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臉（5）
晚上，生氣加鬱悶的老龍走出來“散步”，看到李久正依靠在欄杆上拿著望遠鏡在看遠處，他似乎有些感觸，走了過去。“李先生，你看我們這裏還能打嗎？”
李久放下望遠鏡，想了想後說了一句，“不能再打了，再打，對您不利。”
李久這個話說的讓老龍頓時一愣，這是個啥意思？對我不利？那不是說不是士兵打不打的問題，而是我老龍這裏要出問題？老龍盯著李久，“說說看。”
“您這打的不是真仗，是打給雲南的人民看的，打給重慶的各方代表看的，這個目的已經達到，可以說效果是明顯的。可是要再打下去……我怕重慶方麵會玩出花樣來，比如他們可以翻舊賬，可以把您往汪精衛那邊扯，到時候，在政治上您可就要失分了……政治這個東西我不懂，可我知道，有時為了權衡做一些違心的事，說一些違心的話，這都有可能，我不知道軍統那邊掌握多少這樣的汙水，可我敢肯定他們一定有，也準備好了，到時候潑到您的身上，以您現在的處境，自辯都找不到地方去，是不是？”李久停了一會後把望遠鏡遞給了老龍，“主任，您看看遠處，那麽多群眾拉著橫幅大標語，反對內戰，要是您這火候弄過了，那些民眾可能就會……我不說了，您自己心裏明白。”
李久這些話其實是在暗示老龍預防老蔣最後耍流氓，把在抗戰期間老龍與汪精衛之間的一些文件兜出來，到時候，那邊控製著新聞媒體，想怎麽往你身上潑髒水就怎麽潑，你老龍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到時候就不是調職而是撤職查辦了。
其實，說老龍打算與日軍和談的事情是沒有的，那是日軍和汪偽政府一廂情願，可是那些被截獲的文件卻無法證明你老龍有沒有先派人或者寫信聯絡啊，可現在老蔣手上捏著日軍幾大戰犯，捏著汪偽政府的檔案，把老蔣逼急了，那是會徹底的翻臉地，不要麵皮地。說起這個來，難道老蔣沒有嗎？老蔣也有啊，在抗戰的時候也有密使悄悄的與日本人談啊，可老蔣不怕啊，到時候他能一推二六五全不認賬，你老龍有啥法子推？到那個時候，老龍可是沒有一點本錢與老蔣談交易了，趁著現在老蔣還要臉麵，還想利用老龍去製服其他地方派，趕緊下樓吧！
老龍拿著望遠鏡看了好一會，這才放下，“我那表弟說你智計如妖，以前我還不怎麽相信，今日一席話令我茅塞頓開，果然是個全才啊，怎麽樣，跟我一起去重慶，你今後就是我的隨身副官和警衛隊長，幹不幹？”
“主任，我去不合適，不是我不敢，是怕害了您啊。”李久想了一會才說道，“我在國軍的軍一級將領中的名聲已經傳開，軍統那裏
有我全套的資料和作戰記錄，老蔣也知道我這個人的存在，這次我又參合了這個事情，弄出中央軍與我們警衛營之間這場“過家家”般的戰鬥，最後恐怕也瞞不住重慶那邊，您說，我這樣的人跟在您的身邊，老蔣會怎麽想？軍統該怎麽辦？他們會采取什麽樣的措施對付您？我去了不是給您保駕護航，是給您招災惹禍啊！”
老龍冷靜的一想，覺得李久說的沒錯，點點頭，“唉，了解你晚了，要是早點信任你，不至於落得今天這個局麵，悔之晚矣……”
“不晚，主任，雲南的將士心中有您，雲南的父老鄉親心中有您，隻要您在，這雲南的事情他們就不好弄，換誰都不成。所以，您隻要到了那邊偽裝收斂，未必就沒有翻盤的機會啊，再說了，又不是隻有一條大路通昆明，您可以選擇的路多得很，但是前提是您得安全，得安全的脫困，隻要您還在，我們在外麵的人一定會想法子幫您脫困，您出來了，振臂一揮，還是十萬旌旗！”
說道後來，李久那就是純忽悠了，不過倒是說的老龍熱血沸騰，最後使勁的拍拍李久的肩膀，轉身走了。竟然是挺胸昂首的，像一隻鬥不敗的老公雞。
