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惡咒·四

  江隱蹤號過脈,小心翼翼地為楚星瀾重新蓋上了被子。


  殷薄煊:“怎麽樣?”


  江隱蹤緊皺著眉,搖搖頭:“還是診不出來。”


  從楚星瀾昏迷送回府中已經整整半日了,他每隔半個時辰就會過來診斷一次。試遍了所有辦法,都沒能讓楚星瀾醒過來。


  就連楚星瀾是因何而昏迷,他都始終診斷不出來。


  若是楚星瀾中了毒,他倒是能想到辦法醫治。但楚星瀾的症狀,分明不是中毒引起的。


  她隻是昏迷,昏迷著,且氣息比兩個時辰之前愈發薄弱。


  當時傷到楚星瀾的那一把骨刀殷薄煊也帶回來了。


  江隱蹤也檢查過好幾次,在上麵除了查出了血,沒有什麽特別的。那些暗紅的東西,就是血沒錯。


  江隱蹤思忖了片刻,“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殷薄煊劍眉一擰:“都什麽時候了還有什麽不當講!”


  自從琴崢的事情過去過後,國舅爺就再也未露出過這樣嚴肅的表情。這還是第一次。


  江隱蹤拱手:“那小人就說了。夫人如今的症狀,倒是和當年太子中術的模樣很像。”


  同樣是診不出疾病,同樣是昏迷不醒。而且,下手的還人還同樣是齊貴妃。


  東海國之人不是曆來擅長害人的秘術嗎?

  齊貴妃潛藏了這麽多年,也許就是為了等待某一種秘術練成的時機,再來對楚星瀾下手。


  殷薄煊一驚:“那能否用當年救玠兒的方法救她?”


  江隱蹤還是搖了搖頭:“當年太子的脈象我記得清楚,和今日夫人的狀況大有不同。若貿然去解,隻怕會適得其反。”


  現在楚星瀾還隻是昏迷著,要是他們胡來,更催動了秘術,那夫人豈不是離鬼門關更近了一步?

  江隱蹤:“謹慎起見,您要不還是去看牢裏的那一位一眼吧。”


  解鈴還須係鈴人。


  秘術是齊貴妃下的,她一定有辦法解開。


  殷薄煊提起衣擺,拾起桌上的骨刀就去了大牢。


  肮髒的牢房裏,衣衫襤褸的齊貴妃正坐在地上哼著一首搖籃曲。


  那是他們東海國的曲子。從前她經常唱著這首歌哄她的玳兒睡覺。


  牢房的門鎖被人打開,她唱到一半的取自被人生生打斷,兩個獄卒毫不客氣地把她拖出來丟到了殷薄煊的麵前。


  “嘿嘿……嘻嘻嘻嘻……”


  齊貴妃左右掰著頭看著放在他身後的那一把骨刀,嘴裏發出了尖銳的笑。


  殷薄煊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嚨,恨不得當場擰斷她的脖子!


  他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麽?那麽小的一道傷口,為什麽楚星瀾會昏迷不醒!”


  “嘿、嘿嘿……”即便被扼住了喉嚨,她也掙紮著繼續發出沙啞的笑聲,“她要死了,楚星瀾要死了!”


  殷薄煊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你胡說!”


  他手上稍一用力,齊貴妃的麵色就漲成了青紫。


  她不過是受了一點點小傷,她怎麽可能會死?


  殷薄煊忍下心中莫大的殺意,才鬆開了齊貴妃的脖子,將她斷了線的木偶一樣丟在了地上。


  他雙目猙獰地盯著地上的女人說道:“我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我救她的辦法,我饒你一條性命。”


  齊貴妃僵硬地抬頭看她,嘴邊的露出了輕蔑的笑意。


  她捂住嘴竊笑了起來,大聲道:“救不了了,哈哈哈,她中的是我們東海國最惡毒的巫咒。這世上沒人


  能救的了她。我也不行。”


  她潛伏了這麽多年,千辛萬苦來到西京,她就是為了殺掉楚星瀾和她的孩子!


  隻可惜,她對孩子下的手沒能得逞。


  不然她應該一次帶走三個!

  用他們母子三人的命,才夠給她的玳兒陪葬!

  齊貴妃森森地說道:“在我們東海國,有一種最惡毒的詛咒。如果你恨一個人,那你就用自己所愛之人的骨頭,磨成一把刀。然後用那把刀,沾染一百個肮髒的妓女的血。”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對著相似的動作。


  “你要記住,每一次,都要讓妓女的血淋滿刀麵。等你殺夠了一百個妓女,這個詛咒它就成了。嘻嘻嘻……”


  為了完成這個詛咒,她這些著的很努力地在悄悄地殺人呢。


  那些被人一刀捅死的妓女,都是她殺的。


  她也曾是個驕傲的東海國公主。在這種生活裏,有好多時候她都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但是隻要一想到自己的兒子當初沉進冰冷的江底,而國舅府一家卻仍舊在大齊裏逍遙快活。她就忍受不了。


  所以她堅持下來了。


  齊貴妃繼續說:“後來啊,隻要用這把刀,輕輕地在你所恨之人的身上劃一下。哪怕隻是很細微的一道傷口,隻要見了血……”


  齊貴妃倏然抬起頭看著他,一雙眼睛瞪得無比的圓。


  她咬著牙說道:“隻要一刀。那被劃到的人就受了必死的詛咒。就算是神仙來了也解不開!”


  楚星瀾當時為了救孩子受傷了,她親眼看到的。


  那個女人現在必死無疑!

  “你知道那把骨刀是我用什麽磨的嗎?”齊貴妃壓低了聲音,“是玳兒的腿骨!”


