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惡咒·一

  立夏。


  季酥真的帶著傅遐邇回到了京城。


  這一次他們帶來的行李頗多,聽說不久前剛在季相的宅子對麵買了一套府宅,似乎是真的打算在京城長住了。


  因為殷薄煊強硬的不讓傅遐邇來府上做客的態度,再加上楚星瀾怕季酥剛回京的時候許多東西沒有整理好。她和崔憐霜一直等到季酥回京的第三天才去拜訪。


  隻是季酥回來的路上沒有休息好,見到它們時就一直在咳嗽。


  楚星瀾說要江隱蹤來幫她看看,江隱蹤之前跟隨珍珠和武狀元去了一趟北海之濱的東萊渡。


  但是當他們拿出石牌的時候,渡口的船夫就隻讓武狀元和珍珠上了船。


  起先江隱蹤想要等他們回來。


  但是後來他在東萊渡等了三個月也不見消息,就隻能自己回西京了。


  武狀元和珍珠最後到底去了哪裏也沒有人知道。


  不過楚星瀾希望,他們是過得幸福的。


  季酥卻搖頭道:“不用,我在蘇州也找了個好大夫,他幫我調理著就行。”


  崔憐霜一手支著腦袋犯困道:“入了夏,似乎格外好睡了。”


  崔憐霜這人沒什麽缺點,就是一到夏天就愛犯困。一天裏若是沒有事情,她能快樂地睡上五六個時辰。


  季酥一笑,用帕子捂嘴咳嗽了兩聲,“我聽說妙嚴寺過明日要辦香火會啊,你們去不去?”


  楚星瀾興趣一般:“我無所謂,季酥姐姐要是想去,我也可以陪你啊。”


  崔憐霜困得不行,連話都懶得說了,隻軟趴趴地舉了一下手。


  意思是,讚同。


  季酥嗔了她們一眼:“你們一點都不虔誠。現在多積一點福報,以後是能造福子孫的。”


  楚星瀾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一輩子那麽長呢,子孫們要福報,以後慢慢積攢就是。姐姐你著什麽急啊。”


  季酥一愣,垂下眸子道:“誰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啊……”


  楚星瀾不以為意:“那就捐個三十萬兩白銀意思意思吧。希望佛祖給福報的時候也不要太吝嗇了。”


  這麽豐厚的誠意,她相信無所不通的佛祖能感受得到。


  佛祖菩薩不是俗人,但他們,也塑金身。


  崔憐霜打著哈欠:“那就這麽說定了,明日辰時,咱們妙嚴寺門口見。”


  雖然犯著困,但是重點她可是一個都沒落下聽。


  季酥無奈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行了,你快別在我這兒待著了,回去睡吧。不然我怕你一會兒要倒在這張桌子上了。”


  崔憐霜睜著迷糊的雙眼:“這才來了多久你就趕我們走,是淡了嗎?”


  季酥看著她那副懨懨欲睡的模樣又好笑又好氣,都有點不耐煩了:“去去去,回你的楚府去。”


  楚星瀾也拉著崔憐霜站了起來:“好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明日妙嚴寺等你。”


  楚星瀾挽著崔憐霜往外走去,季酥笑著跟他們招了招手。


  待她們離去,她的臉色才突然一變,捂著嘴猛地咳了起來。待她咳完,她的臉色都蒼白了幾分。


  身後的丫鬟一臉擔憂:“夫人,您這樣……”


  季酥看了她一眼,語氣少有的強硬:“不許聲張!”


  她還沒到躺在病榻上不能走的地步。


  她不想讓更多人為她擔心。


  翌日,妙嚴寺。


  季酥今日不知是因何來得晚,到的時候已經是辰時一刻了。


  看到她從馬車上下來,楚星瀾立即上前道:“季酥姐姐,你的臉色怎麽比昨天還要差?”


  今日她臉色不好,出門前特地吩咐丫鬟要將她好生打扮一番,不要讓人看出端倪。


  沒想到楚星瀾的眼睛那樣尖,一下還是看了出來……


  季酥不經意地摸了下臉,無奈道:“唉,太久沒回西京城了。都忘了自己是西京人,昨日水土不服一宿都沒睡。”


  楚星瀾噗嗤一笑,挽住她的手道:“那姐姐以後可得多待在西京了,那些遠的地方咱們就都不去了。”


  崔憐霜今日是睡過午覺才來的,整個人都比昨日精神得多。


  三個姐妹想跟著進了妙嚴寺。


  今日香火鼎盛,來的人是往常的四五倍。一整個寺廟裏人擠人,有時候走得近的兩個人,腳跟都能並在一起。


  但好在的她們的三十萬兩白銀提前跟寺裏的法師打過了招呼。


  法師將上香的主殿在那個時間特地空了出來,她們虔誠叩拜的時候才沒有旁人打擾。


  楚星瀾和崔憐霜都是簡單的叩拜以後就站了起來,但是季酥卻一直跪在蒲團上,嘴裏喃喃地念著什麽,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


  楚星瀾笑道:“姐姐,你今日的願望好像頗多啊。”


  許願這麽久,是有什麽非要完成的事情,多求了兩下菩薩麽?

  季酥嗔了她一眼:“不許胡說,不過就是求傅見寒日後身體康健,百年到老。求遐邇也能用功讀書,日後功成名就,做個如他父親一般的君子罷了。”


  很正統的古代女子偏愛求取的東西。


  但是楚星瀾問道:“那你呢,不為自己求一點什麽嗎?”


