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催的老餘（6）
74軍，看著這個番號就知道是雜牌軍出身。在老蔣最早的規劃裏，根本就沒有看重這個軍，而且，這個軍的建立也是在淞滬會戰時，為了鼓勵自己的小老鄉俞濟時，同時也是讓俞濟時可以把控住當時像個樹葉到處漂流的51師。可是誰能想得到，淞滬一戰下來，74軍不僅沒有打散，反而更加強悍了，接下來在南京保衛戰中，74軍的51師更是死守淳化鎮的牛首山，最後才撤離戰場。蘭封會戰，在其他的部隊一個勁的跑一個勁的“轉進”的時候，還是這個51師，帶著剛剛補充完畢的88師（南京被打殘後又重建的德械師）重創日軍第2師團，連續收複內黃及附近的地域，可以說，74軍戰果輝煌，可是第一任軍長俞濟時在軍事上的名氣並不大，蓋因為大家都知道，74軍的靈魂和能打的是王耀武和他的51師。
光頭佬的嫡係王牌軍裏，要麽是他刻意的栽培，比如後來的新一軍和新六軍，要麽就是吹出來的。有人這樣形容他的五大主力軍，新1軍是“裝備”出來的，一水的美式裝備。而5軍是小杜沒完沒了訓練“練”出來的，18軍是土木係“寵”出來的，新6軍是新1軍“孿生”的附屬品，隻有王耀武的74軍是打出來的。仔細看看那些主力軍，哪個軍長的身後不是站著重要人物？哪個軍長不是有派有係的？隻有王耀武想左右逢源對誰都不得罪，最後是誰都得罪了，你搶了人家的戰功，你太出色了，以你一個黃埔係的小字輩，現在居然在第六戰區和第九戰區裏吆五喝六的？起碼老子薛老虎就不鳥你，你把老子怎麽辦？
第57師原本不是74軍的基本起家部隊，是在1939年以後才並入的，在74軍這支善於進攻的部隊裏，57師卻是以善守聞名。師長餘程萬驍勇善戰，是打防衛戰的能手。上高會戰中死守上高城，使羅卓英總司令的三路大軍得以順利圍殲日軍第34師團。鄂西會戰結束後，57師進駐常德整訓，兼修築工事。這一修工事就是小半年，直到11月初，鬼子發起了會戰，餘程萬的57師就被放在常德“固守”了。而74軍的另外二個師此時還在常德西邊200裏開外呢。
等到老餘了解到自己最後成了孤軍，要麵對幾倍於己的日軍進攻時，他的後脊梁可是一陣陣的發著寒氣，不過老餘帶兵還是有兩手，生生的就靠手上的8000餘官兵在常德堅守了半個月，等到最後，老餘咂嘛出味道來了。
常德在一開始並不是日軍此次軍事行動的目標，日軍原本還是想複製上半年的鄂西會戰的模式，隻不過到最後不會去攻打宜昌和石牌要塞，而是要到常德以西的富庶地域裏轉一圈，能搶就搶
，能圍住國軍部隊打擊一下就算達到了戰役目標。可是沒想到在暖水街就碰了釘子，這才突然轉頭南下攻打常德。
常德是必須要堅守的嗎？軍委會和國軍裏的高級將領都認為是必守之地，如果常德丟失，日軍可以向南長驅直入，迂回包抄長沙，甚至可以騰出手來對四周的國軍分散部隊進行狙殺等等，堅守之聲沸沸揚揚言之鑿鑿，似乎誰說不守常德誰就成了千古罪人。正是因為這樣的觀點甚囂塵上，57師被“犧牲”在常德了。殊不知這些鬼話連騙他們自己都很難，在洞庭湖和湘西這一帶，集中了國軍近百萬軍隊，還保持著空中優勢，就算是日軍可以迂回長沙，把長沙讓出來也沒什麽啊，你都焦土抗戰了，都一把大火把長沙燒了，還在乎鬼子占領長沙嗎？事實是在1944年6月，也就是在常德會戰半年後，長沙被日軍占領。
在國軍序列裏，越是老資格的將領，水平越是扯淡，劉斐就在戰役開始的時候越過第六戰區，電告王纘緒總司令，準許第73軍突圍，造成29集團軍潰敗，讓日軍毫不費力的拿下了石門慈利和桃源，迅速的對常德形成了合圍。