  當年她對太子下秘術的事情敗露,逃跑的路上不幸被殷薄煊抓住。


  他們無路可逃了,可殷薄煊連孩子都不放過。


  那一劍射中了她的胸口,卻剛好偏了兩寸。她僥幸躲過一劫,可她的玳兒卻死在了河裏。


  她恨啊!

  蟄伏這麽多年,她就是為了等今天!

  殷薄煊倏地抓住了桌上的骨刀對準了她的眼睛,冷聲道:“我讓你告訴我救她的方法,不然我會讓你嚐一遍相同的滋味!”


  齊貴妃:“那你就來吧,我已經沒有什麽好怕的了。”


  她連兒子都死了,還能有什麽好牽掛的?

  死了對她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殷薄煊的眼皮跳了跳,對一個心死之人,他已經很難來威脅。


  “那你的母國呢?”


  殷薄煊問道:“你信不信,楚星瀾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要十萬鐵騎踏平你的東海國!”


  他說到做到!

  齊貴妃無辜地望著他,“信啊,我當然信了。你國舅爺什麽手段,殺人對你來說不過眨眨眼的事情。我的母國在你眼裏又算得了什麽?”


  她頓了頓,“但是那又和我有什麽關係?”


  她的表情驀地變的猙獰:“當初國之危難的時候我遠嫁和親。後來我有難了,母國卻不要我們母子,如今你就算是讓十萬鐵騎踏平那裏,我也不會流一滴眼淚!”


  用母國來威脅她,殷薄煊也太高看她對母國的愛了。


  離開故鄉那麽多年,她早忘了東海國升起的風帆是什麽樣子。


  從前是母國拋棄了她。


  這一次,是她選擇拋棄母國!


  當一個女人發起瘋來,她沒有什麽不敢犧牲的。


  齊貴妃看著殷薄煊說道:“當初


  你讓我失去了最愛的人,這一次,輪到你了。”


  她知道自己殺不了殷薄煊,不能直接報仇。


  但是不久以後,他也會失去自己最喜歡的姑娘。


  他的兩個孩子,會跟小時候的他一樣,年紀輕輕就沒有了娘。


  這是齊貴妃給他的最狠的懲罰!


  齊貴妃笑著說:“你說,那其中的一個姑娘長大了會不會問,‘是不是我害死了娘親’啊?”


  殷悅會永遠記得今天的事情。


  她會記得楚星瀾是為了保護她受了傷,也是為了保護她而死。


  從此以後那個孩子將再也給不出一點仁慈憐憫,在她的腦海裏會刻下善良會害死家人的符號。


  而另一個孩子,也許也會怨恨著那個妹妹。


  因為是她害得他們沒有了娘。


  這種傷害,他們會一輩子記得!


  齊貴妃的眼眸驟然變的陰沉,她毀掉的不隻是一個楚星瀾,還有他們的兩個孩子。


  比起一個人的死亡,那些在心底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痛和恨意才最是可怕。


  她的話成功將殷薄煊心底的怒意徹底激起,但是這還沒完,“不過你不要擔心,這隻是一種開始而已。”


  齊貴妃冷笑著說:“怎麽能讓你最愛的人一下就消失在你麵前呢?她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她會像一朵花一樣慢慢地在你麵前凋零,你有機會慢慢地感受她的離開,她的死亡。”


  齊貴妃盯著他說:“我要讓你知道,什麽叫無可奈何,什麽叫痛不欲生。就像當初的我一樣。”


  她的掙紮,她的痛苦,殷薄煊終於也有機會嚐到了!


  “住口!”


  殷薄煊終於被她的瘋狂徹底激瘋,手中的骨刀毫不猶豫地刺進了她的血脈。


  飛濺的出來的血液染紅了他的袖擺。殷薄煊丟開骨刀,看著地上不停嘔血的人,說道:“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回來。”


  他不信,除了齊貴妃,這世上會沒有第二個人懂得解開秘術的方法。


  殷薄煊快步離開了天牢。


  他一定能找到救人的方法。他一定行。


  回到國舅府,殷薄煊已經做好了出行的準備。秘術既然是東海國皇室的人下的,那其他皇室貴族定然也知道這個巫咒。


  隻要帶回來一個懂得解開咒術的人,楚星瀾就還有救。


  齊貴妃不想拯救的母國,自會有其它人害怕被踐踏。


  赤水軍十萬鐵騎,隨時為國舅夫人候陣!


  隻要他的行動夠快,就一定能救楚星瀾回來。


  但是他才進蘭庭,就聽珊瑚急匆匆地趕來說道:“國舅爺,夫人醒了!”


  殷薄煊一愣:“醒了?”


  昏迷了那麽久的人,突然就……醒了?

  珊瑚點點頭,對殷薄煊說道:“醒了,江大夫剛剛診斷了一下,暫時還沒有什麽異樣。”


  殷薄煊快步跑進屋裏,就看見楚星瀾從床上坐了起來。


  “唔,殷薄煊?”


  他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仔細查看,“你傷口怎麽樣?”


  齊貴妃死前說的那一番話應該不隻是威脅而已,雖然不知道楚星瀾為什麽醒了過來,但他心裏還是藏著一股不安。


  楚星瀾低頭看看,不以為意道:“沒事啊。倒是孩子,怎麽樣了?”


  殷薄煊:“悅兒受了驚嚇,已經被哄著睡著了。慎兒也有人陪著。不礙事。”


  楚星瀾搖搖頭,還是有點昏沉。


  殷薄煊仔細端詳著她:“你真的……沒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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