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章 罪與罰(三)
第921章罪與罰(三)
??季蘭昌大膽道:“葳蕤公主有罪人盡皆知,還需要我推責汙蔑?是慎小王爺自己來晚了,還要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吧!”
??季蘭昌之大膽叫好些人都嚇了一跳。
??就算是恨極了葳蕤公主,今日最想要看她出事的太常卿李淌,今日也不敢在殷慎麵前囂張。
??可季蘭昌儼然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她以為自己的姐姐死了就是最占理,誰在道德上都要虧欠她。
??加之這兩日傅遐邇對她算是百般忍讓,季蘭昌便愈發張狂,就連在慎小王爺麵前都變的囂張跋扈了。
??殷慎眸子一眯,陰寒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一股威壓驟然降臨。
??殷慎:“你說,葳蕤有罪?”
??季蘭昌:“她當然有罪!”
??殷慎冷笑一聲:“大齊的律法都還沒為葳蕤公主定罪,你倒是先攀誣上了!你比大齊的律法還大嗎?”
??季蘭昌怔了怔:“證據都已經指向了葳蕤公主,還有什麽好辯駁的?”
??殷慎:“隻要律法沒下論斷,葳蕤公主就不是戴罪之身!你當眾攀誣公主,又該當何罪?”
??季蘭昌霎時愣住。
??“怎麽算攀誣,現在不是正要審理嗎?”
??殷慎:“那不就是還未審理?”
??既然還未審理,季蘭昌在這裏得意個什麽勁?
??殷慎看著傅遐邇道:“本王記得,依照大齊的律法,攀誣公主須以竹片掌嘴三十。大理寺卿正好在此,不如就代為執行了吧。”
??他不是很偏護這個表妹麽?
??那就讓他自己動手。
??傅遐邇:“今日第一個要審理的案件是葳蕤公主的案子。蘭昌縱然有錯,那也不妨容後再議。”
??殷慎冷笑道:“容後怕是就議不了了。焉知大人不是想著一會兒先將葳蕤定罪,之後再以季蘭昌所說無誤為由為她開脫?一事論一事,季蘭昌公然攀誣公主,就得受罰。”
??從前是他不在才讓這兩個人有了算計殷悅的機會。
??如今他就站在這裏,不得拿季蘭昌立立規矩?
??要怪就怪她自己不知收斂。真以為自己一個次女的身份,就能與公主相抗衡。
??季蘭昌怔了怔,她看向傅遐邇搖了搖頭:“遐邇哥哥!”
??殷慎厲聲:“季小姐現在是為了免責公然讓傅大人徇私枉法嗎?”
??季蘭昌一愣。
??傅遐邇的臉色變了變。
??殷慎道:“若是傅大人辦不好差事,那本王身邊也有人可以代勞。阿宴!”
??他身後高大魁梧的人立即走了出來。
??看那副神情,對方分明就是個練家子。
??要是讓她來處罰季蘭昌,莫說三十板子,三板子下去季蘭昌的嘴就被打爛了。
??“慢著!”
??季蘭昌心中一喜。
??還以為是傅遐邇要來幫自己了。
??誰知道傅遐邇看了季蘭昌一眼,就對大堂裏的衙差道:“你去執行這個刑罰。”
??季蘭昌霎時愣住:“表哥!”
??兩個衙差把她拉到一邊。
??季蘭昌怒道:“我姐姐都因為你辦案不嚴死了,現在你還要幫著外人對付我嗎?”
??季母也立即撲了上去,攔住了他們。
??她看向傅遐邇道:“我女兒不過說了一句實話而已,你憑什麽這麽對她。你也被豬油蒙了心,怕了他們這些權貴了嗎?”
??殷慎冷笑了聲:“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口出狂言說過的話付出代價。不是誰都樂意當季蘭昌的娘,大度地原諒她那張嘴的一切過錯。”
??季蘭昌犯錯在前。
??他罰季蘭昌更是天經地義!
