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6）
回到槐樹村的李久把小乙給叫到了團部，高偉平已經去各個村子組織獨輪車隊了，鬼子可以用大車運糧食，可是獨立團這邊不行，山道上隻能行走獨輪車。
“小乙，有沒有信心到桃村以北去打鬼子的運糧隊？這場戰鬥你來組織和指揮，團裏的部隊隨你掉，我帶著其他部隊在後麵為你保駕護航，怎麽樣？”
一見麵，李久就給了小乙一個“吃驚”，小乙還沒有單獨指揮過這麽大規模的戰鬥，雖然他跟小賈的資曆也差不了多少，可是卻沒有小賈“進步”快。本來心裏暗暗的憋勁，可真有機會來了，他卻是有些吃驚和心裏沒底了。
“連長，我，我怕我幹不了……”小乙一臉的惶惑不安。
“沒出息！打鬼子嘛，總是要打一仗進一步，你也沒少打鬼子，不就是個指揮嘛！有什麽了不起？以後啊，你們別再指望我給你們當保姆，這次去分區開會，我又做檢討了，分區首長批評我‘沒有做到一個指揮員該做的事情，都去當突擊隊長，那誰來當指揮員？’我這檢討書是寫了又寫，老是那些詞，我自己都煩了。所以啊，你和那些老七排的人都要進步，都要從一名普通戰士的圈圈裏跳出來！誒！這點啊，小紅旗就比你們好，那就是個官迷，可他還是個孩子，要不，我真想讓他去指揮……要不這次就讓小紅旗試試？”
“別別，讓他指揮還不如我自己親自來呢，那小子，平日裏對誰都坑蒙拐騙的，團裏的人就沒有一個是沒吃虧的，讓他指揮？下麵會鬧意見的。”
“是啊，讓他去指揮，那還不讓別人笑掉大牙？說我們獨立團沒人才，讓個孩子當指揮……所以啊，你得學學小紅旗那股勁，哎！得一心向上！”
現在的李久簡直就是個兩麵人，在分區裏，蔫不拉幾的悶葫蘆，可回到團裏，麵對小乙這些他帶出來的兵，李久就像是個愛嘮叨和愛八卦的大嬸，有時說起話來也是能忽悠死人的，許多人背後裏都說，小紅旗就是學的團長，可是不光是李久不認賬，小紅旗也不認賬。可有一點全團都知道，小紅旗是團長慣出來的，而知道內情的人卻不這樣認為，真正把小紅旗慣成這樣是原來的團長易雲龍和現在獨立團供給科長胡大叔。李久不過是繼承了老團長的“優良傳統”而已。
全團人也知道，這小紅旗也有被慣著的本錢，首先，小紅旗是個超級“鬆鼠”，太能攢東西了。在璋德縣這幾年裏，連李久都不知道這小子到底在各個村子裏藏了多少子彈和榴彈，每次的繳獲在小紅旗那裏都是“缺斤少兩”的上報，有時甚至就是隨口亂報和不報，小紅旗就像個要過冬的鬆鼠，到處藏著可以活命的果實。小紅旗這個
毛病胡大叔是知道的，他也明白為什麽小紅旗會這樣，那是因為小紅旗的父親就是因為子彈打光了，跟敵人肉搏的時候犧牲的，要是有子彈，就小紅旗父親的槍法……小紅旗對槍的感覺那是隨根的，胡大叔不過是順勢扶了一下。
小紅旗第二個本錢就是槍法在全團第一，打榴彈的準頭全團第一，沒人比得過，許多戰士就是因為在戰場上被小紅旗的神槍和神彈給挽救的，這救命的人情不好還，回來後被小紅旗擠兌不說，還得聽話，乖乖的滿足小紅旗那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否則，小紅旗文的武的一起上，非把你鬧個灰頭土臉不可。
“安縣的桃村你熟悉，那裏的據點被反複的摧毀過，所以，現在搶修起來的也就是個半拉子炮樓，最主要的是那裏沒有鬼子駐紮，都是偽軍。偽軍的戰鬥力無法跟你的兵比的，不過你也不要輕敵。偽軍連長馬占魁雖然算不上是鐵杆漢奸，可是他禍害百姓危害鄉裏，是個禍害，我不要活的，然後，你們偽裝成偽軍，等到璋德縣這邊的運糧隊一到，你知道該怎麽做吧？”李久拉過地圖，邊指點邊說，“糧食一粒都不能少，這是老百姓的血汗，我們要把糧食拿回來，為了配合你的這次行動，直屬班要派出去……現在你還沒信心嗎？”
“報告連長，有信心！”小乙興奮的立正回答。
