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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晏殊言坐在樹下喝著藥,子瓏在一旁為她扇風,有些無奈地歎著氣說道:“陛下的身子早便好了,可為何,陛下卻一直不曾來棲梧宮看看娘娘呢?難不成,陛下他連娘娘受傷之事亦不知曉嗎?”


  晏殊言不動聲色地喝著藥,似是毫不在意的模樣,隻是,她心頭微澀,讓那入嘴的藥膳更顯得苦澀不已。她是決定離開的,拓跋錚亦是答應了她,屆時會替她想辦法離開。那日她放了兩碗血後,身子便一直未曾見好,是以,這些日子,她便一直留在棲梧宮中休養罷了。而就在這些日子,宮中亦是有傳聞,道是她快失寵了,而那司徒才人如今甚得陛下的青睞,常伴於陛下身側。棲梧宮的宮人們私下對此事議論紛紛,她聽聞此事,亦隻是一笑而過。自那日被韞彧之知曉她這些日子不過是在騙他後,她早便料到會是如今這番境況。她想,她再過些日子也是會離開的,是以,韞彧之他如今青睞誰,寵幸誰皆是與她無關。她又有何資格生氣呢?隻是為何,她的心,卻依舊是不受控製地難受?

  子瓏見晏殊言無動於衷地坐在那裏,沉默不語地抬頭望著那樹繁花,隻得在心中默默歎氣。


  ……


  “拜見皇後娘娘。”一道素色身影走進長門殿,對著皇後施施然行了一禮。


  皇後理理頭上的鳳釵,這才抬眼冷睇著來人,那笑意不達眼底,緩緩開口說道:“近來陛下青睞司徒妹妹,也虧得妹妹這個大忙人在百忙之中還記得我這個做姐姐的——妹妹還行禮做什麽,快快落座吧!”


  司徒月聞言,麵容不悲不喜地答道:“謝過皇後娘娘。”說罷,便走至一旁,坐了下來。


  皇後在上座細細打量著司徒月,見她一身清冷的氣息,麵容倒也辨不出悲喜,與她的這一身素衣倒是相襯。這宮中的妃嬪們哪一個不是妝容豔烈,衣著華麗,費盡了心思打扮自己。也惟有她,不過是略施粉黛罷了,衣著素雅,的確會使得她在一眾妃嬪中顯眼無比,方能吸引住陛下的目光。皇後不得不在心中暗歎這司徒月果真是個心機深沉的女子。“司徒妹妹今日這是怎麽了?怎地臉色有些蒼白?”皇後收回心緒,裝作一臉關懷地問道。


  司徒月聽見皇後如此問道,有些虛弱地答道:“回皇後娘娘,臣妾無礙,不過近來有些胸悶氣短,沒有什麽食欲罷了。”


  皇後聞言,歎息著說道:“妹妹近來甚得陛下的青睞,還須得多注意些身子,否則,如何能將陛下伺候好?”隻是,這話中卻無一絲真心。


  司徒月聞言,怎會不知皇後心中所想?是以,她開口解釋道:“娘娘,陛下她對臣妾並無其他之意,不過是去映凇宮坐了些時辰罷了。再者,陛下去映凇宮時,也少有與我交談的機會,臣妾大都是在一旁做著自己的事罷了。”


  皇後聞言,臉上扯出一絲冷冷的笑容。陛下他愛的果真還是那棲梧宮中的狐媚子,這宮中盛傳司徒月得寵之事,看來也不過是眾人臆想的罷了。隻是,陛下他明明如此愛那狐媚子,可為何,近些日子卻“獨寵”司徒月一人?皇後在心中猜測,莫不是乞巧節那日,陛下與那狐媚子之間有了什麽嫌隙吧?如若她能借著此次機會,離間兩人的感情,或許,倒也能事半功倍了。思及此,皇後的臉上這才有了些暖意,她望著一旁的司徒月,緩緩開口說道:“也快到了午膳時間,司徒妹妹今日若是無事,便留在長門殿與本宮同用午膳吧!”


  司徒月聞言,隻得笑著說道:“那便謝過皇後娘娘了。”


  皇後吩咐下去,宮人們便去準備今日的午膳,不多時,皇後便帶著司徒月移步飯廳。宮人們魚貫而入,端來精致的菜肴,一一擺在桌上。司徒月的臉色依舊有些不太好,看著確實是有些虛弱的模樣,皇後見狀,便親手拿起湯碗,為她舀了一碗鱸魚湯,遞至她跟前,一臉關懷的笑,說道:“本宮瞧著司徒妹妹你這身子確實是有些虛弱,便喚宮人為你特地做了這鱸魚湯,很是滋補,司徒妹妹多喝些。”


  司徒月接過這碗魚湯,道:“臣妾謝皇後娘娘關心。”隻是,還不曾喝,她便聞到這鱸魚湯所散發出的一股濃重的腥味,她喉間一股酸水湧出,一時不曾忍住,便“哇”的一聲吐了起來。好在她隨行的宮人早有準備,忙拿來痰盂,否則,司徒月倒真是丟人現眼了些。皇後在一旁看著,一臉狐疑。待司徒月好了些,她才開口問道:“司徒妹妹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這鱸魚湯不合妹妹的胃口?”


