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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臉(2)

  李久看到什麽消息如此焦慮呢?他看到了報紙上登出了“第一方麵司令盧司令率20萬滇軍健兒入法屬印度支那,擬在河內舉行受降儀式……”


  從香港回昆明的機票很好買,基本上是空機返回,而且最近這些日子幾乎天天都有“加”班機,李久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也能碰上劉敬仲。


  李久是劉敬仲給送到香港的,他琢磨著李久可能要在香港呆些日子的,可這才幾天啊,這李久就要返回了?當飛機在傍晚的時候降落在昆明後,劉敬仲竟然死皮賴臉的拉著李久坐上老婆海琳娜開來的汽車,非要去李久家“蹭飯”。


  海琳娜雖然能夠聽懂劉敬仲說的什麽意思,心裏也奇怪,不是說好了今晚在家裏搞“燭光晚餐”的嗎?怎麽這落地就要去人家家裏“蹭飯”啊?在她的習慣裏,不打招呼就去人家家裏,這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可是她更了解自己的老公,那一定是有事情要與李先生說,她作為“司機”,隻能執行老公的命令。


  李久回來之前沒有告訴錢屸,沒法告訴,發電報吧怕把媳婦給驚嚇到,打電話吧?嘿嘿,從香港打長途電話到昆明?行是行,恐怕自己都到了昆明還未必能夠接的通,算了,回來在說吧。一進家門,看到錢屸正在準備帶著孩子吃飯,簡單的兩個青菜加上一個荷包蛋,那個荷包蛋肯定是給兒子的。


  “我說,咱家不缺那倆錢吧?我不在家你們娘倆就吃這個?”李久不高興了。


  “你懂個啥,科學的飲食是葷素搭配,我中午在學校吃過葷菜了,回家吃點素的不行嗎?老劉,海琳娜,你們坐,老李是不是又是撘你的順風機回來的?”


  錢屸對李久的不高興根本不在乎,她之所以這樣一是生活習慣如此,本身江南女子甚少大魚大肉的,都是葷素搭配以素為主。第二,在其他同誌艱苦奮鬥的時候,他們家大魚大肉的……不要以為沒有人匯報,到時候就得檢討。這也是錢屸細心之處,經曆太多的錢屸,那可是地地道道的老革命。


  “好啦,去叫幾個菜,我和老劉喝兩口,你跟海琳娜吃完了愛幹啥幹啥!”李久在外麵麵前那可是絕對的“老爺們”,不能掉價的,錢屸也就是哄著他玩。


  本來,李久家是有個保姆的,可這抗戰一勝利之後,那個從下江來的保姆不顧一切的要回去看看,錢屸和李久都沒法挽留,人家提出的理由太“硬”了,給了100大洋,讓人家走了。更叫錢屸沒辦法的是,段文宣率領著騰衝那裏逃難出來的老少爺們老婆子小媳婦的,全部搭返程的空車回騰衝去了,整個昆明城裏每天都有人離開。誰不想馬上回家看看啊,弄的錢屸在這裏一時半會找不到保姆。


  “不用去外麵端菜了,隨便弄點就行了,我記得你這裏應該有日本罐頭,開兩個,咱們這就有酒菜了,至於我老婆,給她煎倆雞蛋就齊活了。”


  劉敬仲攔住要出門的錢屸,而小李江可不管那些,此時見老媽沒時間搭理自己,直接伸手抓起荷包蛋就啃上了,吃的滿嘴油漬麻花的,模樣煞是滑稽。


  “家裏剛剛買了點臘味,我去蒸熟了給你們下酒,海琳娜,你能吃米飯嗎?我再做一點,家裏沒有麵包了,也沒有牛油,你能湊合嗎?”錢屸笑著說。


  “我沒有問題,其實,我已經喜歡上了中國菜了,尤其是你們炒青菜的做法,”


  海琳娜說的是實話,在西餐裏,青菜是生吃的,不會去煎炒烹炸的,就是大家平常吃的羅宋湯裏的包菜,那也是後來華人去改良的,真正的西方人是生吃的。自打到了中國,海琳娜才見識到了中國人對菜肴玩出的各種花樣,可讓她最受刺激的還是把青菜炒著吃,許多原來的觀念完全被推翻,而且她還挺接受。


  “老劉啊,你是不是太急了點?本來說好是你去打前站的,可你看看你現在,根本就脫不開身,是不是,行,前站你不去,我派人去了,可也用不著這樣猴急嘛!你說說看,跟著我來家倒是是為嘛?說不好今天你掏飯錢!”李久不客氣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掏飯錢還不行嗎?你是不知道啊,我家那口子老是問我啥時候去香港,可香港現在去了住哪兒啊?那半山的大宅子咱不是買不起嘛,其他地方的又都破爛的成了貧民窟,我這不是到你這裏討個主意嘛!”