  季酥笑了下:“我已經沒有什麽好求的了。在菩薩麵前不能太貪心的。為他們求了,就不能再為自己求了。不然菩薩不應驗了怎麽辦。”


  楚星瀾驚歎道:“哇,姐姐你怎麽能十年如一日地做著這麽溫柔的人。”


  就連許願都是,隻把要緊的願望給了家人。


  季酥好奇:“你許了什麽願?”


  楚星瀾莞爾,隻吐出了四個字:“長相廝守。”


  她的願望很簡單。


  她要和殷薄煊一起,長相廝守。


  他們要真正的白頭偕老。


  季酥笑了下,眼底閃過了一絲羨豔。


  長相廝守啊……


  真好。


  她轉頭對她們說道:“好了,我還要多誦會兒經。你們先去寺廟裏逛逛吧。我一會兒就來找你們。”


  楚星瀾和崔憐霜對視了一眼,“好,這三十萬兩銀子可值好一會兒時間呢,季酥姐姐不著急,慢慢念。”


  說完她們走出了大殿,將季酥留在了那裏。


  妙嚴寺的後山風景向來不錯,兩人攜手往那裏走去。


  這時候她們忽然聽一塊假山石後麵傳來的低語。


  是一個女人在說話。


  “聽說又死了一個了。還是望月樓的頭牌呢。”說話的人特地將聲音壓得低了些,對死亡她還是心有畏懼的。


  另一個女人冷笑:“活該呀,本來就是些不幹不淨的女人,隻會勾引男人。死了正好呢。”


  雖然她們是來妙嚴寺拜佛祖菩薩,但是這兩位慈悲之心,說話的人顯然一點都沒學去。


  第一個出聲的女人說道:“可那些

  畢竟是人命啊。殺人的凶手到現在都沒有抓到,京城裏現在都已經人心惶惶了。你說有一天那人不會把矛頭對準我們這些普通女人吧?”


  事情可能要波及到自己,另一個頓時避諱不及:“呸呸呸,我們又沒幹青樓裏的齷蹉事,才不會有人來殺我們呢。”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應該是走了和他們相反的方向,漸漸地就聽不見了。


  楚星瀾扭頭問道:“京城,最近經常死人嗎?”


  崔憐霜眉頭蹙了蹙,“是有點不太平,最近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了一個瘋子,短短一個月,已經接連殺了四五個人了。每次都是一刀捅進身體裏,留下了屍體,卻沒有見到凶器。大理寺卿最近一直都在查這個案子。”


  先前的大理寺卿胡舟早早就被貶職去了西北的一個小縣城當縣令。


  如今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正是崔憐霜的遠房表哥。


  不久前他們聚在一起剛聽那位表格說起這件事情。


  楚星瀾的臉色變了變,這個時代也出現連環殺人犯了嗎?

  楚星瀾問道:“那望月樓的頭牌又是怎麽回事?”


  自望花樓的老鴇死了以後,沒過一年那個妓管就被新的人盤下,改名為望月樓。


  仍舊是做著那些不好言說的生意。


  西京城裏永遠不缺想要發財的人,就算死了那一個老鴇,以後也還是會有新的人接上。


  隻是不知道下一個再遭同樣的折磨虐待的人會是誰了。


  崔憐霜:“被殺的女子全都是青樓賣身的女子。越是紅的女子,就越容易遭毒手。有好幾家青樓妓管為了避風頭,都接連關了幾天的門。”


  倒不是那些老鴇突然有了良心。


  她們還是想要掙錢想,但是命也得留著不是?


  若是再折損一兩個頭牌,那老鴇又要痛失一份心血。


  興許客人都覺得這家青樓不吉利,掉頭走了,那她們以後可就更沒有生意了。


  楚星瀾一驚。


  專門挑青樓的女子下手,是和妓女有什麽仇怨嗎?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被青樓女子搶走夫婿的某一個怨婦。


  也許就是因為失去了所愛,為了報複,那個人才心理扭曲想要對其他的青樓女子下手。


  再想到剛才那兩個女子的話語,楚星瀾的眸底劃過一絲黯然。


  明明尋歡作樂的是那些男人,為什麽這些女人反而對青樓裏苦命的人厭惡更多。


  也許那些委身青樓的人,並不是自甘墮落。


  本就已經掙紮生活在煉獄之中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連性命都有了後顧之憂,她們真的很可憐。


  但是這時候崔憐霜又說道:“但其實這事不是第一次在大齊裏發生,幾年前在其他地方也出現過類似的案子。”


  楚星瀾愣了愣,“什麽地方?”


  崔憐霜搖了搖頭,“記不清了,太多了。蕪州,朔州,青州城……都出過類似的案子。每次死的都是青樓的人,凶器都沒有找到。”


  她看了楚星瀾一眼,“隻是因為她們都是青樓女子,也就沒有引起多大的重視。官府簡單查了查,沒查出凶手,也很快就會以無頭懸案了結這些案子。”


  沒有父母親朋伸冤的人,死了以後都難得到一個公道。


  世道就是這樣。


  楚星瀾怔了怔,若是此人行動了這麽久都沒有被抓住,那過去的幾年間他該殺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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