雖然李久沒有直接告訴小乙如何拿下桃村據點，可是小乙已經從李久的話裏聽出了味道，那就是充分發揮特別中隊的長處，化妝進入，然後拿下，再化妝攔截從璋安過來的運糧車隊，用同樣的法子把鬼子護衛隊拿下，至於其他外圍的戰鬥，小乙都不用去想，連長肯定早就設計好了，鬼子誰要是往裏跳，那肯定是坑。
李久眼下的安排並不是在分區開會後才確定的，而是在開會之前就已經想好了。隻不過他的一些想法正好與上級的指示精神相吻合，你說他有前瞻性也好，說是碰巧了也罷，保衛夏收必然是今後工作中重要一環，而且是長期的。
李久原來的意思是不讓吉田旅團的部隊進入璋德，所以他設置攔截糧隊的地點在安縣的桃村附近，本身就是給細川找“理由”脫身，也是給璋德的偽軍找理由脫身。而現在，分區的意思要把吉田武作調動起來打，那勢必要把吉田旅團的部隊引到璋德來。在這一點上李久沒有意見，畢竟吉田旅團不弱，是很大一坨。可要想把吉田旅團調進璋德，不是在璋德打一下細川就可以做到的。李久在監聽鬼子的電報聯絡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一點，搞不好鬼子寧可爛掉璋德也不會輕易的把吉田武作的部隊分拆，隻能是把吉田武作的火逗起來，把華北方麵軍的脾氣逗起來，而且
還要讓鬼子認為，八路軍擔心他們的大部隊進入璋德，這才有可能讓鬼子分兵，派出部隊進入璋德。隻要集團旅團分兵，後麵就好打了。
綜合分析了上麵的情況後，李久認為，要充分利用敵人內部矛盾，以糧隊為誘餌，讓敵人內部發生爭吵，至少在夏收這個環節我們不能吃虧。想通了這些，李久自然堅持原先的計劃，他在桃村這一打，鬼子三方不認賬，而且，他還將帶著部隊滲透到更遠的區域發動突襲，這就會給鬼子更多的誤判。
在跟司令員談話的時候，李久甚至建議上級不要孤立的給個個分區下達作戰任務，而是要一盤棋的配合作戰，比如分區所處在的位置就可以與冀中根據地遙相呼應，甚至可以與魯西南的八路軍配合作戰，讓鬼子無法判斷到底是哪邊出了問題。在地圖上，李久指出，鬼子占的是點和線，而我們八路軍占的是麵，在晉冀魯豫這個廣闊的範圍內，八路軍至少有幾十個團，一旦動起來就不是小動靜。
李久進一步強調，鬼子目前實行的守備是“分片包幹”的法子，而我們是相互呼應相互支持的大格局，當我們發動攻擊的時候，“分片包幹”的鬼子反應必然總是落後半步，這是我們的優勢也是我們獲勝的機會。他要求自己親自率領獨立團一部跳出根據地到外線作戰，他認為獨立團具有這方麵作戰的豐富經驗。
司令員對李久的觀點感到震驚，心中甚至都在罵“這小子鹹吃蘿卜淡操心”，有些事情是該他想的嗎？可又反過來想，李久的這些話是被自己“逼出來”的，他要是不說出來，難道就能保證他腦子裏不想嗎？在進一步的琢磨，李久的這個提法還是蠻有道理的，要是在華北的八路軍部隊一起動手……就鬼子的那點人馬還真是不夠玩的。他越是琢磨越是覺得有點意思，至於李久想跳出外線作戰的事情，司令員並沒有直接答應，也沒有明確拒絕。反正這小子神出鬼沒的，需要他出手的時候不含糊，過度的捆住李久的手腳不是上策。
在骨子裏，李久跟那個刁蠻的小紅旗其實是一樣的“混不吝”，隻要能打勝仗，能夠消滅鬼子，降低傷亡，對寫檢查關禁閉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在乎。而獨立團的老兵都知道，跟著李老大打仗立功機會多，傷亡少。所以，戰士們私底下都稱呼他為李老大，沒人正經八本的叫他團長，除了正經場合。你看，小紅旗叫他駱駝，老七排的叫他連長，就連高偉平也是“老李前老李後”的。跟他平級的其他幾個團長當麵都敢叫他李雜碎……至於李團長這個稱呼，好像太客氣了，聽著叫人感到生分，至少李久是這樣認為的。
胡老悶被李久扣下了，不是說他比
