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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6)

  “老大,老大,你先跟嫂子說說話,這小侄子先讓我親近親近,嘿嘿,我那丫頭可俊了,要不要……那啥……”銅鑼硬是從李久手裏“奪過”了嬰兒,嘴裏還不鹹不淡的誇著自己家裏的丫頭,本來不大的眼睛笑的直接看不見眼珠子了。


  “滾一邊去!佟胖子你少亂打主意,要論丫頭,我們家也有!”曲麻子大聲的說道,“秀兒啊,你咋不把咱家的丫頭接來?讓她從小就照顧小……”


  “你們亂喊什麽?你們的那些丫頭都大了,等我家媳婦再生個丫頭,那才叫般配,就你們?你瞅瞅你們一個二個的歪瓜裂棗的樣子……”趙豁子也過來湊熱鬧,可他這個話招來了眾怒,曲麻子要翻臉,銅鑼要動手……趙豁子是好漢不吃眼前虧,連忙高舉雙手,“當我沒說,啥都沒說,你們還咋咋地……”


  銅鑼裝模作樣了一會後,“好!這小子樣子不錯,比李老大要英俊,這我就放心了!那個啥,好了,嫂子,小侄子我看了,你這也挺好的,讓老大好好的陪你幾天,我保證不會來煩他,保證把店裏弄好……那個,我的禮數盡到了,等滿月酒的時候我再來鬧,我這就跟你們說……再見了!”銅鑼說完轉身就溜了。


  誰能想到銅鑼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還是不帶刹車的那種,剛才還拿自己的閨女做幌子來的,怎麽一轉眼就開溜了?這看的大家是目瞪口呆,搞什麽飛機?

  “他這是要趕著去幹啥?火燒屁股了?”李久詫異的看著消失的銅鑼身影。


  “他急著回去看自己媳婦哪,你瞅瞅,其他人都來了,就他媳婦守著那個旅社,那裏的女人都在盼自己的男人回來呢,有幾個說是犧牲了。”錢屸抹著眼淚說道,“銅鑼自己是個錢串子,找的媳婦也是個守家的,你可別怪他。”


  “他是拿那盒鬼子罐頭回去孝敬老婆呢,也不知道他是咋整的,那麽大塊頭,偏偏叫媳婦給管住了,這一路上我聽他念叨媳婦,耳朵裏都起膙子了。”小紅旗靠在窗邊望著“落荒而逃”的銅鑼背影,鄙視的聳聳鼻子。


  有銅鑼這一帶頭,李久還沒覺得咋地,可是錢屸卻是反應過來了。


  “各位兄弟都回吧,你們媳婦可是在家裏牽掛的很,看了媳婦還不行,你們還得回去看看你們的孩子……唉!說到這孩子,我說老趙,你家的老大老二你得管管了,那簡直就是我們那片的小霸王,經常帶著院裏的弟弟妹妹們出去打架,這個不行啊,馬上就要開學了,他也夠上學的年紀了,送學校去!”


  “誒!誒!我一定按嫂子說的辦,那個,那我們就先走了。”


  趙豁子其實心裏早就想帶著老婆回家了,不過大家都在,他不好意思


  先提出來,現在,錢屸給了他梯子,那還不借坡下驢?連忙應承著,一邊給錢屸鞠躬,一邊給媳婦使眼色,然後訕訕的笑著,拉著翠娥也走人了。


  “也對!那行!我瞅著這裏都挺好的,我那,也該回去歇歇了,這個暑假的課業落下不少了,我還有一門選修課的書沒看呢!再說了,這次出去累壞了,身子骨有些不得勁,我得回去好好的補補……”說話的是小紅旗,一個16歲大點的半大小子,竟然也老氣橫秋的說話,然後還扯著嘎子,示意嘎子跟他一起走。


  “哦,對了,我也該回店裏去看看了,走了這些日子,還怪想的呢!師父師母,你們嘮著啊,我那個先走了!”嘎子也是被小紅旗給點醒了,立馬溜號。


  這裏最幹脆的就是曲麻子,就給李久和錢屸點了個頭,拽上媳婦就走。


  等到嘎子都走了後,李久才注意到,剛才滿屋子的人都撤了,整個房間裏就剩下兩口子了,“嘿!這群見色忘義的混蛋,有了媳婦就不要老子了?”李久頓時大怒,“下回鬧出毛病別再來找我!老子不待見你們!絕不去救你們了!”