  司徒月的臉色有些蒼白,聞言站起身來解釋道:“回皇後娘娘,隻是近些日子來,臣妾不曾有食欲,大都是吃些清粥小菜罷了。今日這鱸魚湯的腥味太重,臣妾一時不曾忍住,這才……若是因此害得娘娘沒了食欲,還望娘娘恕罪。”


  皇後身邊的老嬤嬤微微對皇後點了點頭,皇後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繼而才開口說道:“妹妹,即便是小病,這身子亦是不容忽視的——來人,快去喚禦醫前來長門殿為司徒才人診治!”皇後說罷,登時便有宮人領命匆匆離開去太醫院請禦醫來。皇後見司徒月亦是沒有了用膳的心思,便喚宮人將司徒月扶至偏殿,讓她躺下來歇息。不多時,便有一位發須花白的老禦醫顫顫巍巍地趕來棲梧宮。


  “禦醫,你快些過來替司徒才人瞧瞧,她這是怎麽了。”皇後坐在一側,不鹹不淡地開口吩咐道。


  禦醫行禮後便匆匆來到榻前,拿起一塊素色錦帕包住司徒月的手腕,這才將手搭在她的脈上,為她診脈。好半晌,禦醫才一臉喜色地說道:“恭喜才人,賀喜才人!才人你的脈象往來流利,如珠走盤,是喜脈呀!”


  禦醫的話才說完,殿中的所有人神色各異。皇後的麵上浮起一絲笑意,反觀司徒月,她的臉色卻比之前更要蒼白了些。司徒月掙紮著要起身,卻被一旁的皇後出聲阻止道:“司徒妹妹你的身子不爽,還是先歇息片刻再起身吧。”


  禦醫這才繼續道:“隻是,司徒才人這脈象有些不穩,還須吃些安胎的藥膳將身子調理好,老夫這便為才人開些藥方,屆時才人便按照這方子去太醫院抓藥吧。”說罷,禦醫便提筆寫下一張藥方子,吹幹後才將它遞給司徒月的宮人。


  皇後使了個眼色,身邊的宮人便拿出一個錦袋遞給老禦醫,說道:“禦醫辛苦了,這司徒才人懷上龍嗣,是宮中一大喜事,屆時還需禦醫多照料照料司徒才人。”


  禦醫接過錦袋,笑著說道:“那是自然。老夫定不負皇後娘娘所托,日後定會照顧好司徒才人腹中的孩兒。”


  皇後見狀,這才滿意地笑笑,對宮人使了個眼色,那宮人便將老禦醫送出了長門殿。


  司徒月見老禦醫離開,再也不顧宮人的阻止,急忙從榻上起身,跪在皇後跟前,蒼白著臉,說道:“皇後娘娘——”司徒月囁嚅了半晌,卻是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誰的,她自然是知曉的。她愛著徐郎,自然是想要將這個孩子留下。隻是,若是此事被旁人所知,她與徐郎,以至於這孩子,皆是難逃一死。是以,她是絕對不能留下這孩子。隻是,她卻又不忍心將這孩子打掉。是以,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皇後怎會不知司徒月心中所想?見狀,她便站起身,將司徒月扶起來,輕拍著她的手,笑著說道:“本宮又豈會不知司徒妹妹的心思?若是想要這孩子,便留下吧。陛下醉酒的第二日,便是妹妹你與那姓徐的小子有肌膚之親的那日,這日子挨得這般近,是以,無人會懷疑你腹中的孩子不是陛下的子嗣。”皇後輕聲安慰道,隻是,那笑容之後,卻散發著邪惡。


  司徒月聞言,這才從驚慌中緩了過來,頭腦也清醒了些,心中冷笑不已,原來,她一開始便走進了皇後的圈套之中。陛下留宿映凇宮後的那日,皇後她會冒這麽大的險將徐郎弄進宮來,存的便是這樣的心思!

  這些日子,她在宮中亦是有所耳聞,自然是知曉了許多事。陛下不愛後宮中的這些妃嬪,除卻與皇後大婚的那夜,再未曾臨幸過任何人。是以,即便皇後她一直不曾有孩子,但她的地位依舊是不容任何人覬覦的。如今,宮中突然多了位貴妃娘娘,甚得陛下的寵愛,皇後的地位岌岌可危。是以,皇後才會讓父親將自己送入宮中,便是為了讓自己成為她鞏固後位的一枚棋子。而陛下那日,宿在了映凇宮,皇後知曉此事後,便存了心思,要讓她與徐郎春風一度。如此一來,自己有把柄在她的手上,定會對她忠心。若是自己有了身孕,於她而言,便是再好不過了。因為,若是日後皇後她一直不曾有孩子,自己的孩子,便會過繼到她的名下。而至於其他妃嬪,這輩子自然是不再可能有機會懷上陛下的孩子。如此一來,她的後位便愈加穩固了。


  思及此,司徒月心中更是憤怒無比,但為了腹中的孩子能好好地活下去,她終究隻得委曲求全地說道:“一切,便聽從皇後娘娘的安排。”


  皇後聞言,笑意更盛,語氣亦是愈發地親切,安撫地說道:“好好好!本宮定會保住司徒妹妹的這個孩兒。妹妹如今也是懷有身孕的人了,自然是須得好生調養身子了。屆時,陛下知曉這個好消息後,定然會前去映凇宮探望妹妹,妹妹無須擔憂,隻須一切如常便好。”


  司徒月聞言,有些虛弱地說道:“是,娘娘。臣妾還有些不太舒服,便不留在長門殿叨擾娘娘了。”


  “也好,妹妹便早些回映凇宮歇息吧——來人,替司徒才人備好輦轎,路上慢些,切莫磕著碰著了。”皇後聞言,仔細地吩咐道。若是司徒月不知她心中的那些花花腸子,定會因此感激得涕淚交加。


  “謝過皇後娘娘,臣妾這便告退了。”司徒月說罷,便在隨行宮人的攙扶下,走出了大殿。一出長門殿,她這才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輦轎上,背上是一片汗。她用掌心觸摸著小腹,眼睛微紅,卻隱忍著不曾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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