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傷感的過往
空氣中的氣氛頓時間安靜凝固,就好像喘息間,冰凍之神在這座高大丹塔中發揮了冷凍神力,使得周邊的一切事物都陷入了無法調和的壓抑。
普林不知不覺的再度將自己的腰軀彎曲,眼睛長久低垂在地麵上,看著青磚地麵上那古色古香的紋路,心中時不時的發出幾分長歎聲音,似乎是在感歎著人世間的悲傷別離。
年輕時候他意氣風發的行走各國,憑借著丹宗特使的身份,在七國皇室中享譽有加,後來回到丹宗後,又被前任宗主委以重任,執掌數十萬軍馬,上百名煉丹師都向自己投注著欽佩目光。
而同樣的,普林內心也在如同火熱熔爐那樣燃燒滾燙鮮血,他渴望無與倫比的成功和驕傲,渴望人生征程的無可匹敵和精神感情上的豐盈。
隨著時間不斷推移,他越發覺得前者是再也無法完成的夢想,畢竟縱觀這個宗門曆史來說,丹宗從來都不會主動去發動一場盛大戰爭,煉丹師出生的宗族領袖們,始終都在以平和中庸的手段治理著享譽全人族的大宗門,類似於天盟那種激進甚至稱得上瘋狂的戰爭政策,始終不會出現在丹宗統治者的字典中。
既然心中抱負無法得到有效發揮和使用,那就隻能在後者旅途上勇往直前了,普林開始有些風花雪月似的在丹宗中尋找著屬於自己的愛情,就像上天為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會為你打開一扇窗,他很快就在一場宴會上,看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向。
那是個畏畏縮縮,藏在父親身後的文靜姑娘,宴會上的繁華盛景在她看來,就像是洪水猛獸般的可怕,大人的高談闊論喧鬧嬉笑,仔細聽去如同血宴上吸血鬼們的縱聲高唱,充滿令人膽戰心驚的恐怖感覺。
普林在看到女孩的第一眼,就被其完全吸引,他感覺自己即將死去的內心重新複活了,心灰意冷的鮮血在瞬間就完成了起死回生的戲碼。
後來他鼓足勇氣,走向了年輕女孩,優雅溫和的話語配上孔武有力的身軀,能夠給人以濃重安全感,溫婉笑容也是輕鬆獲得了女孩對於他的善意,隨後他們熱情攀談再到互相了解,再到最後的牽手擁吻,整個過程平淡卻又完美,如同言情中的戲碼。
可是上天很快就將普林的天窗關閉了,女孩父親將其送給了丹宗宗主作為妻子,而且十分湊巧的是,偉大的宗主大人也是對屬下女兒充滿了癡迷熱愛,給人感覺就好像宗主上輩子就熟知可愛姑娘。
後來在各方力量的推動下,宗主和女孩最終喜結連理,成為了整個丹宗都為之豔羨的神仙眷侶,可似乎隻有女孩和普林兩個人在強顏歡笑,以掩飾心中傷感,他們感覺自己就像是黑暗深林中的兩頭麋鹿,四周都是按著刀劍的凶惡獵人。
回想到此時,普林已然緊緊閉上眼眸,他似乎是想要阻止蒼老眼眶中流露出可見淚水或者不可見的情感,瘦弱身軀在空氣中劇烈顫抖,像極了發病老人。
背負雙手,站立在巨大落地窗前的宇涵此時頗為瀟灑,盡管他的麵相不同於正常丹宗人那樣的如火焰般的剛猛,可是長久陰柔中也攜帶著許多青春氣息。
長久看著蒼嘯塬炎熱天空的眼神清冷如水,全身心的注視使得靈魂快要出竅,喪失一切感觸,原本敞亮的腦海也是隨著嗡嗡一陣作響,變成了混亂的思緒海洋。
他回想著年少時,溫柔如水的母親為他特意製作的桂花糕,香甜滑膩的糕點上總是撒著冒著香氣的野花瓣,隻需要輕輕咬上幾口,便是讓人感受到了如沐春風的感覺。
