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汽油（4）
二戰時期的飛機發動機，在本質上與汽車用的發動機沒有區別，區別在於飛機發動機的氣缸更多，排氣量更大。有的沒有水循環係統，比如一些星型發動機，因為高空中不需要用水來降溫，那裏的溫度足夠把人凍成冰棍。在那個時代，隻有飛行員是一年四季都穿著厚厚的皮夾克，哪怕地麵溫度是30多度，要想上飛機就得穿上厚厚的皮夾克，過了四千米高度，溫度就隻剩下不到6度了。還有一種發動機那根本就是汽車發動機的一個放大型，比如，裝備美國著名戰鬥機野馬（P—51）戰鬥機上的梅林發動機，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汽車發動機，V型機構，12個氣缸，不過排氣量有些嚇人，27L，沒錯，就是這麽大，用另一個指標來形容，那就是說，其氣缸的容積是1。65立方米，這是個什麽概念呢？9台3。0排量的汽車發動機，長度足足有2米多，高度超過1米，而且還是水冷的。不過這種發動機的功率也是大的可以，在那個年代，在7000米的高空可以達到1500馬力。
這麽大的發動機，它們喝起汽油來也是嚇人的，野馬戰鬥機的油箱容積超過一千升，這才是李久找到這裏來的根本目的，這裏的飛機少飛一個架次，就能給他的獨立團省下近一噸的汽油，隻要調配的好，從這裏搞回去點汽油不是問題。
來到了航空隊維修車間，李久他們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台體格碩大，重達750公斤的發動機。它靜靜的躺在維修車間的鐵架子上，拆下來的零件放在台子上。
葉師傅是個老技師，雖然年紀不過40多歲，可在修理發動機這個方麵已經幹了差不多三十年了。在大馬的時候，也接觸過航空發動機，雖然在熟練程度上比不上他對汽車發動機的了解，可絕對不是外行。到了機場，那幾架飛機的發動機早就被抬了下來，全部都擺放在修理間裏，葉師傅上去一看就明白是化油器的問題，而化油器裏最麻煩的就是那個叫“浮子”的三角針。
二戰期間，如果單純論發動機的先進水平，德國巴伐利亞機器製造公司（就是現如今的寶馬公司）生產的直噴發動機是最好的，使德國的飛機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控製著歐洲的天空，而其他國家生產的發動機大多數還是使用化油器的。
許多後世七八十年代開始興起的汽車發動機技術其實早在二戰時期就已經使用，隻不過限於製造成本和當時的電子技術的水平，無法在普通汽車上普及，比如說燃油直噴技術，渦輪增壓技術，機械增壓技術等等。這些技術在後來的電子科技發展和電子數碼普及的支持下，已經成為了我們現在使用的發動機標配，而在當年，要想調整好支
持這些技術的零件，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飛機上的化油器與汽車上使用的化油器還是有很大區別的，首先，汽車在行駛的時候，無論多麽顛簸，油箱基本上還是在一個水平麵上，在油路設計上並沒有多少困難。可在飛機就不同，尤其是用於狗鬥空戰的戰鬥機，他們經常要做出翻滾和倒飛的高難度動作，油箱裏的油麵和化油器裏的油麵就不可能始終是在水平麵上，為此，要設計專門的油路係統和化油器係統。
葉師傅首先確定了化油器浮子沒有問題，產生問題的是與浮子針閥配合的那個管路的喇叭口，他用大倍數放大鏡清楚的看到了那個喇叭口出現的疤痕，這顯然是加入了混有雜質或者乙醇等物質造成腐蝕後留下來的。如果要更換這個化油器，那就隻能等從美國運來零件，可是要想修複……美國人搖搖頭，他們嚐試過，失敗了，在他們看來，這是器質性的損傷，沒有多少好辦法。
葉師傅在仔細的想了想後，提出了用“研磨”來解決疤痕的辦法，隻要與三角針配合的好，這個化油器就可以使用，最多是油耗增大一些而已。
