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狗官滾出來
壟長的車隊不好在大街上掉頭,殷薄煊便命人將賑災的東西留在知府衙門,留下一隊人看守,旋即帶上楚星瀾和南宮玠一起去了傅見寒府上。
小隊行進速度要快許多,策馬過了兩條長街便是傅見寒在蘇州城置辦的府邸。
傅府大門緊閉,外頭竟然攔了數百個災民在那裏拄著木棍叫囂,高呼著讓傅見寒出來。
他們將府門前的路圍的水泄不通,楚星瀾等人很難再級景區了。
楚星瀾道:“先前後門看看?”
殷薄煊對小乙使了個眼神,小乙從馬上跳了下去,飛簷走壁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前麵的巷子裏,過了一會兒小乙又從原路返回來道:“不行,後門也已經被人圍起來了。”
楚星瀾一愣:“這年頭難民做事也這麽萬無一失了嗎?”
前頭人聲鼎沸,不知道多少人叫著傅見寒的名字,那些呼喊裏卻都是滿滿的惡意。
“不是說朝廷會想辦法嗎?為什麽朝廷還不賑災?”
“家裏的孩子已經兩天都沒飯吃了,連井水都幹了,你倒是給我們一條活路啊!”
“米呢?不是說開倉放糧嗎?為什麽我們來了就沒有米了!”
哀嚎求救的聲音此起彼伏,每個人都訴說著自己的苦難和不幸,卻沒有人意識到他們也在給被人施加著不幸。
府邸裏,傅見寒低垂著一張臉坐在廳堂上,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頹靡。
他身上還穿著大齊的官服,但是烏紗帽卻已經滾落在地。
他真的盡力了……
可就算是他弄來了再多的米,對於這群難民而言也都是杯水車薪。
而現在他竟然連府門都難以出去。
他還能做什麽?
季酥抱著孩子坐在廳堂裏,傅遐邇在她懷中被府外的謾罵聲嚇得直哭,她時不時看看傅遐邇,時不時又看看坐在她麵前的傅見寒。
她知道傅見寒已經盡力了。
這段時日裏她見過傅見寒成宿成宿地不睡覺,為了賑災想盡了辦法。
短短的一個月,他整個人都已經消瘦了一圈。
為了賑災他勞心勞力,可那些災民卻不這麽想……
他
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有得到足以果腹的糧食,就一心覺得傅見寒是在屍位素餐。一個月裏她聽過了太多的謾罵之聲。
一開始她也會為街上的流民施粥賑災,可是漸漸地這裏的流民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就算是他們府中尚且寬裕,也經不起這樣大的損耗。
再之後那群人便連著她一起罵,說她沒有良心隻是做做樣子,如今就連她也不敢再隨意出門了。
她每日隻能帶著傅遐邇躲在府邸裏等著傅見寒帶回來新的消息,可是傳回來的消息卻一日不如一日。
門外的人衙差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這道府門要是衝破了……
季酥幾乎不敢往下想。
不是說會有欽差大臣來嗎?
他們到底在哪裏?
還要多久蘇州城的流民才能緩過一口氣?
“狗官,你給我滾出來!”
一個難民氣急敗壞,撿起地上的一顆石頭就朝紅漆大門砸了過去。
“連大齊的百姓都不管了,你還算什麽父母官!你不管我們,你們也別想好過!”
“大家一起衝進去,他們家裏一定還有糧食!”
人群霎時躁動起來,一窩蜂地往府裏湧動。
門外的衙差們努力地維護秩序,用手裏的木棍攔住想要向前挪動的難民。
可是瘋狂暴動的人群根本就沒有理智可言,他們用自己的拳頭和木棍瘋狂襲擊衙差,將府門圍住的差役們很快就亂作一團。
人群瘋狂地湧到了門前,不顧一切地要往裏衝。府邸裏的門閂搖搖晃晃,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人衝斷。
“糟了!”楚星瀾心驚道:“暴動一起,不隻是傅見寒府上,整個蘇州怕是都要亂套了!”
現在這群人隻是一時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才想要衝到傅見寒府中搶奪糧食。
但是一旦人們發現這種巧取豪奪的辦法可行,大家就會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地開始巧取豪奪——連知府的糧食都可以搶走的他們,以後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要麽是餓死,要麽是被官府的人打死,他們總要選擇一個死法。
要是搶到了糧食,說不定之火他們還有翻身的機會,可要是在沒
有飯吃,他們可能連接下來的冬天都熬不過了!
就在這時,門閂應聲而斷,前排的難民們一下由於衝擊的慣性一下栽倒在地上。
後排的難民成群地湧入,霎時就擠滿了傅府的庭院。
“看呐,咱們連一口飯都吃不上,知府的府上卻還能養著這麽多花?”
“但凡他們把澆花的誰給我們拿去種莊稼,最少咱們不也得種出幾個甜瓜嗎?”
“果然是黑心的狗官,咱們快搶糧食吃啊!!”
在有色的眼鏡下,傅見寒的錯被越放越大,一盆簡單的植株在難民的眼裏都變成了不可饒恕的過錯。
他們憤恨這世道的不公,滿腔的怒火必須要往外燒出去才能夠得到解脫!
府門一破,府裏的管家就跑到大廳去道:“大人,你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吧,那群難民們都急紅了眼,接下來還不知道要幹出什麽事情呢!”
傅見寒一聽,先是看了季酥一眼:“你帶著遐邇先去柴房躲一躲吧。”
季酥聽著這話不對勁,“我們去躲一躲,那你呢?”
“蘇州城走到今日這一步,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們要找的既然是我,那我便出去平民之眾憤。”
傅見寒說完撿起了地上的烏紗帽,不偏不倚地壓到自己額前戴好。
便是走到了這一步,他也不忘君子應要正衣冠。
看著傅見寒往府外走去,季酥道:“見寒!”
傅見寒回頭望了她一眼。
季酥柔軟的雙臂緊了緊懷中的嬰孩:“我不走,我和遐邇在這裏等你回來。”
夫妻同林鳥,危時共進退。她什麽也不怕。
傅見寒的心頭恰似一道暖流劃過,叫一片本都要蕭條的地方接二連三地開出嬌嫩的花來。
季酥從未覺得他哪裏不好。
跟他在一起經曆的一切,做的一切選擇,在她眼裏都隻化作了兩個再平凡不過的字眼。
它是,“值得”。
難民們紛紛湧入傅見寒的府邸,他們穿入回廊,泄憤般地將那些刺眼的盆景又摔又砸。不能填飽肚子的觀賞之物都成罪惡。
他們要糧!!
要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