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說服

  沈峰整個人一震。


  他哭了起來。


  朦朧的淚霧裏,看見了容若熟悉的臉。


  之前,他帶著私心,給女兒開盤買大買小。


  幾乎所有的夥計,壓的都是納蘭容皓。


  隻有他,毫不遲疑的,壓了納蘭容若一百注。


  這個男人,才能是對他女兒好一輩子的男人。


  哪怕他不常來,每次來,便是來給女兒解決大麻煩的。


  這樣的女婿,他才能放心地將女兒交付給他啊。


  他更加泣不成聲:“你就讓婉兒當做沒有我這個爸爸吧。我不能連累她……”


  “天大的事,一家人在一起商量,沒什麽解決不了的。”容若有力的雙手把他扶了起來。


  對方的腳一軟。


  容若的眼神一冷。


  沈峰的腿,呈現不自然的彎曲,竟是有一條已經被打斷了。


  他不再猶豫:“我帶你到醫院去檢查。傷口得處理一下。這些傷,讓沈婉看見,她得心疼成什麽樣。”


  沈峰微微地掙紮著,卻被容若不由分說地攙進了車裏。


  容若回頭,對幾個幫忙的黑衣人點頭道:“謝謝了。替我轉告你們小姐,容若這個恩情記下了。”


  沈峰,被就近送到了澳門鏡湖醫院。


  容若已經提前跟醫院裏的老同學打好了招呼。


  他車子一停下,擔架便送到了車前。


  沈峰身子一動,已經疼得滿頭大汗。


  他連連搖頭:“我不要治啊,我沒有錢,一分錢都沒有……”


  就連身上女兒買的名牌襯衣,也已經被那幫高利貸搜刮走了。


  “有我在。”容若穩穩地道。


  他換上了醫袍,係上口罩,耐心地替沈峰清洗著傷口。


  他的動作很輕,哪怕做拍片檢查,也生怕弄疼了沈峰。


  沈峰的眼眶紅了。


  他嚶嚶地哭著:“你是一個好男人,我就把女兒托付給你了,你好好照顧她,讓她忘記我有這個爹就好了。”


  正骨的疼痛讓他大叫了一聲。


  這個難纏的病人讓當地的醫生都搖頭了。


  容若卻很有耐心。


  他力氣很大,把沈峰抱上了輪椅:“要不要認你,我沒有權利決定。你也同樣沒有。”


  他定定地看著沈峰:“你是她唯一的親人了,你就這麽狠得下心?”


  沈峰哭得像個孩子,容若也不再說話了。


  他把對方抱上了車子,徑直開往輪渡碼頭。


  而此刻,心急如焚的沈婉,正守在香港那邊的碼頭,翹首盼著父親的歸來。


  容若的車子,出現在了輪渡的出口。


  她迎了上去,卻隻有容若一人下了車。


  “我爸爸呢?”沈婉急得快哭了,“還是沒有找到?”


  容若往車裏看了一眼,沈婉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車門。


  做了多少心理建設都沒有用。


  看到車裏右腳打著厚厚的石膏,在後座縮成一團,身上披著容若外衣的父親,沈婉淚水一下流了出來:“爸爸!”


  沈峰身子一震,腦袋埋得更深。


  沈婉想衝上車子,容若拉住了她:“你開你的車,我替你送到你家裏。他的腿剛包紮好,不能隨便老折騰的。”


  沈婉深吸了口氣。


  她衝回了自己車裏。


  手顫抖著,半天都沒把火打著。


  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盤,淚水再度模糊了視線。


  不許哭!

  她狠狠地擦掉自己臉上的淚。


  爸爸的事情,還要她出麵來處理。


  跟個弱女子一樣,哭哭啼啼的,難道就能解決問題?


  她重新發動了車子,車窗,卻被車外的人拍響了。


  她搖下車窗,外麵的人,遞過來一盒紙巾。


  她愣住了。


  他不發一言的,又回到了車上。


  淚水在眼眶裏又要發酵了。


  她唇角卻有一抹笑容。


  抽出他送來的紙巾,拭去眼角的淚痕,她的心又安定了不少。


  有他在,真的很好……


  容若幫著沈婉,把沈峰抱到了床上。


  折騰了一路,容若額頭已經遍布汗珠。


  沈峰也不願意和女兒交流。


  他一翻身,把被子高高地蒙過了頭,把自己整個人都給蓋住了。


  容若招手讓沈婉出去。


  “你在哪裏找到我爸爸的?”沈婉低聲問道。


  容若卻不願意多談:“他的腿斷了,傷得不輕,也發著低燒。我等會替他買些便藥去,如果明天情況沒有改善,你通知我,我送他到醫院去。”


  他頓了頓,才道:“他這兩天,肯定輸了不少。所以,他怕連累你,就不敢回來了。”


