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晏殊言低垂著頭將那食盒中的膳食一一端出來,放在桌上,眼神卻裝作不經意般,一直在四周打量著,尋找洛千城那些侍衛們所隱藏的位置。稍一抬頭,便與沐覃淩的視線在空中交織在一處。
沐覃淩認出來人是她,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繼而又歸於平靜,仿若將才的那絲笑意不過是幻覺罷了。而麵對洛千城的拷問,沐覃淩則是一副“大不了便是一死”的英勇就義般的表情,令洛千城真真是恨不得將這不識抬舉的女人吊起來鞭打一頓。
晏殊言暗暗將這書房巡視了幾遍,見房中除卻他們幾人的氣息外,確實是再無旁人的氣息,便略微緩了一口氣,現下,洛千城的侍衛們定然未在房中。然而,她轉念又想到,洛千城此前不久曾遇襲,近來定然不會鬆懈,便不會令侍衛離自己太遠。是以,她便猜想,洛千城的侍衛現下必定是分散於他的府邸四處,正暗中監視是否有可疑人等。
洛千城見沐覃淩的眼神偶爾朝晏殊言這邊飄忽,有些疑惑,開口問道:“你為何一直偷偷打量這小廝,莫非……“
“這小廝又不是容貌傾城之輩,本姑娘為何會像那些不曾見過世麵的女子,偷偷打量他呢?我看的不過是案上的那些膳食罷了。”沐覃淩急忙解釋道,若是因自己的緣故,令晏大哥亦身陷囹圄,她定然會恨不得以死謝罪。晏殊言見沐覃淩這細微的舉動已然引起洛千城的懷疑,急忙將頭垂得更低了。
洛千城自然是不會相信沐覃淩的話,心下有些懷疑晏殊言是她的同夥,便仔細打量著她。奈何晏殊言由始至終皆是低垂著頭,他倒是什麽也不曾瞧見,隻堪堪瞧見她的腦勺罷了。
“抬起頭來,讓本城主瞧瞧。”洛千城道,語氣之間盡顯威嚴。
晏殊言正思量如何脫身,是以,一直不曾抬起頭。洛千城見狀,更是加深了心中的疑惑。未曾多想,他行至晏殊言身側,伸手便向她襲來。晏殊言正將食盒中最後一盤糕點端出來放好,見狀,暗咒一聲,隻得出手將洛千城的手攔下。好在洛千城是不會武的,晏殊言趁隨行近身之前,便一招將洛千城擒住,將他雙手反剪於身後。她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根長長的金針,拿在手中,對準洛千城的脖子。
洛千城心中自然是憤懣無比,他連這小廝的長相都來不及看清,便被他一招製住,若此事傳了出去,他定會被人恥笑。他憤然地低吼道:“你竟敢對本城主如此,小心本城主誅你的九族!”
“若是城主大人你能活到那時,再說此話也不遲!”晏殊言懶懶地說道,如此不以為意,讓洛千城更為惱怒。
隨行見洛千城須臾之間便被這假扮小廝之人一招製住,趁沐覃淩還未來得及退到一邊,當即便將她抓在手中,拔劍出鞘。晏殊言見隨行將那鋒利無比的劍刃緊緊地貼在沐覃淩的脖子上,心下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
“大膽賊人,趕快放了城主,否則我便取了這女子的性命!”說罷,手下微微用力,一道駭人的血痕便赫然出現在沐覃淩那嫩白的脖子上。
“住手!”晏殊言急急喝止道,“立馬將這姑娘放了,否則,我也便對他不客氣了!”晏殊言的金針,離洛千城的脖子亦是愈來愈近。她與洛千城無甚交集,更無何恩怨,她雖不會害他的性命,但若是為了救出沐覃淩,讓他受些小傷,這亦是無可奈何的。
“你要殺便殺,一個大男人還如此磨磨蹭蹭,倒真是令人好笑!本姑娘不過是一介尋常女子罷了,而城主大人身份尊貴,地位顯赫,我們尋常人自然是比不得的。且城主大人這相貌倒也是合本姑娘的心意,若他能在黃泉路上與我相伴,本姑娘死也值了!”沐覃淩自然也是怕死的,不過輸人不輸陣,為了增些勝算,她依舊傲氣地對隨行說道。
屋外的侍衛這才察覺到房中有異,紛紛聚集於此,將晏殊言與沐覃淩圍困其中。在見到洛千城被晏殊言劫持在手中,恐有性命之虞後,這些侍衛俱是持劍相向,更有甚者,破窗而入。
一時之間,雙方對峙,一室寂靜,靜得能聽見屋外的蟲鳴。窗外有微風拂過,燭火搖曳,空氣中隱隱有暗香浮動,仿若是微風攜來的淡淡花香。隨行望著晏殊言,在這重重圍困之中,這小廝竟還能如此淡然,仿若置身事外一般。單是這番心境,便令他心生敬佩之意。隻是,他忽然生出一絲熟悉之感,這小廝,好似在何處見過一般?