羅伯特聳聳肩，“我們這裏有好幾台發動機都是這個毛病，我不介意你們把化油器拿回去試試，就當是我把這些廢品送給你們好了。如果你們能夠修好，我會遵守我的承諾，不過我要提醒你們，這裏的氣候太潮濕，飛機上許多零件都很容易鏽蝕，是這些鏽蝕讓我們的優秀發動機經常無法啟動，我很頭疼。”
既然人家當破爛扔，那李久也不在乎，修的好，李久就會找羅伯特兌現賭約，修不好就當是一次練兵好了。至於說這裏的潮濕空氣什麽的，根本上說還是美國大兵太懶惰了，如果經常擦拭和經常在地麵啟動發動機怠速走走，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鏽蝕出現，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油品的等級必須提高。
研磨那些疤痕本身就是個水磨工夫的活，葉師傅這樣的人用“藝人”來形容他們都不為過，回去後，帶著三個徒弟，連續不斷的研磨了三天三夜，終於把那些疤痕研磨的看不到了，整個喇叭口光亮的像鏡子。接上獨立團的那台日本戰機上的發動機，稍微進行了一些改裝，居然也能用，吭哧吭哧的，雖然不是很流暢，可是能用了是無疑的，於是，李久給羅伯特打電話了。
看到被擦拭的比新的還新的化油器，羅伯特都不敢相信，等到把化油器裝上那台發動機上，葉師傅又檢查了其他零部件，然後接通電源，轟隆隆，那台發動機就歡暢的轉動起來，然後，葉師傅又分別在“怠速”“巡航”“全速”等狀態下進行了試車，事實證明，葉師傅修好了這個化油器，他關閉了發動
機。
“我們需要時間更長一點的運行，以檢驗你的維修是可以達到使用標準。”見葉師傅關閉了發動機，羅伯特有些“耍賴”般的說道。
“不行，航空發動機不可以在地麵上長時間大功率運行，地麵沒有那麽低的溫度，不動的發動機長時間工作會給冷卻係統帶來過重的負擔，如果您要堅持，發動機也許會炸缸的！”葉師傅隨口說道，“你們要想長時間的試車，得到天上去，或者……你們找一架好的飛機，在它的前麵啟動，利用螺旋槳吹起來的風給他降溫，問題是，那架好的飛機可以長時間在地麵高功率的運行嗎？似乎也不可以，根據你們陸軍航空兵的操作手冊上的規定，好像不允許這樣做。”
當葉師傅磕磕巴巴的用英語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後，羅伯特的臉有些紅了，他作為這個驅逐機中隊的指揮官，當然知道這些，隻不過剛才忘記了。
“報告長官，我願意開著這台發動機到天上去轉轉，我相信我自己的跳傘技術，這些天我們什麽都幹不了，渾身都生鏽了！”天性愛冒險的卡爾森站了出來。
“既然這樣，那麽好吧，我批準卡爾森中尉的請求，你們一起準備一下，尤其是那三架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動的野馬，我看他都快成死馬了，要仔細的檢查其他的部件，我希望你能順利的回來，我會在駐地為你準備好啤酒！”
得到了羅伯特的批準，那些修理工就在葉師傅的指點下幹了起來，好在，這裏的維修車間裏的工具還齊全，把外麵停著的飛機推進了廠房，然後揭開蒙皮，用葫蘆吊把發動機放進去，就像如何把大象放進冰箱那樣，分成三步，最後……
花了整整一天加上大半個晚上的時間，那台修好的發動機總算是安裝好了。當卡爾森在修理車間啟動了發動機，歡暢的聲音讓他感覺很舒服，很快，飛機就自行滑動到了停機坪，隨後，在一發綠色信號彈的指令下，卡爾森把油門推到最大，那架野馬戰鬥機轟鳴著飛上了藍天，然後在機場附近來回兜圈子，還故意的向站在指揮塔上的羅伯特搖動翅膀，李久站在傍邊羨慕的看著。
“卡爾森，你得飛的高點，這個高度不是等著挨地麵上的炮彈啊？”羅伯特拿起了對講機的話筒，“注意發動機的運行狀態，逐步爬高到5000米！”
卡爾森當然知道該如何試飛，敢冒險不等於是去找死，他得先體驗一下這剛剛修好的發動機是否能夠順利的在低空運行。當他接到了羅伯特的命令之後，就開始在機場上空爬升，從可以清晰的看到地麵設施到逐步的爬到了4000多米，發動機仍然運轉正常，於是卡爾森繼續爬升……
