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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2)

  這一天,李久他們光是疲於跑路了,天上有鬼子的飛機,路上就是碰上了鬼子也沒法子打,隻能繞著走,這一路上可沒少走冤枉路。李久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是捅了馬蜂窩了,鬼子沒完沒了的折騰就證明他的牽製行動成功了。至於鍾誌豪趙豁子他們能不能順利的過江,李久隻能希望他們運氣好點。


  此時的怒江對岸,整個江邊隔上半裏路就有一個士兵趴在草窩裏,眼睛緊盯著江麵,邱秉堂讓這些士兵們輪換著回去吃飯休息,可是他們許多人寧可趴在草窩子裏啃幹糧也不想回去,他們是誰?是那些被李久救回來的潰兵。他們在江邊等著突擊隊的人過來,他們期盼著突擊隊能夠死裏逃生。


  回頭咱們說鍾誌豪帶著大部隊過江的事情。


  有了那名自願返回來的士兵報信,鍾誌豪心裏大定。同時,那個士兵也把過江中遇到的困難和問題對鍾誌豪說了,於是,鍾誌豪把一些在家鄉有過使船經驗的士兵都召集到一起,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來,共同想法子解決。


  返回的士兵用樹枝在地上劃出了怒江目前的水流示意圖,特別點出在某個地段需要加大力氣,否則會被衝出十幾裏去。但是,總體來說,渡過怒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同時,也告訴了大家,在怒江的東岸,有自己人在那裏巡邏接應。


  總結了經驗教訓,鍾誌豪才叫人開始趕做“木槳”和“撐杆”,同時,加大了對藤條皮的剝製,他還仔細的想了幾個竹排捆紮在一起的可能性。


  “萬一有一個竹筏被卡住,那不是會拖累其他的竹筏子?”有人提出。


  “這個好辦,每個捆在一起的竹排上配上一把砍刀,必要時砍斷藤條就行了!”


  “那受困在竹排上的人怎麽辦?難道扔下他們就不管了嗎?”


  “不能因為幾個人就害的大家都不走吧?他們可以跳進江水遊過去啊!”


  “要是不會遊泳呢?我可是知道有不少人是旱鴨子的!難道看著他們死?”


  “別說的那麽難聽,大家想辦法嘛!可不可以給那些不會水的準備兩節空竹桶,捆在他們的身上,這樣就是掉進江水裏也沉不了,……”


  你一嘴我一嘴的爭論,最後鍾誌豪歸納出了一係列的方案。等到趙豁子帶領著一三連和那些傷員們都來了的時候,鍾誌豪已經把具體方案研究的差不多了。


  趙豁子他們走得太累了,大部分人到了地方躺下就睡,休息了一個上午,到了傍晚的時候,鍾誌豪不管那些疲兵是多麽的不願意,還是堅持把他們叫了起來。


  “我們馬上就要渡江了,這是我們回到安全地方的最後一步,我下麵要講的是如何在渡江時保命的問題,你

  們可以不認真聽,到時候丟了小命可不要怪我沒有提前打招呼……”鍾誌豪也不管下麵是多麽的鬧哄哄的,自顧自的講了起來。


  隨著鍾誌豪說的各種要點和注意事項,下麵的嘈雜的聲音沒有了,都認真的聽這位老大哥的示範和解釋,鍾誌豪一邊講還一邊拿出了木槳和撐杆,比劃著告訴大家如何使用,用木炭棍在帳篷上花了一個怒江的簡圖,在怒江中間劃出了激流的位置和如何用力的箭頭,整個講話非常簡潔實用,想活命的能不認真聽嗎?


  “在這裏,我最後強調一個道理,我們千辛萬苦的從緬甸回來,已經到了家門口了,我們該注意什麽?我提出一個觀念給你們,你們認為合適就照著做,認為不合適,就當我是放屁好了!”鍾誌豪最後扔掉了畫圖的黑炭棍,“大家是一個整體,在行動中要本著‘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準則去做,一個人是過不了江的,看看突擊班,他們為了我們大家,為了讓我們能夠安全過江,他們在北邊吸引著數百倍於己的鬼子,在用自己的生命給我們爭取時間,他們為了什麽?”


  說到這裏,鍾誌豪有一股悲情弄的快說不下去了,可他還是忍住了,“他為的讓我們返回去後與家鄉的妻兒老小團圓,為了讓我們可以重新整軍趕走日本鬼子!如果有人不顧別人隻想自己,用手摸摸胸口,有良心嗎?對得起他們嗎?”


