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敲邊鼓(1)
進入1949年,上麵積極的展開對敵統戰工作,無論是三大戰役,還是其他的戰鬥,都有大量的國軍部隊戰場起義,這使得各種戰鬥進行的格外順利和傷亡大大減少,不管從哪個角度上看,策反對手都是戰爭中成本最低效果最好的戰法。
今天劉敬仲的表現,讓李久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一定是有另外的同誌在對其進行統戰工作。那麽這樣的事情自己碰上了也得繞道走,絕對不能發生重疊,這是潛伏工作的紀律。不過能夠在不暴露自己,又給同誌搭把手的事情,不在此例。李久隻要不在乎成績和功勞,幫人家敲敲邊鼓就毫無問題。比如,九九記給皮埃爾那條船的擔保和針對海關關員擺平的事情,那邊的同誌根本就不知道九九記是自己人,頂多認為九九記“唯利是圖”“見錢眼開”,什麽錢都敢賺。
“李兄弟,話不是你這樣說的,真要是說起事,天上飛的可是比地上跑的快多了,最近,公司內部有人提出了這個問題,我還沒有表態,過年到你這裏來也是躲清閑,我要是在家裏,估計門檻都會被踏破,來自各方麵的壓力太大了,哥哥我沒經曆過這個,目前躊躇難定啊!”說到這裏,劉敬仲一口喝掉杯子裏的酒。
看著劉敬仲那個鄭重的樣子,李久沒來由的哈哈笑起來了,把個劉敬仲笑的莫名其妙,他呆呆的看著李久,隨即說道,“我知道我腦子沒有兄弟你好,可你也不能這樣看老哥的笑話啊,老哥我蹉跎伴生,就剩下這點家底,就這樣沒了?”
“你呀!真是看不開啊。俗話說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不管是過的好還是過的不好,總算是到人世間轉了一圈,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你何苦拘泥於這些俗物中?兄弟我是因為會打仗,不敢攪合其中,讓我拿起槍來打自己人,我下不了手,哪邊的我都不想打,在這個方麵兄弟我是個慫人。可是,兄弟我看的清楚,就你那點東西,無非是寄生於國府的肌體上的一個小虱子而已,國府不在了,你們到哪兒去都不行,如果老蔣敗退台灣,你看看地圖,整個台灣才多大?夠你飛機轉嗎?你要想保住家底或者繼續你的飛行興趣,你隻有在祖國的大地上翱翔才行,老蔣的敗局已定,就說說這些混賬王八蛋有多壞吧,就在前天,他們把日本戰犯包括岡村寧次在內的260人全部釋放了,那些該死的日本人殺了我們多少人?他們就輕飄飄的那樣宣布無罪釋放了……”說到這裏李久眼圈都紅了。
“兄弟說的對,老蔣這撥人著實腐敗,著實該敗,可我……我怕過去後不能適應啊,我都不知道自己過去算是被團結的對象還是被打倒的對象。”劉敬仲說。
“這個啊,我
覺得你應該順應潮流,那個公司不是你一個人的,如果大家都要起事,你跟著一起就行了,至於說你是被團結還是打倒,我看沒有啥區別,你也就是高級點的司機,人家打倒你有啥好處?還少了個開飛機的,要是你實在害怕,你幹脆淨身出戶,到香港來,你老婆現在每月的收入可不低。”李久說道,“大不了哥倆湊份子,再找幾個人,咱們在香港再開一家航空公司唄……不過就是香港開航空公司也是要航線的,不能總是飛香港到澳門吧?”