那時候母親總會滿麵歡喜的看著自己,撫摸稚嫩臉龐的手掌輕柔舒緩,就像是懷念著什麽,不過這種情感轉瞬即逝,很快就變成一聲長遠歎息。
這樣的畫麵在宇涵記憶中上演了無數次,他每次都會去詢問母親為何如此,可那溫柔女人總會十分心酸的苦笑幾聲,將自己抱在懷中,漂亮眸子中流淌出的淚水雖是滴落額頭,卻像是水落石穿般的滴在了宇涵心中。
這樣的疑問終於持續到人生的第二十個年頭,那一年,身嬌體弱的母親因為赤霞平原上的一場罕見暴雨而感染風寒,丹宗的煉丹師們瘋狂煉製丹藥,想要補救卻無可奈何。
向來剛猛的父親也是流露出罕見溫柔,男人終日守候在女人身旁,看著他日漸憔悴,身心中的悲傷和痛苦,竟然一時間將玄王戰士的自己也變成了衰弱模樣,幾乎是在幾天時間內,統治著丹宗的男人和女人,都像秋風掃落葉似的衰敗了,四十九座丹塔中煉丹青煙嫋嫋不斷,就好像是地獄勾魂鬼的招魂幡,充滿著某種可怕的陰冷感覺。
“或許從那天起,所有的事情都變了吧。”身為丹宗宗主的宇涵向來就是個十分清楚自身情況的人,他知道自己的陰柔氣質為許多人所不齒,但其實他也不想這樣,可母親離世的時刻,直到現在他還記憶清楚。
那一天,蒼嘯塬上還是下著令人驚歎的大雨,這場大雨已經整整持續了半個多月時間,讓四周的一切都陰冷衰敗。
宇涵走進母親房間,看著她咳嗽不止,看著她麵色鮮紅如血,看著她額頭發燙如火,隨即眼淚不爭氣的流淌下來。
他走進母親身邊,緊緊攥著纖細手掌,卻是從她幹枯蒼白的薄唇中,聽到了另一個人的名字,這是個很熟悉的名字,因為這個人,正是父親所看重的丹宗重臣。
對於當時的心境,宇涵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他不知道當時是憤怒還是感傷,隻知道在一遍又一遍的呢喃此人姓名後,母親便是在睡夢中被死神奪走生命。
之後兩年時間裏,父親因為母親的離世身體愈發衰壞,丹宗煉丹師們甚至都拿出了傳說中的七品丹藥,七星回魂丹來為父親續命,煉丹師們自信這枚丹藥可以達到起死回生的效果,因為這枚和玻璃球差不多大小的精致藥丸,是兩件丹宗神器,七星燈和炎爐共同煉製出來的。
可現實的殘忍卻讓所有人大吃說盡,服用過丹藥的男人沒有感受到任何藥力,傳說中枯木逢春般的藥力,幾乎是在瞬間就消失幹淨,屬於死亡的氣息還在一步步的向著心髒流竄。
處於生命最後時刻的父親自知快要死亡,他將普林叫到身邊,托負身後之事,並囑托其一定要全心全意的輔佐宇涵,緊接著就是緩慢閉眼,撒手人寰。
隨後,宇涵心意闌珊的登上了宗主位置,不過在接下來的六年時間裏,龐大宗門中的大小事務幾乎都是由普林來經手,宇涵倒是樂的一個清閑。
而如今天盟大軍壓境,宇涵卻一反常態的走到最前方,從老將軍手中接過了指揮全軍的權利,這個過程中沒有出現任何波瀾,就好像是年邁老人在等待著年輕孩子,接過屬於自己的權杖。
明媚天空中飛過一隻灰色信鴿,宇涵在看到鳥兒身姿時,立馬就從思緒中驚醒,他就像看著老朋友那樣的將手臂伸出窗外,用力揮舞著,麵容上的興奮宛如在召喚著歸家遊子。
信鴿撲騰著翅膀,降落在宇涵指尖,微小尖嘴中發出幾聲咕咕聲音,似乎是在乞討著主人歡喜,宇涵淺笑著摸摸信鴿翅膀,隨後十分自然的從上麵取下小信筒,進而用著頗為期待的表情,取出了紙條仔細閱讀,半晌時間後,他開始神經質般的放聲大笑,頓時間引得身後的普林一陣哆嗦,衰弱眼神快速鎖定過去,生怕年輕人出現什麽意外。
