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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悲慘的礦工世界inhuai.o

  幸虧瘸子帶路,劉偉很順利地擠了進來,


  礦工陳黑子的遺體告別儀式定在下午兩點,陳家的親戚忙著買紙、買孝布,他的一雙兒女頭上、腰間都紮上了用整幅的生白布做的重孝。兩個孩子蒼白的小臉,憂鬱而驚恐的神情,看到他們令人悲傷。


  “我也想去和陳黑子告別一下,順便湊點份子錢。”劉偉對瘸子說道。


  走進大堂,陳黑子已被整理過遺容,安排躺在拆下來的門板上,穿著一身嶄新的西裝,脖子上係著領帶,腳下穿著登雲棉鞋,看起來那麽的不協調。


  “楊豔說了,陳黑子一輩子沒有穿過西裝,臨死要讓他風光一把。”瘸子解釋道。


  劉偉三鞠躬後,走向哭成淚人的楊豔,


  再次看到老同學,劉偉幾乎已經認不出來,布滿血絲的雙眼、瘦如黃花的臉龐,再也不見昔日的風華正茂,隻有芊芊細腰隱約可見當年的一絲風姿。


  “節哀順變!”劉偉把10仙晶塞到楊豔粗糙的手裏。


  “你是劉偉?”楊豔第一眼就認出了班裏最有出息的男生。


  鄭彩英虎視眈眈地仔細觀察,隻要涉及到深愛的男人,每個女人都能瞬間化身為福爾摩斯。


  “沒想到,再次見麵,竟然是這樣的場合。”劉偉心裏莫名一慌,無奈地看了陳黑子一眼。


  楊豔看著死不瞑目的丈夫,臉色頓時蒼白,眼淚憋不住地流下來,喃喃地說道:“我真該死啊…”


  靈堂裏哭聲一片,每一個礦難工人都有父親、母親、兄弟姐妹,死一人,牽動一大片,傷的是十幾個、甚至幾十個人的心。


  那些哭訴使劉偉的心始終處在震蕩之中,感情不斷被衝擊。


  第一次送別同齡人,內心的震撼無法言表,靜靜地退出靈堂後,劉偉把瘸子拉過來詢問詳細情況。


  “唉,楊豔的命太苦了。”瘸子長歎一聲,把事情原委一一道來。


  大罷工持續九個月,陳黑子有兩個孩子,負擔重,家裏斷了炊煙,不得不和幾個好友偷偷下礦,想尋摸點嚼裹。


  臨行前,妻子楊豔不讓他走,陳黑子無奈的說,錢重要還是命重要?妻子沒能說得過丈夫,隻得戀戀不舍地放丈夫離開,楊豔說,她要是知道礦上會出事,拚命也會拉住他。所以才一遍又一遍悔恨地說:“我真該死呀!”……


  楊豔是在街道口裏聽到三十三礦區坍塌的消息,頭皮炸了一下,第一反應想到丈夫。當時她正買了米粉回家,想代替奶粉作為孩子的主食。聽到消息,她再也無心幹活,莫名地心慌。反複盤算,礦難時丈夫正在礦上,佛祖在上,這可怎麽得了!她是個信佛的人,馬上到寺廟燒香去了。


  她虔誠地給佛祖磕頭,三柱青煙,向冥冥中的信仰禱告、許願:“佛祖在上,我許給您一道水陸道場,您保佑黑子平安回來吧。”十九星球的風俗,水陸道場是最隆重的祭祀規格。


  楊豔許了願還沒到家,礦場接她的越野車已開到家門口,街坊鄰居趕緊去把楊豔找回來了。


  礦工家屬裏流傳著一句順口溜:千不怕,萬不怕,就怕門口響喇叭。響喇叭是指礦場來車,一來車就大事不好,十有八九是報喪的。


  越野車在楊豔家門口剛停住,街坊的大人孩子都圍過來了,門裏門外黑壓壓一片。楊豔回來時,大家都看著她,似乎在等待她的態度。


  楊豔這時的態度是:我不哭,我一哭不是等於我們家黑子真出事了嗎!她做得跟平常一樣,說,咦,怎麽來著這麽多人!她問礦場的人,黑子回來沒有?礦上的人說,黑子出了點事,讓她收拾一下上車,到礦上再詳細說。


  楊豔進屋看見她的兩個神情恐懼的孩子,這才憋不住了,她對孩子說:“你爸爸不會死,他就是能舍下我,也舍不下你們啊,你們還小……”她抱住最小的兒子就大放悲聲哭起來。她一哭。幾個孩子和聞訊而來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們都哭了。鄉親們勸他們別哭了,結果連勸人的鄉親們也哭了。


  “孤兒寡母,將來可怎麽辦啊!”鄭彩英聽得眼圈都紅了。


  “唉…”劉偉內心酸楚,悲歎一聲。


  陳黑子年方二十,正處在人生的黃金期,對家庭來說顯得尤其重要,加上災難的突發性和死於非命,這種生死離別的打擊,對楊豔來說是致命的。


  更加久遠的是,對兩個孩子而言,父親驟然死亡,完好的家庭突然變得殘缺,父愛突然消失。這種殘缺和消失會給幼小的孩子的心靈造成嚴重的創傷。


  隨著子女們年齡增大,這種創傷不一定會平複,有的反而會越來越痛,痛苦將伴隨他們一生,甚至波及他們的下一代。


  就在這時,外圍突然喧囂起來。


  劉偉耳聰目明,第一個察覺不對,拉起鄭彩英躲到角落裏。


  一群綁著黑袖章的青壯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打頭是一個黑臉絡腮胡子青年,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相貌堂堂。