戰鬥打到這個地步，不會再有傻瓜不明白了，餘程萬的57師就像一塊招引野狼的臭肉被扔在陷阱裏，吸引著鬼子圍上來，然後，其他部隊再從外圍圍上來將日軍團團圍住。至於餘程萬能在常德堅守多久已經不重要，啥時候死也沒人管，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是國軍將領裏普遍的做法，等到鬼子被餘程萬消磨的差不多的時候，大家再衝上去圍毆，這才是標準的國軍打法。
餘程萬看明白了這個局麵後就給王耀武發電，請求突圍，那個時候在檀樹坪機場方向還有機會，日軍還沒有渡過沅江封住這個口子。可是孫連仲卻是有了新的想法，他就是要用57師來粘住日軍，同時逼第九戰區的薛老虎出兵。
薛老虎還是老論調，說的還是振振有詞，什麽日軍慣於聲東擊西，長沙一旦吃緊，誰來負責？反正，他還在做著“天爐戰法”的美夢，等著日軍前來。
明明是一盤好棋，被國民黨的軍委會下爛了，搞的上下左右相互攻訐，相互推諉，常德會戰最後到底怎麽打？誰說了算？最後還是光頭佬一錘定音，“常德必須守住，各部必須全力以赴，玩忽職守者殺無赦，前線指揮由孫連仲負責。”
此時已經是11月底，常德那裏已經岌岌可危，餘程萬連炊事員，機關的文書等人都編入到守城部隊裏，可是到了12月1日，守城部隊已經是彈盡糧絕。
就在這一天，孫連仲還電告餘程第10軍已到常德東南，可速與聯絡。老餘馬上讓陳噓雲副師長前
往連絡，但沒能連絡上。怎麽可能聯係的上呢？此時的第10軍距離常德檀樹坪機場還有幾十裏呢，鬼子這裏擺了一個聯隊，那個方先覺就啃不動了。孫連仲不過是發個電報“寬慰”一下老餘而已。
此時城內屋舍悉成焦土，第57師死守的最後陣地寬不及三百米。最後時刻已經到了，深諳國軍慣例的老餘向孫長官發出最後一電：“彈盡人亡，城已破，友軍觀望不前。刻大街小巷混戰成一團。職率副師長參謀長死守中央銀行。職餘程萬謹叩。”就是這樣，老餘還是在堅持，到了3日深夜，老餘把四個團長找過來，讓他們各自選擇地方突圍，他自己要留下來死守常德。
此事，孫連仲心裏著急可是無能為力，他自己都是個改嫁的二婦，哪裏能夠調得動那麽多嫡係和老資格？所以，他知道餘程萬的下場，知道最後的結局，他也能夠坦然的接受這一切，在指揮上，他沒有錯。
孫連仲可以這樣“淡然處之”，老王不行啊，那57師是他的部隊啊，此時，他的主力51師和58師硬是被日軍二個師團阻攔在慈利岩泊渡、龍潛河、盤龍山以西，距離常德還有80多公裏，偏偏當前之日軍十分頑強，等閑之間無法突破。在整個戰局中，真正替老餘操心就剩下老王了。
那封通報盟軍救助俘虜的情報讓老王動了心思，既然可以把美軍人員救出來，那麽就不可以把餘程萬救出來嗎？隻要老餘這個老大哥還在，57師就還有希望。所以，他通過特殊的呼號與老盧進行了通話。一開始老盧是一口否認，可架不住老王信誓旦旦的說出了各種“機密”，老盧也掩飾不住了，最後提出跨戰區調動和參戰的問題，老王的腦子更是來得快，“你們既然可以出動救助救助美國人員，也按照那個模式去辦理吧，戰後，兄弟自有孝敬奉上。”
隨即，老盧展開了緊張的“外交斡旋”活動，同時向多恩和陳納德發出了請求，對於這樣的事情，多恩自然喜歡“投桃報李”，財大氣粗的美國人根本不在乎拿出點裝備來，而多恩還暗藏著一個心思，他要認真的看看這支獨立團到底有多能打。在滇西那一戰已經讓後來才知道的他感到驚愕，可是畢竟是李久討巧，用欺騙戰術設圈套伏擊鬼子的小部隊，要是在大規模的會戰中，這支部隊能夠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嗎？或者是扳動反擊的節點開關？
李久他們集結在芷江鎮的時候，已經是2號晚上八點了，在李久的命令下，車隊從芷江鎮出發，沿著湘西的公路直奔桃源縣前線。
原本李久是打算讓陳納德動用那幾架C46運輸機在檀樹坪機場進行機降的，可是陳納德直接拒絕了，在地麵沒有