小疤瘌他們強，而是胡老悶年紀比較大，性格沉穩，重要的一點是也“惜命”，與小疤瘌他們那些生騍子不同，胡老悶可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他媳婦就是小疤瘌那八個姐姐之一，是小疤瘌正當名分的“姐夫”，李久思前想後還是把胡老悶留下了，並且同意他幹滿一年後回去看看老婆。可李久沒想到的是，胡老悶托人捎話回去後，胡老悶的那彪悍的老婆，小疤瘌的四姐居然帶著孩子穿過數道封鎖線來到了璋德縣，還直接去找了老韓頭。
在那個年代，逃荒逃難的人到處都是，一個滿臉汙泥的黃臉婆帶著二個孩子還真是不大容易引起多少人注意，走了半個多月才到達璋德。之所以去找老韓頭，是小疤瘌告訴自己姐姐的，四姐把小疤瘌的話一說，老韓頭就啥都明白了。等到四姐帶著孩子在地下黨的保護下到達奇棧，奇棧的劉大樹二話不說就派了專人把一家子送到了槐樹村，這可把個胡老悶給驚呆了，也樂壞了。
“老大，我家那個厲害女人真不是我叫來的，你也知道，你嫂子吧，在家裏比較的強勢，我吧……我不當家的，對她，我一般是管不住的，她說來就來了……”胡老悶結結巴巴的找到李久匯報，心中忐忑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這隨軍家屬的問題在現在不是個事，可在那個年代……還真是個事。好在這四姐也不是等閑之人，要知道，小疤瘌上麵一口氣有八個姐姐，小疤瘌他爹大疤瘌張繼宗在沒有小疤瘌之前，那是把幾個女兒當小子養的，個個武藝高強，等閑男人還真不是對手。這四姐雖說年過三十，可身子骨不錯，兩個孩子也乖巧機靈，大兒子胡小悶，今年已經七歲了，一路上都是自己走過來的，厲害吧！閨女也四歲了，四歲的女娃子現在每天早上起來就要紮馬步，想想，這是一家子什麽人。
對於這些瑣事，李久不善長，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找誰去。
“我看就安排在村裏的婦救會吧，房子沒有先臨時住在婦救會主任家裏，找時間咱們給老胡媳婦蓋個房子，至於胡老悶歸家的問題，我看除了周末以外不要回家看媳婦，咱們是軍隊，是八路軍的軍隊，還是要有點約束。”高偉平說道。
李久沒有表態，他覺得這樣也不好，你胡老悶有老婆可以接過來，那其他有老婆的是不是也要接過來？要知道，新兵裏可是有不少戰士都是新婚就出來當兵的，那熱乎勁都沒過就走了，難道你胡老悶能帶老婆他們就不行？這顯然不妥。
“小謝，你過來一下，你去報務班給分區被服廠的吳嬸發個電報，問問她那裏能不能安排一個人，告訴她，來人會武功，善於格鬥……”
李久想了想最後還是讓謝
勁去發了這樣一封奇葩的電報。這謝勁也是個書呆子型的奇葩，就照著李久說的一字不改的發了出去，結果引來了一連串的誤會。
很快，分區那邊回電，“李雜碎！你搞什麽名堂！一個會武功善於格鬥的人你要送到被服廠？如果你們獨立團容不下這樣的人，分區偵查連需要。”
“分區這是啥意思？我容不下誰了？”李久看著回電發蒙。
“小謝！你把發出的電報底稿給我看看，我覺得這裏麵有誤會，我們是一線部隊，不大可能安排女兵啊，再說了，胡嫂子可還帶著倆孩子呢。”高偉平說。
看著謝勁拿來的電報底稿，一開始高偉平也沒瞅出毛病來，這種事情本來就不該在電報裏說，占用公家的資源開後門這本身就不對。可李久看了一會後把眼睛瞪向了謝勁，“這個電報裏為什麽不說明去的人是女的？”
“你沒跟我說啊，我是照你的原話發的。”謝勁也是一根筋，回瞪李久。
“我……我真想揍死你！你就不能靈活點？還高材生呢，這麽容易引起歧義的電文你看不出來？自己惹下的事情自己去擦屁股！分區的電報你自己回！”
謝勁苦著臉從團部走出來，“我招誰惹誰了？”這小子還真是書呆子型的，回去給分區回電，“向被服廠介紹的人，係女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