??史官諫臣來了這裏,這件事情都無可非議。
??傅遐邇咬了咬牙:“動刑。”
??衙差點了點頭,一個抓住了季蘭昌的下巴,另一個揚起手中的竹片就抽到了她臉上。
??季蘭昌痛呼一聲,半邊臉上霎時就留下了一個印字。
??可她還有二十九下的板子要受。
??傅遐邇別過頭。
??季蘭昌太不知天高地厚,又是在這麽多人麵前口無遮攔。
??慎小王爺那般偏護自己的妹妹,她在殷慎麵前說了殷悅的壞話,這一劫是逃不過的。
??但也是該讓她在西京城裏長長記性,讓她知道不是什麽時候自己的放肆都能被包容的了。
??而就在季蘭昌挨板子的時候,趙世子對著殷慎擺擺手,“慎小王爺不如先坐下來休息休息?我這裏有茶點。”
??趙元庭的年紀與殷慎相仿,自幼也與他相處的很好。
??殷慎覺得甚好。
??翹起二郎腿坐在了趙元庭的身邊。
??趙元庭微笑著湊過去:“小王爺夠狠的,一來就教訓起了季家小姐。”
??殷慎低頭端著茶:“口無遮攔之人,早該閉上嘴了。不過我也比不上世子爺您呐,暗戳戳地已經安排好數十個武侍在外邊了。”
??怎麽著?
??他是打算審問對悅兒不利的時候,就帶上悅兒私奔?
??趙元庭這個人他不能說無比了解,但是有一點殷慎可以肯定。
??那就是他絕對不是一個善茬。
??別看他留著一個光頭,但是他的內心裏,可不住著一個菩薩。安和王府水深。這麽深的潭底,不可能隻養得出一隻王八。
??趙元庭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道:“哪裏那裏,隻不過是防範於未然而已。小王爺如今知道了,是要揭發我呢,還是要加入我呢?”
??殷慎:“像本王這樣的正義之人,當然不屑於參與那些卑劣的逃亡。所以我已經查出有用的證據了。”
??趙元庭怔了怔:“哦?”
??兩人交談之間,季蘭昌已經實實在在地挨了三十下的竹板。
??衙差幹完活對傅遐邇道:“大人,行刑完畢。”
??季蘭昌被人鬆開,一下就摔到了季母的懷裏。
??她的臉已經紅腫充血得不成樣子,就連趴在季母懷裏嗚嗚咽咽地喊出的那一聲娘都叫人聽不清楚。
??殷悅看著她,此刻也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情緒。
??說她高興季蘭昌有這個報應嗎?
??她感覺不到這種高興。
??說她為季蘭昌現在的樣子難過嗎?可她也覺得季蘭昌有那麽幾分罪有應得。
??此時季蘭昌抬頭看了她一眼。眼底竟然滿是憎恨。
??若不是現在連疼的她想開口都難,她一定會用最惡毒地話在這裏繼續詛咒葳蕤公主!
??但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殷悅比自己更慘。
??自己隻是暫時受罪,葳蕤公主身上可是背著命案呢!
??她就等著定案之後被問斬吧!
??此時殷傅遐邇看著殷慎道:“該罰的過錯也都已經罰了,是時候審問今日的主要命案了吧?”
??殷慎站了起來,負手走到殷悅身邊道:“那就請吧。隻是今日三個命案在此,案子該要從哪裏說起呢?”
??傅遐邇看了季母一眼:“就先從最近的季家小姐的案子開始審問吧。”
??他把視線移到了殷悅的身上,說道:“季小姐死的那一日,葳蕤公主是最後見過她的人。後來山中又發現了你的梨花簪,你對此有何解釋?”
??殷悅:“簪子是我送給她的。我們是朋友。”
??和從前的供詞一字不差。
??殷悅一口咬死那就是自己送給季蘭香的東西。
??傅遐邇繼續:“那為何簪子會落進山間的灌木叢裏?”
??殷悅:“她是被人害死的。也許是逃難的時候不慎遺落,也許是她被人從山推下去的時候簪子掉了。任何一種可能都會讓這個簪子丟在山裏。大人憑什麽斷定這是我殺害了她的證據?”
??傅遐邇說:“因為那一日,就隻有你去了霞山。”
??除了她,自己還有什麽別的懷疑人選麽?
??誰知這時,殷慎突然道:“大人此言差矣。那一日霞山之上,恐怕還有別人。本王這裏恰好有一個人證。”
??傅遐邇一愣。
??依偎在季母啜泣的季蘭香更是背脊一僵。
??那一天山上怎麽可能還有別人。
??殷慎拍了兩下掌:“把人帶上來。”
??兩個護衛押著一個樵夫走了上來。
??樵夫畏畏縮縮,一見到傅遐邇就拜:“叩見大人。”
??傅遐邇眉頭緊鎖:“你是何人,有何證詞?”
??樵夫立即道:“我是住在霞山附近的樵夫,案發的當日,我正好從霞山腳下路過了!我看到了一個女人,鬼鬼祟祟地就往山上去了!”
??傅遐邇頓時道:“什麽女人,長什麽樣子?”