  李久那以假扮真的“發脾氣”把錢屸逗得使勁的咬住嘴唇,她不敢笑,一笑肚子疼,那上麵還沒拆線呢。孩子呢?孩子被奶媽抱去喂奶了。


  錢屸也不知道是咋弄的,就是沒奶,翠娥和段家小娘先後找了不少土法子發奶,什麽燉豬肘子啦,鯽魚湯啊,老母雞啥的,都吃了,不管用。好在李家不差錢,段家也不差錢。穩婆沒幫上忙,還拿了個紅包,正不好意思呢,立馬就給找了個奶媽。還有誰能比她這個穩婆更清楚誰家剛剛生完孩子有奶媽嗎?


  那年月,雇個奶媽也花不了幾個錢,到處都是逃難的,小鬼子真是造孽啊。


  房間裏沒人了,正好給李久向錢屸“匯報工作”的機會,人家就是給他們兩口子說話的機會,要不,再怎麽猴急,翠娥和阿秀都不會忙慌著被老公拽走。


  “說說吧!本來說是去救趙豁子曲麻子的,結果,你就差一點整回一個營來了,搞的動靜還這麽大,你要知道,我們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你這樣搞,還談什麽隱蔽身份?我都沒法說你,是,我們是不能見死不救,可你……”


  錢屸還真是對李久無法進行深度的批評,尤其是不能以組織的名義去批評,隻能以老婆的名義嘮叨他,就這,也是覺得自己理不直氣不壯的。


  “這次出去是捅婁子了,可是,屎堵屁股門,有時沒法子,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吧……”李久囁努著,都不敢看錢屸的眼睛,“本來吧,就是想把曲麻子和趙豁子他們哥倆救回來算了,可沒成想……曲麻子還好,找

  到他的時候就他一個人,可我找到趙豁子的時候人就多了,你說吧,都是中國人,都是同胞,我能撒手不管嗎?要是真那樣,我回來可能要受處分,既然怎麽都是受處分,那就把人救回來唄,所以啊,我就……都一年多沒打鬼子了,這見了鬼子就沒摟住,打的狠了點……其實,我也是想看看那幾個禍害手上的功夫撂下了沒有,結果還挺好,你也看到了,小紅旗和嘎子他們都成熟了,是吧……這個”


  “忽悠!繼續忽悠!”錢屸板著臉,“照你這樣的說法,我還得給你表揚?”


  “表揚啥的就不要了,我誠懇的接受批評和處分,我回頭自己關自己禁閉。”


  “就這麽點事,你幹嘛做檢討的態度這樣好?救回2個人和救回300多個人在本質上沒啥區別啊?你是不是還有啥事瞞著我?快!坦白從寬!”


  “那個……老婆,我這次恐怕是真的惹出了大麻煩了,回來的時候我想了一路了,搞不好組織上會開除我,我自己都不知道咋辦了!”李久愁的兩個劍眉都擰成八字眉了,“這次整的動靜太大,救人不說,我還把鬼子的好幾個據點都給端了,加上最後那一仗是當著江對麵的國軍打的,有點狠,有點過了,我估計老盧那邊不會放過我,搞不好他們會強逼著我再次進入國軍……沒有組織的指示就進去,那是犯紀律的,可是,不那麽打,鬼子就會注意到江水裏的潰兵啊,那是人命啊!哎喲,我現在太難了,老婆,你說,咋辦?要不咱們跑吧,離開這裏咱們回根據地去。大不了回去背個處分,降級當小兵唄。”


  李久此時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學生,還要硬撐著“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樣子,看的錢屸是既心疼又有些無奈。李久有啥本事她在從南京出來的時候就見識到了,後來在根據地裏,有段時間她在安縣當縣委書記,更是見識到李久那神出鬼沒的行動能力,要說李久帶著她離開昆明,估計是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他。他的那些兄弟也都會跟著他走,拉回去一個連可能有些誇張,可拉回去一個排毫無問題。李久說“跑”,她還真信。可是他們能就這樣隨便的跑嗎?

  也許是生完孩子的原因,錢屸智力明顯退步了,也許是她真的怕李久又攪和到了國民黨那腐敗的軍隊中去,她居然心中也想著的是跟李久撤回根據地。可是,沒有完成組織上交給的任務,就這樣跑回根據地?回去後難道就是簡單的挨批評和做檢討嗎?組織上布置他們在昆明這裏的所有用功不都打了水漂?

