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談兵(5)
鍾誌豪並不知道李久這一連串的行動,可是他能猜出來,但是,他想不明白,老大是什麽時候去幹的?每天老大不是都在公司上班嗎?還去很多地方視察,洽談生意,他哪裏有時間搞這些?難道說是他的那個徒弟回來了?可嘎子要是回來,能不見自己嗎?想不明白,可他知道老大訓練的那個突擊班的戰力有多恐怖,雖然那些人都在東北打內戰呢,可誰能保證老大不會又訓練出一批人來?
想歸想,可鍾誌豪始終沒有發現老大有什麽“私活”,他不得不佩服老大的淡定和從容,反過來一想也是,人家當年帶著三個老百姓就敢深入到緬北去救人,那種本事,自己不可能理解,還是老老實實的在手下幹吧,莫惹是非。
過了一月,馬上就是又要過年了,李久在香港沒啥人值得他去送禮打點,可是任潮公那裏不去不行,他給任公準備了大量的年貨,自己開著一台吉普車專門給送了過去。也許是最近忙的,也許是操心太多,任潮公顯得更加清臒了。
“小李啊,你可有日子沒到我這裏來了,今天這是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啥風也沒有,這說話就要過年了,給您送點年貨!”李久說著拉開了吉普車的後車門,“您看還成吧?按照老禮,過了小年我就送不出去了。”
“嗯,要是光給我那是足夠了,可是,我身後可是還有一大家子啊……”
“那成,借我電話,您說個數,我叫他們給您送,送到您認為夠了為止。”
“跟你開個玩笑,現在全國老百姓都在水深火熱之中,香港的老百姓日子也不好過,我哪裏還能計較你給的年禮有多少?走,進去喝茶。”任公笑著說道。
香港的冬季也不暖和,要不香港的貴婦人如何穿出貂皮來?可是香港的房屋裏基本上沒有取暖的設備,就是連個火盆都沒有,抵禦寒冷的法子就是喝熱茶,喝煲湯……再就是穿的多一點。李久自己倒不覺得如何,他是練功之人,對香港這樣的寒冷基本上沒有啥感覺,可還是心疼老婆,給老婆買了件帶毛領的大衣,在家裏還搞了個火盆,要不,這香港的冬季雖然不長,個把月的時間也是難熬。
“小李啊,真是被你說中了,東北基本上糜爛了。西北那邊胡宗南也是掉進泥潭裏了,至於山東這邊,據說又打了一次,還是敗了,你看今年的情況……”
“今天怎麽了?老蔣人心喪盡,人家的隊伍不斷壯大,拿下了陝北,卻丟了晉察冀,幾大解放區都連成片了,上半年估計不會有大仗打,可到了下半年……嘿嘿,我估計東北那邊就該再次易幟了,老蔣要是看清楚了,他就會想著把東北和華北的部隊南撤,可是,不是
人家不讓撤,是國軍內部派係不想走啊!”李久笑嘻嘻的說道,“東北那邊估計想撤,可是未必撤的出來,整個東北,除了幾個大城市之外都被人家占了。人家利用鐵路運輸,發展經濟,動員老百姓,那幾十萬國軍估計是要留在東北了。可是華北呢?傅宜生原本是在察哈爾一帶的,好不容易進了北平,他南下後,隊伍就是老蔣的,他幹什麽?還有在徐州一帶,老蔣還不甘心,那裏的八十多萬國軍還想與對手周旋,我估計,那些最後也剩不下。”
“哦?你這麽樂觀?”任潮公本來還覺得1948年的局麵恐怕一時半會不會打開,可是聽李久這樣一說,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是如何判斷出這樣的結論來的?尤其是東北,你怎麽就斷定那裏的國軍一定扛不住呢?”
“現如今的解放軍跟原來的八路軍和紅軍可是不一樣了。你想想看,第一,人家有這個國家最能打的將領,國軍這邊的將領打仗的次數怕是連人家的零頭都沒有,人家可是沒完沒了的打了差不多20年了,就是戰場經驗都比國軍這邊的多。大浪淘沙,沉澱下來的都是金子,看看這一年多國軍與解放軍的幾個典型戰例就明白了。第二,解放軍現在也能搞大兵團作戰,他們的兵力相對集中的時候戰力是很厲害的,孟良崮戰役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目前,在東北,解放軍的兵力是國軍的二倍,又占據了大部分地盤,能放過那裏的國軍嗎?第三,現在的解放區也有工業,尤其是在東北,經曆白俄和日本統治的這幾十年,那裏的重工業可是比上海江南還要厲害,打仗打什麽?打鋼鐵,打重工業。第四,東北那邊背靠蘇俄,在曆史上蘇俄對不起中國同誌,他們是不是內疚我不知道,可是暗地裏幫點小忙不是啥問題吧?起碼他們收繳的日本武器對他們沒用,拉回去煉鋼還需要運費,這跟美國把戰爭物資最後甩給老蔣的道理是一樣的。現在,東野的重炮恐怕比國軍的還厲害,我呀,嘿嘿,我正在疏通關係,準備跟那邊做買賣呢!”