  沈婉沒有意外:“我也預料到了。”她回頭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人能回來,我就安心了。錢的,不是問題。”


  容若卻不是這樣想的。


  沈峰不敢回來,他欠下的賬目,估計不是沈婉能想象的。


  但是,他沒有說破。


  他隻是道:“有事,找我。”


  他剛把款子取了出來,準備去買樓上的那套住宅。


  如果是沈婉需要用到,先把買樓的事情緩一緩,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送走了容若,沈婉打來溫水,替父親擦拭身子。


  沈峰緊緊地拉住被子,不讓沈婉碰他:“你別理我。明天,我自己出去。我會登報跟你脫離父女關係的……”


  沈婉火了。


  幾天來的擔心讓她簡直變成了一頭憤怒的小母獅。


  她猛地一扯,把父親身上被子拉了過來,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沈峰整個人顫抖著,躲在床角,把臉都遮嚴實了。


  “幹什麽要脫離關係?”她冷冷地道,茶幾上的水果小刀被拍在了桌上,“登報什麽的,太麻煩了!刀在這,你一刀捅死了我,我也就眼不見為淨了。怎樣?”


  沈峰哭得渾身顫抖:“你是我女兒,我怎麽可能會殺你?”


  “那就對了!”沈婉不由分說地把父親整個人轉了過來,“你是我爸爸,我怎麽可能不管你!”


  父親臉上滿是淚,加上那翻起的刀痕,看起來十分駭人。


  沈婉卻一點也不介意。


  她痛心地撫過父親的傷:“爸爸,傷在你身上,痛在我心裏啊。媽媽已經離開了我們,難道,我們父女倆的情分,你都要奪走嗎?你明知道,我隻有你,你也隻有我啊!”


  沈峰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


  他太軟弱了!

  他連一點意誌力的控製都沒有!


  明知道自己輸了,也贏不了了,還是忍不住想借錢來翻本……


  “對不起,婉兒,對不起……”


  沈婉把父親緊緊地摟在懷裏:“有我在。爸爸,不要說對不起。你活著回來,陪著我,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淚水,滴落到父親的發中。


  再多的恨鐵不成鋼,在親情麵前,也變得不值一提了。


  沈婉替父親擦洗完畢,端來了白粥,喂他喝下:“我下午得去開店。我打算請個看護幫忙照顧你,這段時間,你腿腳不方便,在家裏看看電視就好,別的地方,我一概不許你去。”


  沈峰顫抖了起來:“不行。”他嘴唇直抖,“我欠了錢,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沈婉看見了他惶恐的眼裏:“你欠了多少?澳門那邊的?我替你還了。”


  沈峰聲音苦澀:“我借了他們十萬,但現在,利滾利的,我不知道欠了多少……”


  “沒關係。”沈婉心一鬆,“這錢,我有。我還了,你就能安心了。”


  就為了十萬塊,把人傷成了這樣……


  偏偏,他們還不能報警。


  對方的勢力,恐怕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雖然十幾萬塊,相當於把她這陣子掙的錢全給掏空了,但她還是能負擔得起的。


  看著女兒離開的背影,沈峰快被自己的愧疚感給壓死了。


  如果隻有這一筆賬,他又何須躲在澳門不敢回來?


  香港的那些爛帳,他欠得更多啊。


  沈峰不敢去聯係澳門賭場的高利貸,沈婉也不擔心。


  她通過香港賭場的人,輾轉找到了借貸的人。


  三天功夫,十萬已經滾成了二十萬。


  沈婉很幹脆地把錢匯了過去,心也全安了下來。


  經過這次變故,想必父親傷好之後,就能安分下來了。


  再不然,二十萬買父親的平安,也是值得的。


  沈婉請了一個看護,在家幫忙照顧父親,自己仍舊到店裏下廚。


  父親不掌廚了,食物的品味,可不能下降。


  為了掙多些錢,沈婉又恢複了午餐的供應。


  隻是,一個人做大廚,她隻幹了一個中午,就覺得明顯胳膊都酸了。


  店裏客人最高峰的時候,二廚接過她手裏的活,讓她可以到外麵透透氣。


  沈婉剛走出廚房,就迫不及待地地灌下一大杯的茶水。


  即使已經是深秋,她的白色廚衣在熱氣騰騰的廚房裏呆了一個下午,也已經濕透了。


  前台坐著一個身影,正靜靜地抿著杯中的茶水。


  哪怕他坐在收銀台的位置,卻沒有一個夥計上前去趕他走。


  沈婉的心一鬆,大步地向他走了過去:“你怎麽來了?”


  容若放下了茶杯,拿出了一個袋子:“我給備了些藥,你父親情況還好吧?”


  “就是還有些低燒。”沈婉坐了下來,捶著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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