  錢屸現在也算是聽明白了,他們所麵臨的問題不是有沒有請示組織去搞了這次救人行動,而是李久將麵臨滇軍或者中央軍的“重新征用”,

  他在67軍服役的記錄抹不掉,他在滇西的行動成就更是抹不掉。


  組織上會不會同意李久進入滇軍或者中央軍呢?在錢屸看來是不大可能。如果上級有這樣的意願,以李久原來在這裏的關係和能力,剛來的時候就可以進入滇軍或者中央軍啊,還用等到現在嗎?在錢屸看來,上級的每一個布置都是有深意的,都是包含著許多不為人知的作用。現在,李久這個環節出了意外,那就等於破壞了原來的所有計劃和人員配置,甚至是戰略上的布局,在這點上,李久的所作所為能被容忍嗎?至少錢屸自己都覺得不能容忍。所以,她在明白了核心問題後,眉毛也擰了起來,隻是,她擰的要比李久的好看多了。


  地下黨的能力是無限的,曾經在曆史上做出了許多人都無法想象的成就,在人們想象不到的地方,都會有人在默默的承擔著巨大的風險做著常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就在許多人都以為完全蟄伏下來的時候,其實還是有人在留意觀察著外麵發生的一切。錢屸還沒有掛出緊急求見的信號,就有人到醫院來看她了。


  來人是西南聯大的一位老師,他客氣的慰問了錢屸,在慰問的話語中說出了接頭的暗號……錢屸也是個老地下工作者了,不動聲色的與其接上了頭。平時也見過麵,哪裏會想到雙方都是組織裏的人?這就是地下工作。


  此時,李久正在九九玉器鋪裏與段老爺子一起品茶,說著閑話聊著天。


  李久他們哥幾個離開九九玉器鋪差不多有半個多月,段文宣把這裏打理的井井有條,他自己做掌櫃的,帶著家裏的一個下人當學徒,生意不僅沒有落下,反而更紅火了。有人說,這個鋪子是新老兩代翡翠王的“共鼎”。


  圓通寺門口打卦的算命先生更是對這個玉器鋪子大加吹捧,他對人說,“‘九九’兩字是透著無窮的霸氣和深邃的寓意。試問,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九更大的數字嗎?皇家才叫九五,不敢取滿,意在規避“月盈則虧”的魔咒。我們算卦的也是拿九五說事,曰:前九可做卦象總勢——極陽!是最好走勢,後五則表示,做老大要居中,不偏不倚,若要保證最好運勢,須不傲且謙和,勿成九九歸一之勢。可是你們看九九玉器鋪,人家就敢霸氣的喊出‘不怕歸一’!你不還價,人家還有給你‘歸一’,見過這樣的買賣人嗎?怕是隻有兩代翡翠王才能如此也!”


  這個話,不脛而走,於是,九九玉器鋪的生意火的不行,段文宣沒有那麽多貨了,咋辦?沒關係,同行的貨不好賣,打磨打磨,變點小花樣送過來,一家不夠?那就再多來幾家……很難說這盤龍河邊的玉器行會不會九九歸一了。


  要是

  有人知道那個打卦的張鐵嘴從段文宣這裏拿了15塊大洋的好處,不知道這店裏的生意還會不會有這樣好,不過,李久不在乎,段文宣也不在乎。平時門麵上的生意是養店的,是做給大顧客和增添人氣人脈的,真正賺錢的還是後麵和下麵的生意,那才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啊。


  “段兄,這些天辛苦你了,我沒想到我走後你做了這麽多生意。”李久客氣的給段文宣倒茶,“你是不是看我走的時候賬上沒幾個活錢?其實,我不差錢。”


  “我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你怕自己回不來,做了預先的安排,這個我理解,可是,咱們這是開門做生意,要的還是一個人氣和名聲,隻有這兩樣東西上去了,咱們的店才會風雨無憂傳承後世啊!”段文宣同樣是笑眯眯的品著茶。


  “受教了!真的受教了!”李久一愣,細一琢磨還真是這樣的。


  “這個店我原本打算等你回來就不管了,可目前看來,我可能還一時半會走不開。今天,我可不是來向你交店子的,而是來求你幫忙啊!”段文宣最後還是下了決心直說了,“我家老二段武又被調回雲南了,就駐紮在楚雄,我想求你收了他,幫我把他看好,別讓他出什麽岔子,老哥我一生子嗣艱難,就倆兒子。”


  “等等,你兒子比我的還多一個哪!我還沒叫屈呢!”李久翻眼看著段文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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