“謝謝,謝謝。”宇涵不知是衝著信鴿,還是寫信人表達著感謝情意,他用力將飛鳥扔向天空,持續著自己笑容,陰柔麵容上布滿放蕩不羈的榮光,仿佛六年來的無所事事,終於積攢出了今朝的一次功勳滿滿。
宇涵轉過身軀,快步向著老將軍走去,不厭其煩的將其彎著的腰身攙扶,興奮如同孩童般的將紙帛遞過去:“雲逸在東部荒原囤積重兵,都隻是虛張聲勢,真正的危險在峽穀之地。”
普林從來沒有見到年輕人如此亢奮,忐忑萬分的眯眼看著紙帛上的寥寥數語,可當他研讀到後麵時,心跳卻是在一時間停止律動,氣管喘息都逐漸緩慢:“能夠這麽清楚雲逸的計劃,定然是天盟中地位極高的人,可如此身份的人,又為何會向我們通風報信。”
“去年從法西帝國來了一位不為人知的朋友,當時他聲稱需要購買一枚用於七級戰士進階八級戰士的進階丹藥,當時下麵人談及此人來自天雲山,我就知道這是個潛在機會,隨即私下設計盛宴款待於他,並且在臨走時,送給了他數十枚丹藥,意想未來必定這人會有著大用處。
想不到僅僅一年時間過去,我們就要和天盟爆發戰爭,我也就主動於他聯絡溝通,三言兩語之後,竟是發覺他願意成為我們的內應。”
“那他想要什麽,冒著如此巨大風險背叛雲逸,定然想要索取不可估量的東西。”普林心中還是驚歎萬分,半天沒有緩過勁來,他將紙條重新交還給年輕人,望向了不遠處的巨大版圖,時不時露出幾抹笑容,看起極為突兀。
“事成之後,他想取代雲逸成為天盟盟主。”宇涵已經將激動神情收斂許多,平靜溫和的之餘,也在感歎著北夭的野心之大:“不過這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事情,老將軍手下的哪位年輕將軍不是希望親自前往東部,進行避戰之計嗎,那就滿足他,讓他率領三十萬人馬,在東部組建防禦。
而我們將根據合適時間,率領剩餘人馬在峽穀之地設下埋伏,接下來,就隻需要等待雲逸進入圈套即可。”
“我這就去辦。”普林十分欣慰的看著年輕宗主,他似乎已經看到了龐大宗門在宇涵的帶領下走向勝利,隨即雙手用力抱拳行禮,隨後徐徐退下。
戰爭時代的時間總會給人以一種白駒過隙,風馳電掣的感覺,伴隨著雲逸率領天盟軍隊跨越百裏之地,浩浩蕩蕩的來到東部荒原,再加上終日不停的軍事演習,一來二去之間竟是差不多過去了一個月時間。
不過雖然花去了大把時間在赤霞平原上大做文章,可天盟始終沒有進入丹宗的核心地域蒼嘯塬,甚至就連兩軍交戰的次數,都是頗為尷尬的零次,不免也讓外界對於天盟的來勢洶洶產生了許多懷疑。
隱藏了整整一個白日的明月再度升騰,數不清的繁星伴隨在它的左右,似乎是在昭示著未來幾天都將是天朗氣清的好天色。
與此同時,在地麵綿延數十裏的龐大軍營中,也許是因為白日演習使得士兵們都太過於困了,安靜祥和的氣氛長久流竄,仿佛與生俱來,夜色黑幕宛如一層輕薄黑紗,覆蓋在了所有人的麵頰上,悄然無息的便讓世界陷入了濃重沉睡中。
不過在天盟大軍中心地帶的那座巨大黑色軍帳中,燈火通明的光彩使得處於軍帳中的人們顯現出了大量影子,遠遠看去,就好像地獄中的惡鬼正在瘋狂的張牙舞爪。
“在差不多下午時分,根據最新一隊偵察兵傳來的情報,丹宗已經將軍隊陸續集結到東部荒原,進行防禦工事的布置。”龍嘯在地圖上指出丹宗軍隊的具體地點,堅毅眼神在每個人的麵孔上劃過,仿佛是在告訴這條信息的絕對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