被李久這樣雲山霧罩的話給弄的更是想不開的劉敬仲,幹脆又給自己倒酒。
“嘿嘿,就算是起事也沒什麽吧?兄弟我在那邊目前可是有不少相識的了,我的獨立團全部都起義了,他們都在那邊,還有……你知道任潮公吧?他也到了那邊,任潮公在香港跟咱們關係很鐵的,真正需要幫忙的時候,咱們那邊也有人!”李久就像是個愛吹牛的胡同鑹子,居然跟劉敬仲海吹了起來。
這個年飯,吃到後來,就差劉敬仲給李久“憶苦思甜”了。這老小子喝大了,於是,李久夫婦隻能收拾收拾客房,大過年的,沒法讓人家走。海琳娜是個洋女人,根本就不在乎中國的俗禮,反而還說錢屸收拾的小家很溫馨。
說起來,這劉敬仲都四十老幾了,海琳娜也有三十多了,可倆人就是沒孩子,為了這個,劉敬仲是求醫問藥,反而海琳娜卻是求神問佛,整個倒過來了。
大年初一了,今年李久可是得趕緊著出去拜年,還得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帶上。過年期間,家裏的傭人啥的都回老家去了,包括阿傑都不在。現在要出門了,劉敬仲那倆懶鬼還在呼呼大睡,李久幹脆不理了,寫了個條子,帶上老婆孩子開車走了,反正自己家裏啥也沒有,就讓老劉在家裏替自己接受那些手下的拜年吧。
李久在香港屬於外來戶,用當地人的話說是“白手起家”,上麵沒有人罩著,也沒有長輩,更不是本地人,同時,他還是個標準的“無黨派”,所以,在香港過年的時候,初一他是不出門的,沒有人值得他趕著去拜年。不是有任潮公嗎?那最多算半個,初八前去看看即可,如果初一一大早就去,反而顯得他這個無黨派有了政治傾向,至於任潮公給他介紹的名人元老啥的,李久更是客氣多過親近,他不想跟政治人物攪合到一起,這就是李久的精明。
有許多商人,尤其是江浙過來的,他們習慣於結識政治人物,習慣於利用政治人物和政府關係做買賣,而這一點在九九記卻是相反。不是說九九記不與官宦人家合作做買賣,但是每次合作,李久都會仔細的審核,一旦有政治條款或者禍國殃民的做法
,九九記是堅決不做的。另外,九九記發展的根基是底層,換句話說九九記在剛開始的業務重點並不是大宗貿易,而是立足於解決湧進香港人的衣食住行,是為底層消費者服務的公司,這就避開了在高利,暴利行業裏與一些有背景的公司和人正麵發生衝突,可以說,九九記在香港其實也是在夾縫中求生存。
香港從日本人手裏收回快五年了,第一波的建築已經差不多到頂了,而此時,李久也麵臨著企業轉型和開拓新的營業渠道的問題。不過有一點是其他企業無法超越的,那就是九九記有自己的玉石店鋪,那個鋪子的獲利是無法估量的,每當公司的周轉出現困難的時候,九九玉器鋪就會拋出天價的極品翡翠,而段文宣通過段家三代人開拓出來的緬甸原石渠道也是其他玉器商人無法比肩的。
在以往的大年初一,李久會在家裏喝茶,等著鍾誌豪手下的馬仔過來拜年,李久一個個的給“青頭仔”發紅包,可是今年不行了,今年他得出去拜年,給誰呢?連任潮公他都不去趕場,今年會去給誰趕場?去給老龍拜年,畢竟老龍那裏是能說得上的關係,同時,雲南目前所處的位置很敏感,很關鍵。上級指示,必須跟老龍保持聯係,保持關係,保持信任,總之,老龍的正麵工作不需要李久去管,可是老龍側麵的穿針引線等等細枝末節敲邊鼓的事情全歸李久負責。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工作?既要去把老龍引導到大義、大趨勢上去,還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還要讓雲南的滇軍說李久講感情講義氣,有這樣的要求,這年初一,李久能不去嗎?其實在年前,老龍家的年貨幾乎就是九九記的小弟們包了,所謂包了就是包買,包挑,包送,還要包問。過小年的時候,李久還前往探視。
說起這小年來啊,南北差異還是很大的,北方人是臘月二十三過小年,而南方則是臘月二十四過小年,為什麽出現這樣的事情?說起來也是叫人感覺不可思議。中國人過小年成為定例是起源於北宋,那個時候統一在臘月二十四。到了滿清時期,雍正帝在臘月二十三進行臘祭的時候,也順帶祭祀灶神,於是,上行下效,京城的官員都一窩蜂的在這一天祭灶了。跟著步軍統領衙門也開始這樣搞,甚至還出了“軍三民四”的說法,那個年代,拍馬屁的比堅持“原則”的多,誰敢在這個事情上與雍正對著幹?盡管沒有行文,沒有告示,這北方人過小年生生的把灶王爺上天言好事的時間給提前了一天。可是在南方的漢人不買賬啊,你們說二十三就二十三啊?於是,以長江為界,南邊的還是二十四過小年,灶王爺也沒法子,無非是多吃一天供饗而已。上班時間調