當天夜晚，老龍提出了赴渝履新的三個條件：第一、省政府權力要正式移交，不能“虎頭蛇尾”沒個說法。第二、立即釋放被中央軍繳械關押的雲南軍警及其他人員，一律官複原職，不能因為他的離去讓這些人受委屈。第三、邱瘋子的第五軍撤離市區，立即解除全城戒嚴。第四，老蔣來不了，那讓他的大舅哥來，怎麽地也要給老子表示表示……
等了一天的胡瑛總算是得了個準信，連忙答應勸說小杜先接受龍老大的要求。至此，小杜算是掉進自己挖的坑裏了，老龍不服軟，自己又不能攻，老何罵他不會辦事，宋國舅說他給自己添亂……窩囊啊！想想，覺著怎麽比老龍還窩囊呢？
宋子文來到昆明，上五華山與老龍長談，老龍作勢作態的才表示願於去重慶履新，不過無法按照老蔣的意思4號感到重慶了，過兩天吧，反正現在國府不缺飛機，也不缺汽油，那就讓飛機在機場等著吧！
10月6日老龍離開昆明去重慶。登機前，小杜和龍的親友部屬到機場送行，杜聿明向老龍道歉，“對不起院長。”老龍哈哈一笑，“你是奉命行事，不怪你。”
老龍這次去重慶，擺足了譜，到了重慶還有不少親朋故舊歡迎，搞得像是他贏了，對次老蔣氣壞了，“這他媽的到底是誰贏了啊？娘希匹！”
可是老蔣也很無奈，你搞了人家，還不讓人家惡心惡心你嗎？不過雙簧戲還得演下去，這邊要簽《雙十協定》，那邊還得安
撫老龍，同時還得想法子把滇軍給肢解，實話說，老蔣挺累心的，這家夥難怪長不出頭發。
10月16日，老蔣發話了，“杜光亭在雲南處置失當，著即撤職查辦。”
這個命令還特別在《中央日報》上以頭條登載，其實不過是掩人耳目，平息一下老龍和各個地方派的憤怒罷了，小杜隨後就升任東北保安司令長官。不過這個任命沒登報，是悄悄的進行的，那個時候，東北還在蘇聯人手上呢。
光頭佬以突然襲擊近似於野蠻的方式解決老龍，明麵上看似一步好棋，其實是一步臭招，不僅個人形象大損，政治上失分很多，甚至也是在變相的告訴其他地方派，民主派要對他提高警惕，並且不再信任他。跟隨他多年的老部下和國民黨元老等，都對老龍報以同情。明明是拿下一個地方軍閥，可反倒像是老蔣幹了件令人不齒的缺德事。而美國的報紙更是批評老蔣，說這是中國抗戰勝利後的內戰第一槍。仔細算下來，這還真是老蔣開的第一槍，閻老西那事被人家無視了。
弄完了昆明這檔子事情，李久並沒有直接去香港，而是到鄉下把店裏的掌櫃的和夥計都叫了回來，然後自己又開車去了一趟騰衝。
一到騰衝，幾家的喜事扯著李久去喝酒，首先，段文段武兩兄弟的媳婦都生了，還都是胖大小子，把個段文宣喜的是“老淚縱橫”的，一見到李久就說李久是他們段家的福星，必須要上座，必須要感謝。李久說，你要感謝我，得，繼續回昆明幫我去管那個玉器鋪子，要不，你段家盤下來，我就撒手不管了。段文宣不含糊，立即拿出了一張十萬大洋的銀票，沒錯，還是銀票，私底下，這些商人還是用銀票，“銀子你拿走，鋪子我給你管著！”李久也不矯情，笑納了。
跟著，趙豁子的媳婦翠娥又生了，這次是丫頭，阿秀也生了，也是丫頭，把個李久樂的，“你說說這倆貨，啊，打仗都不耽擱生孩子！還特麽都是丫頭，有子有女是個啥？是好啊！”這一席話讓兩家人更是感覺喜慶了。
翠娥一家本來正準備要回湖南老家的，要不是因為翠娥的月份大了走不了，怕是已經在路上了。趙豁子不含糊，昆明的那點破事一結束，他們在越南那邊也就沒啥鳥事了，於是，趙豁子曲麻子請假回家來看看。要說吧，那個時候從河內到昆明還真是比從河內到廣州還方便，小火車一天就到了，加上怎麽說趙豁子也是個團長了，還是正規軍裏的團長，到了昆明搞台車回家看媳婦那是沒啥問題的，到了縣裏，當地的縣長和保安團長那都要上趕著過來拜見。威風，牛掰！
李久跟這邊的一些人扯了幾天犢子後，沒有返回昆明
，而是找邱秉堂要了一台中吉普，自己開著車子越過了騰衝西邊的邊界向密支那開去了。他不想讓軍統在國內再找到他的蹤跡，隻要進入到了緬甸，軍統的那些手段就全用不上了。