  幾個黑袖章用三張木凳簡單搭了一個台子,黑臉青年身形利落的一躍而上,拿著鐵皮喇叭對著大家喊道:

  “鄉親們,我們不能再這樣忍受下去,陳黑子就是血淋淋的教訓,我們要反抗…”


  年紀大的人麻木地看著,年輕的後生跟著激動起來。


  “他是誰?”劉偉低聲問瘸子,這個黑臉青年應該是激進派中的幹將,乘機來招兵買馬來了。


  “老呂家的老二,外號呂二,比我們小兩屆,是工會護衛隊的隊長。”瘸子如實說道。


  劉偉看著侃侃而談的呂二,陷入沉默,雖然呂二的行為不光彩,但不容否認,他抓住的時機非常好,怪不得小小年紀就能做到護衛隊隊長。


  潛龍在野,要是給他合適的機會,未嚐不能一展身手。


  陸陸續續地有幾個青年報名加入護衛隊,呂二黑色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雙手叉腰,站在高處,氣宇軒昂,睥睨四方。


  突然他清澈的雙眸一亮,劉偉和鄭彩英衣著昂貴,好似鶴立雞群,錐處囊中,被他注意到了,

  從木台子上一躍而下,三轉兩轉就擠到劉偉身邊,神定氣閑地看著劉偉兩人,問道:

  “兩位氣勢非凡,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認識一下?”


  “呂二,他就是劉偉,我們貧民窟的驕傲!”瘸子驕傲的插嘴說道。


  呂二的眼神裏寒芒一閃而逝,開朗的臉色瞬間烏雲密布,道:

  “抱歉,劉仙師的變化太大,我真的差點沒認出來,你們不是全家都搬走了嗎!怎麽還會出現在我們這個窮地方?”


  “隻要我想去,神話世界沒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劉偉冷冷地說道,他敏銳地感覺到呂二的殺機,肌肉瞬間緊繃,進入戰鬥狀態。


  “嗬嗬,看在你姐姐不斷做慈善的份上,這次就放過你,下不為例。”呂二冷冷一笑,卻並沒有和劉偉起衝突,轉身就走。


  鄭彩英麵無表情,其實已經怒極,芊芊五指猶如那蘭花盛開,翻舞之間掐動法訣,正準備暗下殺手,突然被一隻大手握住。


  怒目看著劉偉,低喝“放開”,同時用力一甩,沒能甩來跟狗皮膏藥似的劉偉。


  “多謝彩英美意,不過現在還不是時機。”劉偉看到呂二走遠,才放開了鄭彩英的手。


  “欺負我老公,就是不行!”鄭彩英氣咻咻地說道,依舊耿耿於懷,她護犢子很厲害。


  “他蹦躂不了幾天,有人會收拾他,沒必要髒了你的玉手!”劉偉輕輕摟住鄭彩英的細腰,防止她搞事情。


  話音未落,地麵傳來隱隱的震動,劉偉第一個感覺到,莞爾一笑,說道:


  “你看,報應馬上就來了,是非之地,咱們走吧。”


  鄭彩英也感應到了,死活不願意離開,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民兵來了!”


  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了送殯現場的喧囂,黑袖章們開始慌亂起來,

  一眼望不到邊的綠皮軍車隆隆而至,“咣當”一聲,後車廂打開,無數踩著咖啡色軍用大頭皮鞋的民兵跳了出來,


  “突突突!”


  一名帶著熊皮帽子,穿著灰色軍裝的中年漢子從副駕駛位置下來,單手舉著突擊步槍,朝著空中一梭子。


  四散奔逃的群眾好像中了定身法,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就是張大帥!”鄭彩英低聲對劉偉說道。


  荷槍實彈的民兵迅速把守住製高點,看得出訓練有素。


  “鄉親們,我這次過來抓拿恐怖襲擊要犯,無關人等不用擔心,行動!”張大帥手一揮,如狼似虎的民兵開始衝進人群,按圖索驥抓人。


  都是本鄉本土,抓起人來格外精準,許多青年即使脫掉黑袖章也沒逃脫他們的搜捕。


  “孩子,放過我的孩子!”


  “爸爸,不要抓我爸爸!”


  …


  人群中傳出悲慘的呼叫聲,時不時傳來一兩聲槍響。


  這其中劉偉和鄭彩英成為安全的避風港,瘸子和楊豔 母子瑟瑟發抖地躲在他們身後。可憐的楊豔,屋漏偏逢連夜雨,好端端的葬禮成為兩股勢力鬥法的戰場。


  張大帥鎮定地抽著石楠根煙鬥,感覺大局已定,才施施然朝劉偉和鄭彩英走去。


  “見過特派員,沒想到和特派員的第一次會麵竟然是這樣的場景。”


  張大帥輕輕地吐了一個煙圈,淡定從容間彰顯本土派武力扛把子的風采。


  “環境太亂,早聽說張大帥德高望重,有機會向老前輩多多討教。”劉偉主動伸出手,表明了友好的態度。


  張大帥的胡子輕輕抖動,輕輕地和劉偉握了握手,意味深長地說道:

  “朋友來了有好酒,希望特派員是我們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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