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晏晏——”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急匆匆地趕來此處,有些焦灼地喊道。
子瓏定睛一看,原來是韞彧之正朝此處趕來,是以,她腦中緊繃著的那根弦終於斷了,長舒了一口氣後,便暈了過去。
晏殊言聽聞有人喚她,回過頭去,見到是韞彧之,她臉上又露出似孩童般無邪的笑容,開心地喊道:“阿之——”
無數場景在她的腦海中一一閃現,她腦中一片混亂,便無力地鬆開手,倒在了地上。皇後因這突如其來的失重而跌倒在地,崴了腳,一聲痛呼,周遭的宮人這才回過神來,急忙上前,將她扶起來。
“晏晏,晏晏?”韞彧之趕至晏殊言跟前,蹲下身,一把將晏殊言抱在懷裏,焦急地喚道。
好半晌,那緊閉的雙眼才微微顫抖地睜開,仿若將將才破繭而出的蝶,正欲振翅翩躚。晏殊言睜眼便瞧見韞彧之一臉焦急地看著自己,有些不解地問道:“阿之,怎麽了?”
韞彧之聞言,便知曉晏殊言對將才所發生之事完全記不得了,是以,他便笑著說道:“無事。晏晏你現下如何?有沒有不適的地方?”
“沒有,我還好好的。隻是,阿之,將才我好像看見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一般,我好怕!”晏殊言蜷縮在韞彧之的懷中,有些膽戰心驚地說道。
韞彧之聞言,安慰道:“晏晏,你那隻是做夢,如今,夢醒了,便無事了。”說罷,韞彧之將晏殊言扶起身,正欲帶她回棲梧宮,在一旁被他冷落的皇後有些氣憤地喊道:“陛下,莫非你的眼中,連臣妾的一抹影子也沒有嗎?”將才,她幾乎被這妖女給掐斷了氣,後來,她跌倒在地後便一直喘氣,一直未曾緩過來。可皇上,自入了這禦花園,那雙眼,便好似黏在這妖女身上,連一眼也不曾施舍與她。她是他的結發妻子,而這些個妃嬪,不過是妾罷了。再者,她乃當今南韞的一國之母,這妖女如何比她重要?這妖女定是又在裝病,以博得陛下的憐憫,免遭責罰。是以,她狠聲說道:“陛下,今日這妖女竟敢謀害皇後,按南韞律法,理應當斬!”
韞彧之聞言,轉過身,對皇後道:“皇後,今日之事,究竟是為何,朕屆時定會查明真相。現下,貴妃娘娘身體不適,須回棲梧宮歇息。而皇後,你將才亦是擔驚受怕了,趕緊回長門殿,傳太醫來為你瞧瞧,是否有嚇出什麽好歹。至於雲嬪與良妃,你二人便各自回宮,抄抄佛經,修身養性。”
雲嬪聞言,心下不滿,陛下的意思,便是要將她二人禁足。她們許久也不曾見陛下,如今,陛下又禁她二人的足,屆時,能見陛下的機會,自然是少之又少。
“陛下……”皇後還想說些什麽,以挽留一番,卻被韞彧之出聲打斷:“皇後無須再多言。”說罷,他又對各宮的宮人說道:“愣著做什麽?還不趕快將你們的主子帶回去!”
皇後看著韞彧之一臉關切地抱著晏殊言走遠,心下分外嫉恨,手下用力,那攙扶著她的宮人手背上登時便多了幾道血痕。宮人吃痛,亦不敢出聲,更不敢收回手,便隻得生生忍受著。皇後冷哼一聲,理理發髻,高昂著頭,吩咐道:“回長門殿!”
一回到棲梧宮,韞彧之便讓晏殊言先躺著歇息,又遣相九即刻去將拓跋錚喚來,為晏殊言瞧病。
拓跋錚將將才診完脈,韞彧之便急忙開口問道:“晏晏她現下如何了?”
