏？還在保山？”
這倆人為什麽會在保山，鍾誌豪也說不太清楚，隻不過，他也能推斷出個八九不離十，“唉！在華東被打散的遊兵散勇到哪兒都是小娘養的，他們還算不錯，能從大頭兵混個少尉和上士，現在在路上查哨，油水不少，我見過他們幾次，每次都是客客氣氣的。這在打仗中建立的友情活著的人都看的很重的，別看我們就一起呆了幾天，可是比那一起混了幾年的弟兄還鐵！好了，你們明天休息一天，我們後天早上走，你要找我就來這裏，我們要是不在，你可以留封信，寫個紙條也行，我們回到昆明就住在這裏，都沒有安家的，昆明的房子太貴了。”
“我住在城邊的一個私人旅館裏，這是地址……”說話間，李久掏出筆和筆記本，寫下旅店的地址遞給了鍾誌豪，“那邊是個很小的私人旅館，我已經包下來了，以後你們可以去那裏休息，房子雖然破舊一點，但是，終歸是正經人家開的，這裏的環境有些亂，你看看這周圍燈紅酒綠的，畢竟不是太好。有家有室的兄弟可以把家室放到那邊，放在這裏，我估計他們十有八九都不怎麽放心。那邊的錢我來出……誒！你別這樣，自家兄弟你就別推辭了，如果有其他需要幫忙的，你也隻管開口。咱錢不多，夠用，人也不多，能打，別管什麽黑道白道，誰敢欺負你們，保證叫他們記住一輩子！後悔碰見你們！”
“哈哈哈！你還是那麽霸氣！好！咱們一言為定！”鍾誌豪一仰脖把酒喝幹。
李久告辭了鍾誌豪，此時已經是到了午夜三點了，這一趟出來運氣還真是不錯，竟然被他碰上了老熟人，這對執行這次任務可是有了很大的助力，至少他現在不擔心去臘戎的交通工具問題了。甚至可以提前到達臘戎，至於從臘戎回來怎麽辦，李久心裏有算計，他相信在臘戎可能比在國內還好搞汽車。
往回走的路上，無意間看到了一家當鋪，對於這種來錢的地方，李久可是不會輕易放過的。他太知道這些當鋪是如何盤剝黎民百姓的了，尤其是那些從華東江浙一帶跑過來的難民，幾乎被這些吸血鬼把最後一滴血吸幹。
所謂當鋪，表麵上收東西那是幌子，就是收東西，那也是九當十三歸，
這還是規矩的當鋪，啥意思呢？就是你來當東西，當鋪的掌櫃會根據你要當的物事做一個估值，然後按照這個估值的九折收進去，如果你要想贖回去，不管是多少天，那是要用1。3倍的估值價格才行，這就是所謂的九當十三歸。本來這個約定的當期是三個月，可你今天來當明天來贖，那當鋪喝西北風去啊？所以，到了抗戰期間，幾乎所有的當鋪都是贖當算三個月的利息，過了三個月就是死當了，當鋪可以任意處理送當的物品。有的人根本就無力贖回，一來就是要死當，那更是要打折，因為當鋪把抵押貸款變成了買賣交易，既然是買賣，那自然就要砍價，否則，當鋪也無法獲得暴利，沒有暴利誰開當鋪？
由於戰爭，使大批的華東富庶地區的民眾流離失所，成為了難民。現如今的當鋪，已經不可能像傳統的當鋪那樣好心的給你實價？掌櫃的在估價的時候就已經是隨口壓價，比如，一塊上好的瑞士手表，最多給你幾塊大洋，可他們轉手就能賣出幾十塊大洋。另外，這些當鋪還兼著“放印子錢”的高利貸，逼迫許多人家到最後隻能賣兒賣女，要是家裏再有個病人，那這個家庭基本上沒啥活路了。
能夠開當鋪的都是有後台的，不是當地官紳，就是新起的軍閥暴發戶，在國府的高級將領裏，很難找到自己家裏不做買賣，不搞歪門邪道的，不是說沒有，而是極少極少。即便是清廉如水的一些將領，他們的親戚或者朋友，也會打著他們的旗號開票號，開當鋪，開煙館，開一切可以賺錢的行業。國府高官巧取豪奪，公私不分的撈錢早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老百姓說那些後台是在發國難財！
說他們發國難財是一點也不為過的。根據不完全統計，全麵抗戰以來，從華東地區向西南地區遷徙的難民超過了二千萬，這些難民大部分是小康人家，真正窮人是無法承受逃難帶來的巨額“費用”的，他們窮的已經不在乎是死還是活了。而逃難出來的這些人到了西南之後，往往又被這些錢莊、當鋪、軍警、地痞、盜匪再次盤剝，家破人亡的例子比比皆是。好其中最貪財的就是孔家，不僅盤剝老百姓的利益，甚至連一些政壇人物，軍隊將領的錢都敢賺，結果弄的天嫌人怨，抗戰都沒有結束，孔祥熙就被迫離開了政壇，可即便是這樣，他的兒子孔令侃最後還是在抗戰勝利後回來搞事，最後直接跟小蔣對上了，誰能想到，小蔣還輸了？
李久無法去阻止這種人的惡劣行為，就是去殺也殺不完，這樣的事情在中國那漫長的曆史上也不是第一次出現。可要是讓李久碰到了，那就會毫不客氣的出手！眼不見心不煩，可眼見了，那就要“路見不平
一聲吼”了，你說他是劫富濟貧也好，說是為行動籌集經費也罷，反正，見到了，賊不走空嘛！
輕鬆的摸進當鋪，好像全國的當鋪都是一個樣子，前店後居，店鋪裏除了一些當品沒啥現金，打烊了自然要把現金清理好帶走。就是後居也未必有大批的現金，李久清楚的知道，當鋪裏的老板是不會親自上櫃的，上櫃的都是請來的“掌櫃”，可是老板卻是每天都會過來送錢和拿錢，還要對賬。送錢是早上，當鋪沒有現銀如何收當？所以早上東家回來送錢，而晚上打烊的時候，老板就會來收錢，大量的現金不可能放在鋪子裏，這也是鐵律，還要查賬對賬，避免掌櫃的搞名堂。可是掌櫃的真的不搞名堂嗎？那不可能，隻要不出大格，東家也睜眼閉眼。李久要找的就是掌櫃的私房錢，掌櫃的有替老板頂包的意思，可誰叫你為虎作倀的？
在掌櫃的床下摸出了一個鐵皮箱子，雖然上了鎖，那那種小銅鎖對於李久這樣有內力的人來說也就是大拇指和食指一叫勁的事情。又是一千大洋到手，外加兩根大黃魚和十根小黃魚。至於那掌櫃的，都不知道是被誰打懵的，昏睡到第二天太陽照屁股才被小廝叫醒，看看丟的銀元和金條，他也沒法子報官，報官了還要被那些警察再敲詐一次！再說了，那是他自己偷偷貪下來的小金庫，要是老板知道了，自己的飯碗和腦袋恐怕都不保，自認倒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