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玲瓏釧
賀雲淺從心猿意馬之中猛地驚醒,感覺到一雙令她不太舒服的眼睛一直死盯著她,確切地說,是盯著她手上的玉扣,而且還是一雙對眼。於是她拉了拉袖子,掩住了手鏈,起身走到另一邊去,遠離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可是,這個人卻不知趣地跟了過來,並且搭訕“小姑娘,你的手鏈很好看。”
雲淺頓時機警地退了兩步。
“可以轉讓給我嗎?多少錢一萬……兩萬……”雲淺急忙走開,那家夥不依不饒地攔住她的去路。“別介,價錢好商量,這樣吧,一口價五萬。”將手攤開個五在雲淺臉前晃悠。
不知道為什麽,雲淺一下子就把那張討厭的臉與先前那兩個被殺之人的臉聯想在一起,那份猙獰與可怖令她覺得惡心作嘔,急忙快步走開去,不想再見到此人。可是對眼又跟了上來,仍然糾纏著要買雲淺的手鏈。
“我有個女兒跟你一般大,明天就要結婚嫁人了,我這匆匆忙忙趕回去,嫁妝都麽得,好賴你把這個手鏈讓給我帶回家去討我家閨女歡喜,你大恩大德……”對眼改變策略打起了親情牌,豈料雲淺軟硬不吃,正言警告他要報警,對眼這才悻悻作罷。
“你這人怎麽回事?再糾纏人家小姑娘就報警了”這時一個五十歲上下戴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那人看了看眼鏡男,悻悻然蟄到一邊兒去了。雲淺感激地向眼睛大叔點了點頭。眼睛大叔很有禮貌地請求雲淺讓他看看她的玉扣,然後一臉嚴肅地對雲淺說:“我從很遠的地方就看見這東西泛綠光,不,也不完全是綠,而是非同尋常的一種光芒。姑娘,以後這個東西最好還是藏起來,不要輕易顯露出來,免得招來那些不懷好意的蒼蠅。”
“這,隻是一個朋友的贈物。”
“是嗎?能把這個東西送給你,那應該是非同一般的朋友了。”雲淺笑了笑,說實話,她也說不清自己與那個了無蹤跡的阿遠哥究竟算哪一種“朋友”。
眼睛大叔說他恰好跟雲淺是同一航班,可以搭個伴,並且拿了張名片出來,介紹自己是某某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員叫歐可寧,這名頭響當當地令雲淺肅然起敬,戒心全無。
“看來你並不知道這個手鏈的真正價值,否則你也不會這樣大咧咧地戴在手上四處招搖招蜂惹蝶啦。”眼鏡大叔顯然對她的手鏈也非常感興趣,三句話裏倒有兩句半是關於這個手鏈的,雲淺仍然是雲裏霧裏一頭霧水,這玉扣戴手上十五年了,除了時不時會泛綠光之外,沒人說過它有什麽特別之處。
“剛才那個人也算是識貨的,一眼就看出你這手鏈非同一般,絕不是尋常之物,他出五萬也太坑了,依我看,給個五十萬還差不多。”
“老師您真會說笑,這隻是個普通的飾品,我天天戴著,也沒什麽特別的,哪值得那麽多錢?”雲淺心想,就算是一文不值,我也絕不會出讓的,這是阿遠哥真實來過的見證,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就是傳說中的玲瓏釧,為秦始皇的鄭皇後所有,古籍中記載此物采於昆侖山中萬年寒冰之下,經過數十名工匠日夜溶煉才得一小塊玉石,又經數年精雕細磨才最終打造得此玲瓏小物,故此名玲瓏釧。有詩雲:翠竹法身碧波潭,滴露玲瓏透彩光。脫胎玉質獨一品,時遇諸君高潔緣。你算是有緣人,這玉鏈在你身上是玲瓏剔透流光溢彩,真正是相得益彰呀。”眼鏡大叔好一通長篇大論聽得雲淺一愣一愣的,再加那麽自然在讚美之詞聽起來很是受用,一時間滿臉通紅,不免又摸了摸她的寶貝玉鏈,卻發現此時鏈子上的玉扣些異樣地跳了兩下,心中也撲通地跳了兩下。
眼鏡大叔說到興奮之處,接著侃侃而談:“相傳南宋末年曾經有人見過玲瓏釧,第二次麵世是八國聯軍攻進紫禁城那年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了,不知道你的朋友是從何得來的”
雲淺麵露難色,她怎知阿遠哥從何得來她根本不知道阿遠哥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更不知阿遠哥現在又在哪裏?剛才機場裏的一幕有如夢幻一般,她搞不清自己現在是在夢裏還是夢外。由於她常常這樣愛犯迷糊,爸爸媽媽都幹脆叫她“小迷糊”,但她心中非常清楚並且確定一定肯定阿遠哥是真實的,他來過她的生命裏,哪怕是那麽短暫的一瞬。
如果眼前這個考古大叔說的是真的,感情這十五年來自己就這樣戴著這價值連城的玉扣東遊西逛的招搖過市沒引殺身之禍阿遠哥知道這個玲瓏釧的秘密嗎?