??樵夫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難色。
??樵夫道:“這就不知道了,隻知道她穿著一身女人的衣服,生怕被人認出來一樣,一件鬥篷把自己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我就是在樹林裏乘涼的時候偶然看見的!”
??“撒謊!你撒謊!”季蘭昌突然站了出來大聲叫到。
??縱然她的臉一認真說話就疼的不行,她還是指著樵夫的嘴臉猙獰地說:“你一定是慎小王爺專門找來做偽證,為葳蕤公主開脫的!”
??本來那日眾人隻知道葳蕤公主上了霞山。現在卻突然多出一個證人,證明了當日還有別人上了山。
??這不是等同於將嫌疑也分攤到了別人身上了嗎?
??樵夫一愣,連忙擺手道:“這我可不敢瞎說啊,事關人命,說謊之人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季蘭昌還要在說,傅遐邇就看了季蘭昌一眼:“休得喧嘩,究竟是你審案還是本官審案!”
??季蘭昌噤聲看著他,但是卻一臉的不服。
??傅遐邇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
??嘴上的傷還沒好,季蘭昌就忘了剛剛因為多嘴惹來的懲罰了嗎?
??他堵樵夫道:“你繼續!”
??樵夫一臉嚴肅地說:“這麽大熱的天,別人來郊遊都巴不得穿的涼快一點。就隻有那個女人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這不是一看就有問題嗎?草民當時還納悶,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麽不能曬太陽的病症呢。”
??傅遐邇又看了殷悅一眼,結果發現她聽得比自己都還認真。
??傅遐邇問道:“那季小姐死後,你為何一直瞞著這麽重要的線索不報?”
??樵夫:“不是我不報,是當天砍完柴我就離開西京,去接我回娘家看老丈人的媳婦和孩子了。我也是前兩日回京以後才知道霞山那天發生了命案。”
??樵夫的證詞無疑是給了殷悅一根救命稻草。
??霞山當日還去了什麽人無人知曉。但隻要沒找到這個女人審問過,那對方就同樣有殺人的嫌疑。
??那殷悅就不能被定罪。
??季母此時都愣住了。
??她根本沒想到這個案子還有有另一個凶手的可能。
??這些天在季蘭昌的攛掇下,她早就認定殺死季蘭香的人是葳蕤公主了。
??季蘭昌怔了怔,頓時又指著殷悅道:“就算山上有別人,也不能證明人就不是她殺的!”
??殷慎負手道:“誰主張,誰舉證。你若想證明人是葳蕤公主殺的,那就拿出證據。否則疑罪從無,隻要不能證明她殺了人,她就是清白的。”
??季蘭昌:“你……”
??殷慎看了她一眼,笑道:“看來季小姐是給不出什麽證據了。那就先看看本王這幾日找到的疑點和證據吧。”
??他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季蘭昌一眼,冰冷的神色猶如一條在暗夜裏嘶嘶地吐著蛇信子隨時將她吞掉的長蛇。
??季蘭昌一愣,後背不自覺泛起一股寒意。
??殷慎繼續道:“能在那一日殺了季蘭香還幾乎沒有留下痕跡的人,必然對此事籌謀已久。所以本王就格外好奇,究竟是誰那一日能夠提前得知消息,一同去霞山之上下黑手?想必對方應該也是季府裏的人吧?”
??季蘭昌的瞳孔一縮:“胡說八道!”
??殷慎:“我還沒說是誰呢,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季蘭昌一陣心悸,被殷慎直視的雙眼都心虛地躲閃不及。
??季蘭昌慌亂道:“你,你就是想汙蔑我們季家的人。姐姐就是我們季家的人,季家怎麽可能有人會去害她?那楚家的人說不定也知道葳蕤公主要去霞山,也派人早早就去等了呢?”
??殷慎不屑一笑:“那你真是太不了解殷悅了。她向來都是出去見朋友隻告訴長輩,但不會細說的人。她那一日是一個人騎馬出門的,至於去了哪裏,下人們根本都不知道。”
??季蘭昌:“空口無憑!”
??殷慎:“這一點你大可以去楚府中找人驗證。否則也不會等到大雨都下下來了,府中人還不知道去哪裏給她送傘。”
??他看向堂上的傅遐邇:“楚府每個人的口供都一樣,大人若不怕麻煩,大可以都去盤問一遍。”
??傅遐邇的唇抿了抿。
??莫說事實是殷悅就那麽個性子。
??就算不是,經過這三天的時間,他們的口供就算不是這樣,也早被殷慎變成一樣的了。
??殷慎道:“楚府當日沒有一點異狀,可是大人你猜,我又在當日的季府裏發現了什麽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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