自己部隊的前提下，他不能承擔過大的風險，目前，誰也說不清楚地麵的情況，很難保證日軍在發現那裏出了狀況之後不會采取措施，這不是冒險，是找死。李久覺得陳納德說的對，於是也就采用了夜間長途奔襲的辦法。全程340公裏，李久要求必須在今晚趕到。
七台車一路狂飆，用了12個小數在2日清晨趕到了羅漢寺前線，此時的李玉堂兵團正在附近與鬼子打默契仗呢，你開上幾槍我轟上幾炮，然後報告上麵，“遭遇敵人頑強阻擊”，幾乎圍在周圍的國軍都是這個調調。而日軍正麵阻擊的部隊僅僅隻有一個聯隊，硬是把李玉堂這個包括二個軍六個師的兵團擋在桃源縣興隆街、趙家橋以南，一步都動彈不了，而且，冒進的第3師被鬼子擋在了德山。
天亮了，部隊到達了李久預定的地點。自打接受了任務，李久這個特別突擊隊就與王耀武取得了直接聯係，李久找王耀武要來了最新的戰場態勢情報，然後在自己的車子裏的地圖上仔細的標注出來，他發現，在當麵的日軍駐防的防禦線裏，有著不止一個縫隙，最大的縫隙竟然寬達好幾公裏，他真是搞不明白，這前來援救的李玉堂兵團到底是來解救戰友還是來看戲的。
“休息二小時，準備早飯！我們中午向檀樹坪機場進發，我相信那裏現在是一個空白點，給陳納德發電報，請求空軍偵查檀樹坪機場附近敵情！”李久對跟著來的龍宗國說道，現在龍宗國可是充當著標準的參謀長角色。要不，李久要二台中吉普幹啥？有一台是龍宗國的，那上麵可是有三部電台呢。
李玉堂此時還在趙家橋以南的蔣家壩指揮部裏，當他接到了委座的電諭之後，也是心急如焚，本來手下的第10軍一開局還算是不錯，可是沒想到，那個預10師沒啥作戰經驗，立功心切，結果一上去就被鬼子打散了。現在的主力有被阻隔在德山以南，整個態勢，他這個兵團是距離最近，卻又邁不過去，這個事情戰後追究起來……他李玉堂不好交代啊。
就在李玉堂一籌莫展的時候，參謀送來了一份電報，竟然是小師弟，老鄉王老虎發過來的，“瑤階兄，吾得知美軍一支秘密作戰部隊已經秘密到達你部戰區，建議瑤階兄抓住立功機會，切不可聲張和傳播，其戰力不是你我可度之，切切！”
不能不說這王耀武狡猾狡猾的，一封雲山霧罩的電報就把李玉堂的好奇心給勾了起來，他讓偵查參謀去落實這個事情，理由也是充足的，“避免誤傷”。
可等到那個參謀到達的時候，看到的隻是地上已經熄滅的煙火，顯然人家做過野戰炊飯後已經離開，參謀從路麵上的車轍印子上判斷出了
大致的兵力。
“報告司令，我們沒有看到人，發現地麵的車轍印是七台車，估計最多也就是二個連的編製，他們向檀樹坪方向走了。”偵查參謀回來向李玉堂報告。
也就是在這個白天，老餘的57師守軍已經不足千人，在這一天裏，57師在常德城裏與鬼子展開了巷戰，鬼子在巷戰沒有占到便宜之後，冒著被美國飛機擊落的風險，強行對常德城進行了地毯式轟炸，意在炸平各種建築。晚上就召開了前麵說的那個會。師長要留下來，你讓團長情何以堪？169團團長柴意新主動站出來，提出帶領剩下能拿武器的傷兵為師部斷後，掩護老餘和其他三位團長突圍。
其實，大家都很清楚，留下的未必比突圍的危險多多少，柴意新此時已經負傷，他的169團隻剩下了12個人，全部帶傷，就是想突圍也是累贅，到了這個時候，這些人想的就是臨時再殺幾個鬼子墊背。
老餘也不矯情，當天晚上率領還能動的200人翻越城南城牆，向沅江方向突圍，這一路上可以說是九死一生，最後衝出來的隻有83人。老餘為什麽向南突圍？那個方向還要越過沅江，可以說根本就不是最好的突圍路線。據說，王耀武曾經在老餘突圍之前給他發過一封電報，電報最後四個字是“看後即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