整一下唄。
一到老龍的家,李久就抱起了兒子,快步的走向端著在正堂太師椅上的老龍,隨即把兒子放下來,讓李江給龍老磕頭叫爺爺……老龍哈哈大笑,甚是開心。
說李久去拜年怎麽不大包小包的?嗬嗬,按照咱們民族過年的舊例,過年的時候,晚輩給長輩拜年無需拿什麽東西去,隻要跪下磕頭,說上幾句吉祥話即可,反而是長輩要給晚輩“壓歲錢”。而晚輩要送的年禮,都在除夕之前送了,沒有大年初一見麵送禮的。就是同輩相見也是雙方一拱手,道一句“吉祥”即可。至於現在流行的“新年好”的問候,那是解放後的新禮節。
至於回娘家那就不一樣,不過,回娘家沒有初一的,誰家媳婦要是逼著丈夫初一回娘家,不要說丈夫不高興,就是回去了,老丈人都會大耳瓜子招呼,這是有明確規定的,得初三以後才可以的。回娘家就不一樣了,那就得大包小包的,能拿多少拿多少,這是給娘家爭臉的時候,不能含糊。可惜,錢屸一家沒了,沒娘家回,每每到這一天,李久和錢屸都會悄悄的在家裏設置一塊靈牌,上貢燒香,弄個火盆燒點黃紙,這一天他們是閉門不出,也不見客的。
不是還有段文宣一家嗎?李久也該去給段老爺子拜年啊?嘿嘿,段文宣從一開始就堅持與李久平輩論交,大年初一去給哥哥拜年?嗬嗬,有,但不是李久他們這種情況,那得是“長兄如父長嫂如母”的情況下才行,他們之間的這交情得到初二去才行。李久在家裏等著馬仔來拜年是個啥意思?自然是小輩來啦,這一天鍾誌豪不回來,可是吳媽的兒子必須來,還有那些跟著李久吃飯的退役大兵的子女們必須來,不為別的,至少每個人能拿一個分量很足的紅包啊。
老龍的輩分高,以往在昆明那是拜年的如過江之鯽,就是在南京,前來拜年的也不算少,可這到了香港……能夠來的就有限了。李久一大早就來了,這讓老龍非常高興,也很寬慰。現在,他對李久的印象好的不得了。
小李江到這個夏天就要上小學了,孩子很安靜,整個性格上也不知道像誰,他從來不鬧,可也不是那麽老實,最讓李久不開心的就是對習武或者是練功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如果這是在李家寨,肯定會被棍子打得“必須練”,可是有錢屸在,李久那些訓練孩子練功的招一招都用不上,錢屸根本就沒打算把自己的孩子培養成一個“武夫”,倒是讓孩子沒完沒了的背誦啥唐詩宋詞的……
錢屸帶著李江陪小夫人去說話了,李久就在堂屋裏陪著老龍聊天。
“老主任,您現在還過的習慣吧?這裏的濕氣與雲南的不一樣,而且冬天要比昆明
的短,也稍微暖和一些。”李久沒話找話的說著。
“習慣,不習慣也沒法子,現在必須要隱忍。”龍老大表情很堅毅的說道,“李先生,老蔣下台了,桂係的老李派人來聯絡我,讓我去雲南去主持大局,我還沒有回話,以你的眼光看,今後國內的局麵會是個什麽樣的?”
此時的老龍心中是把李久當成心腹幕僚來看待了,通過幾次關鍵時刻李久的出手,老龍才感覺到這個李先生的本事和看問題的高度。
“老主任是久曆風雨的政治家,大方向上心裏肯定已經有了定論。從您主政雲南開始,您就在為雲南人民的福祉努力,這個宗旨在您的心裏從來沒有變過。可是,雲南畢竟是中國的一個省,不可能,也沒有理由要獨善其身,這個不僅是老蔣不樂意,誰都不樂意。這是個大趨勢,是曆史無法改變的大趨勢。”李久很難這樣斟詞酌句的說話,所以,說的很慢,“您和盧司令都是我的老長官,在大義上你們沒有矛盾,不管是誰主持雲南,目的都隻有一個,減少老百姓的苦難,減少滇軍將領之間的混亂,這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最後的統一也是一樣。桂係的老李還在想半壁江山,這本身就是逆潮流的,從你們加入同盟會,加入革命軍開始,為了什麽?為了推翻滿清帝製,蔡鍔將軍在雲南帶了個好頭,那麽時至今日,難道說雲南人的思想落後了?我不這樣看,盧司令是在等時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