“回陛下……”拓跋錚正欲開口,卻被韞彧之出言打斷道:“現下這殿中隻有你我二人,便無須太過注重這些繁文縟節,拓跋你有何事便直說無妨。”
拓跋錚聞言,倒也不拘泥這些禮數,答道:“按理來說,晏小姐她現下應該是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你說她當時發狂之後,便不記得了之前所發生的事。我猜測,應該是她腦海中潛藏的記憶所導致的,腦中幻化出一個新的自己,來保護她如今有些脆弱的內心。她的身子本來無大礙,隻是日後莫要再刺激她。因為,這樣或許不僅會使得她性格突變,更有甚者,會喚醒她曾經所有的記憶。如若這般,那麽你……”拓跋錚有些欲言又止。
韞彧之聞言,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後果,他自然是知曉的。若是晏晏她憶起曾經發生的所有事,定然會決然地回北臨,與那臨鈺相見。而他,終究會被她拋棄。韞彧之開口問拓跋錚道:“這般說來,隻要日後不再刺激她,便能避免她憶起曾經發生的一切嗎?”
“應該是如此,”拓跋錚亦是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我這便開貼安神的藥方子,屆時你便吩咐宮人將這藥煎好,讓她喝下,她的情況便會比之前好許多。”拓跋錚說罷,便行至書案前,執筆在宣紙上奮筆疾書。而後,他便放下筆,拿起宣紙,輕輕將紙上的墨漬吹幹,再遞給韞彧之。
韞彧之喚來宮人,將此事吩咐下去,而後便站在榻前,頗有些無力地歎了一口氣。
拓跋錚看著韞彧之有些孤獨的背影,亦是無奈地搖搖頭。當真是造化弄人,若是他早知韞彧之與晏殊言之間會成為如今這番境遇,他當年,便應該不顧韞彧之的囑托,將這真相告訴晏殊言。那夜在湖中救她的人,根本不是臨鈺那不會水的小子,而是韞彧之,這個對她心心念念這麽多年的癡情君主。
晏殊言微微轉醒,睜眼便瞧見韞彧之站在榻前,而他身旁還站了個宮人,手裏端著一個托盤,空氣中隱隱有一絲藥的苦味。她在心中猜想,定是太醫院那藥僮又送了藥膳來。思及此,她急忙閉上雙眼,裝作昏睡不醒的模樣。隻是,她這小小的舉動又豈能瞞過韞彧之的雙眼,是以,他笑笑,說道:“晏晏,我將才已經瞧見你睜開了眼。你信不信,若你還裝睡,我便遣人將你連著這床榻一同扔進瓊池中?”
晏殊言聽韞彧之這般說,急忙睜開雙眼,坐起身,局促地笑著說道:“阿之,我醒了。”
韞彧之見晏殊言這般,無奈地笑笑,從那宮人手中接過藥碗,遞到晏殊言麵前,道:“晏晏,喝藥吧。”
“為什麽又要喝藥?”晏殊言一臉不悅地問道,“阿之,我能不能不喝?”
“拓跋說你將才受了驚嚇,如今,須得服下安神的藥膳,對你的身子才有益,”韞彧之耐心地解釋道,“快將這藥趁熱喝了。若不是你今日出了棲梧宮,便不會有此等事發生了。你若是不喝這藥,下次我便再也不允你出這棲梧宮了。”
晏殊言見自己如今是逃脫不了喝藥的命運,便隻得苦著臉,伸手去接那藥碗。奈何她還未接住藥碗,一個不穩,那藥碗便從她手中滑落,直接摔在了地上。那釉色瓷碗當即便碎成了幾片,滾燙的藥汁四濺開來,差一點便會濺到了她的手背上。
韞彧之見狀,心下焦急不已。他又以為是晏殊言她故意如此,又著實氣憤。她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為了不喝藥,竟然想出失手打翻藥碗的小伎倆,還差一點將自己燙傷。他又憶起今日上早朝時,文武百官俱是進諫,道是祖宗之法不可廢,這三年一次的選秀大會不可取消,若為了一介妖女而影響皇室開枝散葉,這妖女罪可當誅。如今,後宮之中,朝堂之上,眾人都將她當做靶子。若是她一個不慎,便會被人設計。他本就因此事而煩心,如今見晏殊言又如此,心下焦躁不已,是以,他一臉厲色地對晏殊言吼道:“晏晏,你怎麽能這般任性?不喝藥便罷了,我也不管你了!”說罷,他憤然地站起身,一臉鐵青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