  劉敬仲說著還真掏出了2塊大洋拍在桌子上,那樣子還真是個“混不吝”。


  “我說……不對吧?嫂子可沒有你說的那樣猴急啊,你是不是聽到啥風聲了?這個地方是不是馬上就不那麽太平了?”李久盯著二塊大洋想了好一會,這才反問劉敬仲,“我說劉哥,你這樣做不夠意思啊,你當我是傻瓜啊?哦,把你老婆弄到香港去,那我老婆呢?你咋不想想?咱們哥們之間你還跟我打馬虎眼?”


  李久是越說越氣,隨即從自己回來隨身帶的皮包裏抽出了一張報紙,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你給老子坦白,是不是因為這個事情?你以為你不說老子就想不明白了?老子憑嘛風風火火的趕回來了?告訴我,這個事情還有多久要幹?”


  在廚房裏的錢屸聽著外麵拍桌子聲,一開始劉敬仲拍了二塊大洋,這個聲音好辨別,隻當哥倆又起膩呢,可後麵李久拍報紙是聲音就有些不對勁了,她把腦袋伸出去看了看,就見小李江一嘴油汪汪的,正愣愣的看著老爹耍威風呢。


  “不是我不告訴你

  ,是這個事情太大了,前兩天我送杜長官過來,他們在一起議論,說是寧可背黑鍋,也要幫囂張解決雲南問題。我也不知道具體啥時候他們要動手啊,可是你都看到了,這盧老大都去了越南了,這邊估計差不多了。”


  “哼!”李久重重的哼了一聲,隨即想了想,“我不管你們那邊的機票多難搞,給你兩天時間,把我老婆和孩子還有你的老婆,一起給我送到香港去!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下個月你到香港來,有事情跟你談!不是想重新搭夥嗎?那就拿出真金白銀來!到了香港去找鍾老廣,住的地方先委屈委屈,到了下個月就能好了……特麽的我就是個操心的命,什麽爛事都攤上了!”說著李久擰開酒瓶子,咚咚咚,一口氣喝下大半瓶子白酒。


  “行,一切聽你的,你讓弟妹收拾好,我那邊隨時會給你消息。”劉敬仲此時不得不佩服李久的分析判斷能力和殺伐果斷的手段。


  “哥倆啥事不好說?還拍桌子!”錢屸端著弄好的二個罐頭和一盤臘味出來,跟在後麵的海琳娜則是一邊走一邊吃盤子裏的炒雞蛋,嘴裏還說著“餓了!”


  自己頓飯吃的很快,劉敬仲也沒敢多喝,既然李久有了安排,他當然得趕緊回去打點,加上李久再沒有說話,他也不好再開口了,反而是兩個女人在那裏有一句每一句的說著家常話,現在兩人都從學校裏辭職出來了,不辭職也沒法子了,抗戰勝利了,各個學校都在想著回去複校,西南聯大,本身是聯合的,自然這個時候要就要散夥了,像錢屸和海琳娜這樣的普通講師,那是要自謀出路的。


  臨走的時候,李久把家裏的電話號碼告訴了劉敬仲,“有急事打這個電話。”


  劉敬仲驚愕的看著李久,那意思是你家有電話居然不用?還藏了這麽久?

  “王巍兄弟給裝的,一直沒敢用,現在不是事急從權嘛!這破事你也琢磨?”知道劉敬仲產生了懷疑,李久幹脆把事情說破。沒法子,那個年代在國民黨的機構裏,幾乎人人都是劉敬仲這個德性,誰不怕軍統中統啊?惹上身就要掉一層皮。


  “今晚怎麽回事?還有啊,你怎麽突然就回來了?”劉敬仲夫婦剛走,錢屸就急嗤白咧的質問起李久,“是不是要出什麽大事了?我們必須向上報告。”


  “是要出大事了,等會你哄孩子睡覺,我馬上整理一下思路,給上麵發一報告,情況緊急,我們隻能用緊急呼號了。”李久接著就把自己的分析告訴了錢屸。


  “老天啊,老蔣這下手是不是也太快了?重慶那邊可還在談著呢,他這樣搞就不怕各民主黨派一起反對他?”錢屸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緊跟著她又著急的說


  道,“老蔣會不會對我們的談判代表下手啊?該不會……”


  “那麽大的事情哪裏是你我這樣的小蘿卜頭子能管的?相信組織比我們站的高看得遠,我們隻把我們自己的事情辦好就行了,再說了,性質不一樣,老龍這邊是有把柄攥在老蔣手上的,別忘記了,現在可是秋天!”