忽然,晏殊言的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隨行見狀,頓時便感到不妙,這才驚覺自己的四肢開始無力。他麵色僵硬地問道:“這,是怎麽回事?”說罷,環視一眼周遭的侍衛。他見眾侍衛皆是同樣的反應,心頓時便涼了半截。
“你對本城主做了些什麽?”洛千城亦是感到自己的身體逐漸不聽使喚,憤怒卻也無力地吼道。
沐覃淩自然也覺察到這些侍衛的異樣,見自己卻依舊安然無恙,心下有些詫異,她疑惑地望著晏殊言,隻是並未曾開口罷了。晏殊言隻是笑了笑,那香氣又濃鬱幾分。眾侍衛將劍尖抵在地上撐住身體,卻終究還是無力地癱倒在地。隨行比眾人也好不了多少,他的手漸漸垂下,腿也是不聽使喚。他拚命地忍住不斷朝他襲來的無力感,額上汗漬斑斑。
“城主大人,我們二人來你的府邸並無惡意,隻是尋處落腳的地方罷了。常言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而城主大人卻是這般不歡迎我們,我們現下離開這裏便是了。”晏殊言見隨行想要抓住沐覃淩,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最終也無力地倒在了地上。她這才放開洛千城,任他軟軟地倒在地上。
晏殊言朝沐覃淩走去,見她身上隻有些輕微的外傷罷了,心下鬆了口氣,便伸手將她手上的束縛解開,而後道:“我們現下便趁此機會離開此處吧!”
“一切聽晏大哥的便是。隻是,離開之前,覃淩還有一事要做,不知晏大哥是否同意?”沐覃淩望著洛千城,咬牙切齒地說道。
晏殊言知她心中所想,便點點頭隨她所願。沐覃淩見晏殊言應允了,麵上一喜,便捏著拳頭朝洛千城走了過去。
洛千城現下根本無力躲避,沐覃淩掄起一拳便朝他那張妖冶的臉招呼了過去。站起身後,她覺得這般還不解氣,便又踩了洛千城一腳,在他那件雪色錦衣上留下一個鮮明的黑色腳印。沐覃淩見狀,心裏才平衡了些,蠻橫地說道:“你竟敢踹本姑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本姑娘可不是你能隨意打罵的人!此次看在本姑娘在你家借住幾日的份兒上便饒過你,下次,本姑娘便不會這般輕易放過你了!還有,日後你若是見著本姑娘,最好是繞道走,否則,本姑娘可不管你是何身份,見你一次,便打你一次!知道了嗎?”沐覃淩心想,日後自己定然沒有機會與這廝再見,是以,這話倒是說得極狠。
晏殊言見沐覃淩這般蠻橫而嬌憨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喟然。她到底還是有些孩子氣,否則,怎會對天家的人如此無禮?這天家的人,身居高位慣了,最難容忍的,便是別人踐踏他的尊嚴。而沐覃淩的率性而活,卻是她終其一生,也學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