  趙豁子此時站起來,拔出了刺刀,“我趙豁子不是啥好人,可是這次我跟著李先生是見識了,你們也許不知道,他不是一名軍人,他是昆明的一個富商,人家好好的日子不過,幹嘛跑到這裏來跟我們槍林彈雨的?是我老婆和曲麻子老婆去求他來找我們倆的……你們也看到了,他帶走我們倆先走難嗎?不難,可為什麽還要帶上你們這些累贅?那就是因為你們也是同胞!是中國人!”


  鍾誌豪和趙豁子的話深深的打動了所有的潰兵,也深深的震撼了龍宗國和羅定宗。羅定宗代表龍宗國第一個表態,堅決服從鍾誌豪的指揮,過江之後,各位去留自由,願意跟著的不拒絕,不願意跟著的可以自謀出路……


  這相當於龍宗國給潰兵們開了一張合法的“逃跑證”了,與當年88師524團團長韓憲元給鍾誌豪那張紙條有著異曲同工的效用。否則,這裏相當一部分人回去就有可能被“按逃兵”處罰,嚴重的可能會被軍法處槍斃。


  龍宗國也想的很清楚,66軍還在不在他不清楚,他所屬的28師肯定是沒了,而他作為團長返回去,還帶回去“成建製”的一支部隊,怎麽看都是有功無過,隻好他回去是有交代的,但最後他的歸屬是哪裏,恐怕還得回到昆明去打點。


  晚上十點多,天也就是剛剛擦黑,第一批人員扛著竹筏子出發了。跟在後麵,每過三分鍾出發一個排,40分鍾以後,臨時營地沒有留下一個人。


  步行的時間遠比鍾誌豪估計的長,直到半夜12點半,最後一夥人才趕到,鍾誌豪讓大家隱蔽在江邊休息,自己查看著江麵。此時,他才明白為什麽李長官讓午夜一點渡江。當晚是陰曆四月十三,月亮的升起和落下的時間正好是在他們行軍和渡江這個時間段的,皎潔的月光沒有十五那麽亮,可又比初七初八的光線亮多了,正好適宜在這個時間渡江。渡江需要半小時到一小時,而那時月亮落下。


  江水沒有昨天大了,寬度也窄了不少,因為昨天沒下雨。


  午夜一點,鍾誌豪下令渡江,第一排竹筏子下水,慢悠悠的漂離了西岸,還是每三分鍾放一個排……有了下午的那段話,潰兵們的紀律格外的好,相互配合的相當不錯,當最後一個排走了之後,最早走的已經看不見蹤跡了。


  龍宗國是在中間走的,走的時候握住趙豁子和鍾誌豪的手,“你們一定要安全的過江!我在那邊等你們,不看見你們過去,我不會離開江岸。”


  最後一排竹筏子上坐著趙豁子和鍾誌豪,跟著他們的隻有三個鐵杆士兵,當鍾誌豪熟練的用撐杆把竹筏子頂進江水中後,趙豁子的目光始終盯著怒江上遊,他們似乎聽見了上遊的槍炮聲,似乎看到了突擊班在與鬼子拚死搏殺……


  渡江行動獲得了完全的成功,由於出發前跟大家講了衝過激流的辦法,那放出去的竹筏子都會向下遊漂浮一段後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衝過中間的激流,接下來就是被衝到對麵的河灣處,在那裏,邱秉堂派來的收容部隊一個個的把他們接上岸。整個渡江行動沒有遇到鬼子的任何一點騷擾,也沒有任何一架竹排出狀況,350多名潰兵一個不少的登上了西岸,好多人一上岸就跪下親吻著東岸的土地,跟著就哇哇大哭起來,那種死裏逃生的心情筆墨難以形容。


  潰兵部隊的渡江成功還真是得益於突擊班的攻擊,李久他們在惠通橋那邊就是掐著點開始攻擊的,此時的鬼子哪裏還有時間有精力照看怒江?愛誰漂就誰漂,不就是幾個潰兵嘛!他們現在集中精力要對付身後的那股強悍的支那軍隊。


  龍宗國被救起之後就問惠通橋方向有什麽動靜沒有,他與邱秉堂也是老相識。邱秉堂一臉嚴肅的盯著他,就像要吃了龍宗國似得,顯然,他很憤怒。


  “我那兄弟在惠通橋那邊正與鬼子浴血奮戰呢!他們有多少人我不知道,可是他們打仗的那動靜比你們一個團打的都激烈!想不想去看看?”