  李久急火火的要向上級報告,其實心裏擔心的是“鄰裏失火殃及魚池”,萬一老蔣借拿下雲南王的機會,眉毛胡子一把抓,把在雲南的地下組織也給端掉,那事情就大了。有人會問,此時兩黨不正在重慶談著呢嗎?難道老蔣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還真別說,老蔣是一貫這樣幹的,在談判期間,他的部隊搞摩擦的並不少,規模也不小,僅僅是上黨戰役,就殲滅了閻老西11個師,沒有老蔣授意,閻老西敢那麽大的膽子去招惹八路軍?他又不是不知道八路軍有多厲害,結果,老蔣哄著閻老西去當炮灰,這邊還要找托詞,閻老西這買賣做的賠大發了。


  秋天,除了收獲之外,還有另外一個意思,秋後算賬。在國民黨全部撤離到陪都期間,老龍最早是汪精衛那一邊的,汪精衛跑出去也是從昆明這邊去的越南,當時,老龍對汪精衛的一些觀點是讚成的。更有甚者,當去年湘桂戰役期間,老龍沒有站出來像1937年那樣慷慨陳詞的號召雲南全體民眾“堅決抗日”,當時,老蔣是有讓滇軍從蒙自方向側擊進攻的日軍的,可是老龍以各種理由拒絕了,派了一個獨立團出去作戰,最後還被他給模糊了,等於是獨立團那次的出擊算是白幹了。其實,就這一點來說,老蔣還是承了滇軍的情滴,提升李久為將軍就是一個暗示,可偏偏這個時候汪偽政權給龍老大寫了一封信,意思是勸降,讓龍老大在雲南起事。可是這封信龍老大並不知道,半路上被軍統給截住了。老蔣手裏有這樣“有力”的證據還能不與老龍翻臉?那才怪了。何況老蔣布置這個局已經進行了很久了,他必須先把雲南這邊拿下來,然後才有可能全力的對付北邊的八路軍。這是行棋步驟,老蔣在這個問題上還是很會把握火候的。


  晚上十點,一個奇異的電台信號出現在昆明,軍統立即就偵測到了,可是,電台信號僅僅開機了30分鍾就消失了,從此再無消息。


  要說李久發電報與別人不同,他從來不用呼號,有事情就直接發,能收到多少算多少,他相信在根據地那邊一定有不止一部電台可以收到信號。隨後,電台就處於直接收不發射信號的收音機狀態。讓他感到欣慰的是,天剛剛亮的時候,回電就到了,“報告收到,錢屸轉移去香港,李久留下,視情況而定,盡最大努力避免出現內戰悲劇


  。此電台不得再用,事畢李去香港。在港用一號聯絡方式。”


  “好了,收拾好東西,隨時準備跟老劉去香港。我會把這邊的事情弄完到香港去找你們。”李久一邊說一邊開始拆毀電台,然後把那些零件全部扔進了附近的盤龍河裏,上級很謹慎,他們深知這個電台的特征肯定暴露了,不能再用。


  “上級這是個什麽意思?怎麽就要把你給留下來?”錢屸很是不能理解。


  李久沉吟了一會才說道,“我分析啊,這也是基於統戰的考慮,我黨與民主黨派之間的關係是比跟老蔣好,而且也明確的提出要團結他們,上麵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在關鍵的時刻幫老龍一下,可這個話又不能明說,具體的理解就看我們自己了。這剛剛打完日本鬼子,不要說我們黨,就是全國人民都不想再打內戰了,要不怎麽會有重慶談判呢?是不是?對於上級的指示,我們必須無條件執行,你和孩子先去香港,我保證好好的,雖然我們的工作很艱巨,可香港的環境還是不錯的,你放心吧,我們初心不變,信仰不變,我們從事的工作是有意義的。”


  錢屸參加革命比李久早,可這覺悟啊,還真是不如李久,尤其是有了小家之後,她自己也知道自己退步了,曾經自己在心裏深刻反省,可看見兒子,又……


  9月27日,劉敬仲打來電話,一小時後去機場,李久親自開車把老婆兒子送到了機場,臨走時,錢屸又是淚眼婆娑的叮囑李久,一定要想著她們娘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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