為啥要去密支那呢？難道說李久又想去搞石頭？不是，是邱秉堂告訴他，目前在密支那擔任駐軍司令的人叫凱特，經過進一步核實，正是被他從密支那救出來的那個欽迪特指揮官，此時的凱特正在指揮部下漫山遍野的搜捕逃進深山裏的小鬼子呢。凱特當時幾乎是命懸一線，是李久帶人救他出來，還給他打了盤尼西林，如此才保住了凱特一條命。凱特後來在印度養好傷又回到了英軍裏，目前已經是上校了，這在英軍裏也算是一個很不錯的結局了。
“瞧瞧，瞧瞧，這是誰來了！啊！親愛的李，我一直很想念你！”
當李久開著那輛中吉普經過一天的顛簸到達，密支那後，他直接就奔了駐軍司令部，然後讓門衛給司令部打個電話，說自己是中國李。當時在那些戰俘中，大家都叫李久為中國李。果然，電話撘進去不到2分鍾，凱特就跑了出來。
“別廢話了，我現在是老百姓一個，退役了，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趕緊搞點吃的，餓了大半天了！”李久笑嘻嘻的看著已經發福了的凱特。
“真是可惜了，你怎麽會退役？噢，戰爭結束了，你也就失業了！我也快了，不過，我不打算回英國去，事實上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回英國了。”凱特嘮叨著，“我知道這裏有一家很好的餐館，做的牛肉非常棒，我帶你去。”
西方人對救命之恩之類的恩惠其實看的並不是很重，他們都會認為是上帝的安排，可也不是完全不看重，既然是上帝安排的人，那是要敬重的。李久和凱特在友好的氣氛中吃了兩份牛扒，喝一大瓶葡萄酒，凱特也是高興的很，還讓餐館的老板在留聲機裏反複的播放一首歌曲，李久仔細的聽了聽，覺得耳熟，猛然想起他前幾天在香港機場候機的時候聽過的這首曲子，隨即就笑了。
“這首曲子是不是《友誼地久天長》啊？電影我沒看過，不過我喜歡這曲子。”說著李久舉起酒杯，“你所表達的意思我接受了，我這次過來想去香港，你們通往香港的航班開通了嗎？我知道輪船是開通了，可那太耽誤時間了。”
“噢，上帝啊，我們的見解是不謀而合啊，我正準備在退役後去香港謀個事情幹幹呢，你竟然捷足先登了，這也太巧了吧？我們都盯上了香港，哈哈哈！”凱特豪爽的大笑起來，“我還以為我到了那裏會兩眼一抹黑沒有熟人，現在，你將是我在香港的第一個熟人！至於去香港的機票嘛，沒有問題，就是有
些貴……”
李久笑吟吟的掏出了1000英鎊，推到了凱特的麵前，“幫我買機票，剩下的錢你拿著喝茶吧，以後隻要有賺錢的生意，這些都好說。”
“嗚噢！你真是個妙人，好吧，這個事情包在我的身上，不過我去了香港能幹什麽呢？好像我這樣的軍人退役後隻能當警察了。”凱特很高興的收起了鈔票。
作為英軍的中下層軍官可以說工薪並不高，沒有了戰爭，也就沒有了補貼，二戰打垮了德國，同時也把英國打得半殘，經濟上一塌糊塗。大批的軍人複員後，立即就形成了一批“失業大軍”。在英軍的軍官裏往往有兩類人，一類是草根出身的平民，像凱特這樣的，靠的就是賣命流血換點薪酬，弄的好，可以回到蘇格蘭去買上一個小小的牧場，苟且混過下半生。還有一類是貴族，這些人裏也有窮鬼和富人，比如，丘胖子在一戰的時候就在前線擔任過少校，不過他是屬於家裏有錢的那撥的，還有一些窮貴族怎麽辦呢？他們靠“出賣”貴族頭銜混個溫飽，比如，一戰二戰以後，大批的英國貴族與美國富豪聯姻，電影《泰坦尼克》裏的女主人公就是這樣的家庭，為了家族，她要嫁到美國去。
凱特正是在猶豫自己該去哪兒，李久的出現讓他決定要去香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