  邱秉堂沒

  有說謊話,惠通橋西岸鬧的那麽熱鬧,東岸的國軍看的可是清清楚楚。道理是一樣的,鬼子能夠看到這邊,這邊自然也能看到那邊。本身相距就不遠,在高倍望遠鏡裏,邱秉堂親眼看到了鬼子營地的爆炸,公路上的爆炸,半山腰上的大火……如此慘烈的戰鬥,他對突擊班能否安全回來是一點信心都沒有。


  鍾誌豪趙豁子不幹了,他們找了輛汽車,直接就開到了惠通橋東岸的江邊上,看到對麵山上的大火還沒有平息,聽到那邊無序的射擊聲,不管那邊聽不聽得到,他們兩個使勁的對著西岸大喊,“兄弟!我們過來了!你們可以撤了!”


  其實,這個時候李久他們已經離開了,可燃燒起來大火還在一竄一竄的燒著,那些酒精和汽油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燒光的,周邊的灌木叢也跟著燃燒,一場山火怕是無法避免了。槍聲是哪裏來的呢?是那些被隔絕在坍方路段的鬼子還在盲目的向四處開槍,鬼子在惠通橋營地四周也是不斷的有槍聲,鬼子給自己壯膽呢。


  “兄弟!你在哪裏?你回來吧!”趙豁子突然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鍾誌豪使勁的用袖子擦眼睛,當年腸子被挑出來了也沒掉一顆淚的他,此時心如刀絞,他們就這樣站在江邊望著西邊,一直到天亮。


  天亮了,被救回來的潰兵們陸續的到達了這裏,對麵被襲擊後的狼藉慘狀一目了然。都是當兵的,誰不知道這是突擊班為了引開鬼子注意力才跟鬼子拚命幹的?沒有這裏的戰鬥,他們的渡江是個什麽樣子?怕是自己都不敢想。那些本來還懷疑突擊班先溜了的孬兵此時也都低下頭……


  龍宗國在羅定宗的攙扶下也來了,他沒有流淚,但是,他不顧羅定宗的反對,雙膝跪下,彎腰朝江對麵遙祭,可以說,他的心靈被狠狠的捅了一下。


  “不要祭拜!他們不會死!我相信他們會回來!”趙豁子瞪著血紅的眼睛大吼道,“我去下遊的岸邊去找,他們一定會遊過來的,他們都會遊泳!”


  “我也去!”“我們也去!”幾百人都喊了起來。


  “走吧!我會安排人去江邊守候的,等一會鬼子的飛機就要來了,我們留在這裏危險。”邱秉堂也過來了,此時,他的那個暫編旅負責這一段江麵的防禦。


  不管邱秉堂如何請這些潰兵去兵營裏休息,沒有一個去的,他們跟著趙豁子鍾誌豪順著怒江東岸,每過幾百米留下一個,他們目不轉睛的盯著江麵,他們希望心目中的英雄能夠出現在江麵上,能夠給他們一個驚喜。


  回來的潰兵們在怒江東岸守了一個白天,沒有看到突擊班的任何蹤跡,倒是撈起來好幾具鬼子的屍體,那是被小紅旗搞的汽


  車炮彈給崩到怒江裏的。同時,也在江邊收容了零星的潰兵和滇西那邊的一些逃難的人。這些人也是占了突擊班的光,由於突擊班從芒市到鎮安鎮這條線的襲擊,造成了這段路上的鬼子空白,使一些躲在山裏的潰兵和難民有了趕路的機會,也有了過江的機會。當然,也有一些體力不支,沒有想好過江辦法的人最後淹死在怒江裏,離回到東岸就差一步。


  緩過勁來的龍宗國最後被送往昆明繼續治療,羅定宗帶著原來的部隊組成了一個“團部警衛排”,護送著龍宗國去了昆明。讓羅定宗感到意外的是,被龍宗國戰場提拔為營長的趙豁子沒有跟著來,並且遞交了“辭呈”。


  “唉!人各有誌,算了。他有一個能夠在戰事潰敗時還前來營救他的兄弟,還會跟著我嗎?他欠了人家的命,怕是他這輩子都要還這個命債了!”龍宗國已經看開了,在江邊,他知道李久回不來了,趙豁子也就不會再跟他了。


  鍾老廣是五軍的,可以說是五軍裏最早回到國內的人,他的手下還有十幾個司機,這些人都願意跟著鍾誌豪,道理也很簡單,鍾誌豪有那樣的兄弟,可見鍾誌豪的為人,跟著好人在戰場上才能長命!而且,這十幾天的戰鬥,早就把這些兄弟的情誼凝結在了一起,有些人甚至還拜了把子,相互之間兄弟相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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