一個半
小時後卡爾森順利的降落在機場，當地麵人員給他搭上了登機的梯子，幫他拉開了駕駛艙蓋的時候，卡爾森樂嗬嗬的從裏麵跳了出來。
“完全沒有問題，我趁機到哀牢山上去逛了逛，那裏的景色很美，我差一點就飛到緬甸去了，不得不說，中國師傅的手藝沒話說，我強烈建議立即修複剩下的幾台發動機，這樣，我們至少可以進行編隊訓練了，也可以去南邊找找日本人的麻煩，野馬上的武器再不用就要生鏽了……”美國人饒舌，李久見識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葉師傅帶領維修排的人全力投入到維修工作中去，而羅伯特也將這個事情上報給飛行隊，畢竟拿出二噸汽油不是個小事。
讓羅伯特沒有想到的是，14陸航隊裏出現這樣情況的飛機並不是一架二架，在1943年初的時候，幾乎有30%的飛機經常性趴窩，不是說在昆明的大隊忘記了這邊，而是他們預定的零件被昆明那邊的給用掉了。現在得知蒙自這邊有人可以修複，這可是個讓陳納德高興的事情，他立即指示，馬上把人給我弄到昆明來！
羅伯特是帶著油槽車到獨立團的，他首先給了李久一個西方式的擁抱，隨即指著外麵的油槽車，“那個裏麵足足的裝了近4000升汽油，都是高標號的航空汽油，你隻要答應我一個條件，那些汽油就都是你的了！親愛的朋友，你答應吧！”
“什麽條件？你該不是要用我去換你的汽油吧？”李久故作不明白的問道。
“不不不，你的價值比這些汽油高多了，我目前還換不起。是這樣的，我接到了陳納德將軍的命令，他讓我把能夠維修我們發動機的技師送到昆明去。在那裏，他將有更廣闊的用武之地，我們將給他維修軍士長的待遇，我們……”
聽到這裏，李久伸出大手攔住了還準備忽悠的羅伯特，“你回去吧，把那台油槽車也帶回去，我們今天要舉行軍事演習，我很忙，這就不送了。”
說完，李久就準備轉身，羅伯特一把拉住，“親愛的李，你如果還有什麽要求，你可以提，我們是盟友，我們是在一個戰壕裏的戰友，你不可以這樣……”
“不是我不給你，給你就是害了你，你以為就是葉師傅一個人可以幹的嗎？再說了，維修需要的一種特殊材料在昆明沒有，你們的技師也懂得的，研磨那些喇叭口需要的不是技術，而是時間和研磨材料，你能把這條紅河搬到昆明去嗎？我們是從這條河裏找到的一種研磨材料，人去了沒用！”李久幹脆“實話實說”。
其實，自打葉師傅修好第一個化油器之後，李久就想到了美國人的霸道，葉師傅可是不能給的，那是獨立團維修排裏
的大拿，葉師傅走了，自己的維修排就降低了一半的維修能力，這個可不能講啥“國際主義”的，美國人財大氣粗，他們大不了多發運點零件過來就行了，自己不過是偷雞搞點汽油而已。怎麽才能找個“死鐵”的理由拒絕美國人的要求呢？否則，自己一開始可以擋一擋，到後來，美國人把事情捅上去，直接派顧問團來要人，就是老龍怕也是擋不住。最後還是找到了葉師傅，問葉師傅有什麽想法沒有，葉師傅一聽就笑了。
“我才不會去洋人那裏幹活，這輩子給他們幹的夠多的了。不去的理由很簡單，我用的研磨砂隻有這附近的河裏才有，還是我偶爾發現的，其他的都不行，達不到光潔度，他們要是能把紅河搬過去，我就去！其實去了也是白去，那裏哪裏有我們這些維修工的勤奮，那純粹是個磨耐性的手工活計，靠的是心靈手巧，那些美國大兵的手粗得可以磨刀，他們幹，保證幹一個廢一個……”
有了這個底，李久就等著羅伯特上鉤呢，這不，自己前來往坑裏跳了。
“那，那怎麽辦？將軍的命令我必須執行啊！”羅伯特急眼了。
“我說你這腦子是不是被那些啤酒和香腸給灌糊塗了？我們不去，不等於那邊不能把零件送過來啊，你開一架飛機過去能帶回來十幾個！不過我可是要跟你說清楚哦，修好一個，汽油半噸！缺一兩都不行！”奸商！絕對的奸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