說道後來,李久簡直就是在逗樂了,他竟然要去跟東北那邊做生意。
“你如何跟東北做生意啊?有啥生意可以跟那邊做?”任潮公順杆爬問道。
“打仗就會有受傷,咱們可以做藥品啊?別忘記了,旅順港現在可是蘇俄駐紮著呢,那裏是有空子可鑽的,我不管是那一邊的,給錢,我就賣藥品,救死扶傷,這可是積德積善的事情,國軍目前不也是靠空運嘛。”李久毫不在乎的說。
“你說的對,這個生意做得,其實人家未必需要你的,就像你說的,他們背靠蘇俄,難道說這點藥品還能不給?”任潮公笑著點著了手上的香
煙。
“嘿嘿,不一樣,不一樣啊,我這裏是啥價錢?老毛子的是啥價錢?”
李久意味深長的話讓任潮公心中咯噔一下,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李久,“你是怎麽看待曆史上孫先生在美國、日本等國家的革命活動?你對當前雙方鬥爭又是如何看的呢?許多人認為這是美蘇兩個大國在中國的對抗,你怎麽看?”
“嗬嗬,這麽大的事情我這小人物哪裏看得清楚?但是,我能理解革命先賢為了民族自立,為了國家興盛而忍受的各種屈辱,是的,他們心中何嚐不知道有些事情是委曲求全呢?但是老百姓不會管,也不知道,老百姓要的就是能夠過上好日子,孫先生提出的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的理想,不管用什麽法子去實現,那就會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反之,就一定會被老百姓拋棄。”李久的回答太簡單了,可是內涵卻又是讓任潮公很是琢磨了一陣子,“是啊,為了老百姓!”
48年的春節,不早不晚的來了,李久一家和吳媽一家在一起,很像是一家人。由於段文宣的那個小妾出麵辦了幼稚園,阿琳在家裏也呆不住了,被錢屸弄到武訓義學裏去做勤雜工,專門負責住宿學生的衣食住行,工資也增加了不少。
讓李久著實沒有想到的是,正月初八這一天,家裏來了一個老熟人,這個老熟人讓李久既陌生又熟悉。誰啊,盧覌亭。一身藏青色的長衫,戴著禮帽,還圍著一個“早春二月”式的圍巾。李久一看笑的肚子疼,立即就想送給他一身西服。
“你這打扮一看就是從內地來的,這裏不流行穿長衫了。”李久還是那樣,見麵沒有跟盧覌亭客套,直接拉到房間裏,“來,今天吃火鍋,我給你做標準的四川火鍋如何?你別端著啊,把長衫脫了,你這樣在房間裏也不方便啊。”
盧覌亭被李久說的不好意思,沒法子,雲南那個小地方,要想告訴別人你是文化人,還就得像盧覌亭這樣的打扮,隻不過盧覌亭這二年當文官也是習慣了。
“早知道這樣我穿中山裝來了,我看街麵上穿中山裝的也不少。”盧覌亭說。
“嗬嗬,那些多半也是內地來的,香港這裏啊,半土半洋,一般老百姓穿的還是對襟褂子,有錢人呢要顯擺,穿西服,裏麵還要學著西方人那樣弄個絲綢的馬甲,這才顯得正宗,我嫌那麽穿麻煩,平時就是對襟褂子,穿著舒坦。”
說話間,李久讓阿傑去把段文宣給叫過來,盧覌亭過來了,段文宣不告訴可不行,回頭那是討罵啊。不一會,盧覌亭坐著黃包車來了,一進門就向盧覌亭抱拳作揖,嘴裏說著,“稀客稀客!感謝感謝!”盧覌亭也回禮,相扶著大家坐下。
寒暄過後,李久那邊的麻辣火鍋也弄的差不多了,直接端上來,下麵是熊熊的炭火,還沒有煙,是啊,上好的無煙木炭哪裏來的煙,典型的川味火鍋。