“玲瓏釧,這麽好聽的名字。”雲淺不由自主地又拉了拉衣袖,努力將玉扣掩藏起來,
同時也努力隱藏著撲通撲通狂跳不已的心緒。
這時那對眼又湊了過來,也聽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地咂巴著嘴,表示他對玲瓏釧的關切程度較之前更甚,但他環顧了一下機場裏正來來回回忙碌的警察,不敢繼續糾纏,也不走,忝著笑跟在一旁,沒話找話說:“剛才那貴賓室裏突然死了兩個人,聽說是被什麽東西嚇死的。”
雲淺已經不打算再聽到這個恐怖的事件,嫌惡地斜了對眼一眼,正想阻止他再說下去,誰知他又冒出一句“聽說殺人的是一把鑰匙。”一聽見鑰匙兩個字,雲淺心又敏感地一沉,忍不住問道:“第二個人也喊鑰匙了嗎?”
對眼見雲淺有興趣便來了勁頭,左顧右盼一臉神秘地拉低了嗓門說:“我這是內部消息,千真萬確,我一朋友剛好是機場裏值勤的工作人員……”
“別賣關子,愛說就說,不說拉倒。”眼鏡大叔毫不客氣地瞪了一眼對眼。對眼無奈,隻得接下去說:“我朋友說,第一個死人,哦,當時還沒死,他當時正好坐在貴賓室最角落靠牆的位置,其實貴賓室裏頂寬敞的,可他偏偏選了那麽個不吉利的位置,坐在那裏喝咖啡看雜誌,突然間站起來打翻了小桌,指著牆叫血、血、血鑰匙……”大概他覺得自己的描述夠繪聲繪色,停下來看了看雲淺又看了看眼鏡大叔,見他們都沒什麽特殊的反應,很無趣地接著敘述:“其他的人都表示沒看到牆上有什麽東西,覺得那人發神經就沒有理他,可那人拚命喊叫,叫得聲音那個恐怖啊,工作人員趕到的時候,他就斷氣了,那牆上確確實實沒有任何東西。”
“這些我們都聽說了,又不是什麽新鮮消息,你說說第二個死人的吧。”
“第二個死人嘛,也該他倒黴,照道理貴賓室裏死人了就清了場鎖了門,可過了一會兒那個人說他有什麽東西落在裏麵了,工作人員陪他進去找,可巧他也看到了什麽東西,指著牆又哭又喊血、血、血鑰匙,陪同的那工作人員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來,一轉眼那人又死了。”
“你確定第二個人也喊了鑰匙兩個字?”一直沉默的雲淺開腔問道。
“不是鑰匙兩個字,是血鑰匙三個字。”對眼一副非常肯定的樣子,“我保證我確定。”說得好像他本人就在現場聽到那人喊叫似的。
“別聽他瞎掰,盡是些道聽途說的玩意兒,看把小姑娘嚇得。”眼鏡大叔不以為然,對對眼的話嗤之以鼻。正好聽到航班播報,於是一起排隊辦理登機手續去。
恰恰這時候候機室裏又炸開了鍋,這回是在貴賓室裏調查取證的警察叔叔們衝了出來,外麵的跑進去一看究竟,然後也跟著衝出來,就這麽來來回回奔跑,膽小的女工作人員、空姐連哭帶喊,旅客更是慌亂不堪,機場裏的秩序一度混亂。始作俑者便是貴賓室裏那堵牆,據說先是從牆上滴下一滴血,正好落在蹲在地上取證的警察頭上,然後他看到牆上的血越來越多,先是滴、然後是淌,再然後就是整麵牆如瀑布般地奔湧出暗紅的血,最後連同血水落下的是零零碎碎的屍塊,有手、有腳、有肉、有腦袋……就是沒有鑰匙。
雲淺使勁地甩了甩頭,覺得頭很暈,困倦,手腕上的玲瓏釧震動得厲害,眼前依舊是不停奔跑的人群,和即將奔湧到麵前來的血水和屍塊,玲瓏釧變得尖銳起來,深深地紮進她的手腕,疼痛的感覺令她頓時清醒過來,努力睜開眼,仍然在排著長長的隊伍,空姐笑得很甜、空少帥氣英俊,一切井井有條秩序井然,沒有任何異樣。
“我這是怎麽了?”雲淺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沒有發燒,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如此恐怖的幻覺?幸好玲瓏釧有靈性將她喚醒,否則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事來。“為什麽會這樣?”突然她意識到,被嚇死的那兩個人是不是也出現幻覺?看到的是不是和她一樣?但是,她確定自己並沒有看到鑰匙或者類似的東西,是否正因為如此讓自己保住了一條性命?
她明白了為什麽那兩個人會出現那麽恐懼的神態,也慶幸自己沒有成為第三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