說起這吃火鍋來幾乎大江南北那那都有,可是實際的吃法卻是各不相同。北方的火鍋是中間有“煙囪”的,木炭在裏麵燃燒,清湯寡水,講究的放點海蠣子醃螃蟹啥的,羊肉也好,牛肉也罷,用筷子夾著在滾湯裏涮涮就蘸著調料開吃了,北方人叫涮鍋子。廣東這邊也有,但是廣東人不叫火鍋,叫“打邊爐”,用的煤油爐或者是碳爐,平底鍋,基本上也是清湯,不放鹽,吃的時候卻不是涮,而是慢慢的煮,食材多是海鮮之類的。流行在四川的火鍋就不行了,也是用炭火,可是鍋底那是麻辣味道的,還要放鹽,放牛油,厚厚的一層,吃的時候卻是要用麻油調蘸料,不管天氣多冷,一頓麻辣火鍋下來,一定會讓你大汗淋漓。
“過癮,過癮!小李啊,你有這手藝平時咋不見你露啊?”已經到了吃不動年紀的段文宣也不管了,吃的汗珠子直冒,嘴裏還在喊著過癮。
“我露,我咋露啊,賤內是江南人,不吃辣的,我露了,她還不把我的耳朵擰掉?今天也是趕寸,她去學生家裏回訪去了,要不,我們今天這一頓肯定是吃不了的,就是到外麵去也沒地方吃。”李久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過年期間,一般的館子都不開張,無他,沒客人。那個時候的香港有些像後世的深圳,過年的時候,許多廣東人都回老家去了,畢竟廣東目前還沒有戰事嘛,戰後的經濟恢複的也很快,國人過年團聚這個習俗,那是延續了幾千年的。
喝著淡淡的廣東米酒,三個老友躲在家裏吃火鍋,情趣還是別有一番滋味。
“覌亭啊,你到香港幾天了?住在哪裏啊?”段文宣邊吃邊問,“如果你願意,可以住到我家去,我家裏現在很寬綽,住你一個沒有問題。”
人老成精,一看盧覌亭的穿著打扮和沒拿什麽行李,段文宣就知道盧覌亭到香港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之所以隨口這麽一問,也是出於關心的心態。
“這次……”盧覌亭有些猶豫的不知道該說不該說,“老主任被老蔣困在南京,一些滇人正在琢磨著如何營救龍老大脫離蔣介石,所以,過來的人不少,我是以探親訪友的名義過來的。目前住在九九大酒店,要不我也不會來找李老弟。”
“哦,是嗎?”李久翻翻眼皮想了想後又說到,“段老爺子不是外人,我也不算是外人吧?要不要我把你們的老大給叫過來一起吃啊?你小子還瞞我們?不就是加入了民革嘛,是不是還是什麽地方的委員?還要回昆明那邊去發展
吧?”
盧覌亭尷尬的看著李久,“你,你還是這個鳥樣,就不能給我留點臉麵嗎?”
“臉麵頂屁用,當初你那麽去跟龍老大說,他倒是最後有了臉麵了,可你看看,這都被老蔣軟禁了二年多了,這個臉麵過癮不?大不大?”李久諷刺道,“是不是在任潮公那邊拍了胸脯,想過來發展我?任潮公肯定沒有理你這個茬,你是立功心切……打我們認識的那天起,你特麽的就是成天想著算計我,我都給你回報了,實話說,滇軍那邊的種子都發芽了,段家老二在那邊都當團長了,仗打的相當不錯,至於現在的六十軍嘛,我想,不用你們去做工作,人家想回家,自然會做出選擇,倒是你要早點回去勸勸你家的老大哥,他此時的處境比他表哥那個時候還難,要做到麵不露痕跡,心裏要有數,告訴他,不要總是憋在家裏,該下去走走的時候還是去走走,去比不去好。你在我這裏就別浪費功夫了,過去不行,現在不行,將來也不行,你那點心機……唉,就隻能舞文弄墨做做學問!”
盧覌亭被李久說的雲山霧罩,一開始還為自己的冒失臉紅。他的確是在任潮公那裏說過李久的事情,並且向任潮公強烈推薦李久這個“軍事人才”,可任潮公一直笑而不答,那意思看上去很玄妙。可聽到李久說到後來,不由得讓盧覌亭陷入沉思,跟著就如坐針氈,恨不得馬上就回昆明了。因為,他擔心自己的大哥也犯老龍那時候的錯誤,到時候就坐蠟了,對眼前這個李久,他可是知道,這人不是那麽愛管閑事的,既然他都說出來了,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