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尉家村
在飛機上雲淺又看到對眼蒼蠅,心裏頓覺不爽,好在眼鏡大叔歐可寧始終在身邊,多少有了點底氣。
“你的朋友一定是個很有見識的人,希望有機會可以認識一下,噢,當然,以後,以後再說。”眼鏡歐可寧見雲淺麵露難色,識趣地轉移了話題,“剛才那個人一定不是一般的文物販子,一身的土腥子氣。”說話間似有意無意在碰觸到雲淺手上的玲瓏釧,玲瓏釧立即如針芒一般刺得他齜牙咧嘴卻又強忍著不好表現出來,隻得“嗬嗬嗬”地訕笑幾聲。
“我怎麽沒聞出什麽土腥子氣呀,大叔你什麽鼻子?”雲淺看著眼鏡大叔忍俊不禁,大
叔也哈哈大笑,又似乎覺得在機場這麽安靜文明的場所裏顯得有點突兀,於是壓低了嗓子“噓”了一聲,令雲淺覺得這真是一個有趣的大叔,戒備全消。
“歐老師,你可以跟我說說鄭皇後的故事嗎?”聽聞自己手上這個玉扣是鄭皇後的心愛之物,雲淺不禁對鄭皇後來了興趣。
歐可寧恰好與雲淺同一航班,於是兩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一路,雲淺自小受曆史學家父親的熏陶,對古代曆史有著濃厚的興趣,而考古離不開曆史,所以兩個人算是有共同語言聊得相當投機。當然,有一點是賀雲淺打死都不會說出來的,那就是玲瓏釧會帶她入夢的秘密。
雖然她常常會被夢境驚醒,但又似乎並不討厭那個夢,說不清自己的感覺,也許是夢中的白衣公子吸引著她,她很努力地想看清楚他、溫暖他,雖然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她確認他不是阿遠哥,他沒有阿遠哥那麽暖那麽燦爛。哎,那個能把冰雪都笑融化把地上的枯葉都笑暖和的如煦少年,你在哪裏?如果機場裏擦肩而過的是他的話,為什麽他不認我他真的真的忘了我了嗎?還有那個名叫“洛兒”的孩子,他是誰?
阿遠哥,不知道此生還有沒有緣再相見?
“史書對鄭皇後的記載並不多,除了知道她是鄭國人之外,就是她是公子扶蘇的生母,因為她能歌善舞,特別愛唱鄭國民間小調《山有扶蘇》,所以秦始皇就把她生的孩子賜名扶蘇。”
公子扶蘇?雲淺眉間一跳,似曾相識的感覺。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山有橋鬆,隰有遊龍。
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眼鏡大叔搖頭晃腦自顧自地吟誦起了《山有扶蘇》,又嘖嘖讚歎道:“哎呀,不知道當年這鄭國小調怎麽個唱法,如果能夠親眼見識鄭皇後在鹹陽宮中翩然起舞妙音清唱,那真是太美太美啦。”說著還閉眼自我陶醉。
“你也不怕秦始皇一劍刺穿你的喉嚨?”雲淺調侃,“或者直接把你留在宮中,以後就可以常常見識到鄭皇後在鹹陽宮中翩然起舞妙音清唱啦。”
“不可不可……”
“哎,歐老師,你說如果是公子扶蘇繼承了皇位,曆史會不會改寫?”
“難說難說,”歐可寧凝想片刻,說道,“史記對公子扶蘇的評價是‘扶蘇為人仁’。據說這位秦始皇的長子從小就機智聰穎,天生一副悲天憫人的好心腸,也正因如此,他鬥不過老奸巨猾的李斯的。如果他繼承大統,至少不會讓秦朝僅僅二世這麽短命吧。”
雲淺悄悄撫摸著手上的玲瓏釧,不知為什麽突然對秦代曆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還有公子扶蘇,這個名字總是在腦子裏揮之不去。
見賀雲淺與歐可寧聊得正歡,旁邊一個小青年也湊了過來,問道:“這位先生是搞考古研究的你們發掘古墓的時候遇到過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歐可寧扶了扶眼鏡框架,看了一眼那個小青年,有些不屑地反問:“什麽特別的事情”
“就是那個,鬼吹燈之類的,你懂得。”小青年笑嘻嘻,又自我介紹名字叫劉海,“就是劉海砍樵那個劉海,你瞧我這個樣子,象是會砍樵的嗎?”
“嗯,象是被樵砍的樣子。”雲淺被他逗笑,“劉老師是正經考古研究所的,又不是盜墓賊,哪裏有什麽鬼吹燈?”
“年輕人網絡小說看多了。”歐可寧有些不高興,又扶了一下眼鏡,說:“我們都是大白天公開發掘古墓,人多勢眾,哪裏會有什麽鬼吹燈那些都是不法分子盜墓賊編出來的鬼話,你們也信?”
“我就是寫網絡小說的,也不全是鬼話,原些作者寫的就是親身經曆,真的。”劉海並不介意歐可寧的冷嘲熱諷,接著說:“我是說發掘古墓總是會遇到一些特殊的情況,那種非常人能夠理解的特殊現象,如果老師方便的話能不能說來讓我們聽聽過過癮也正好給我提供點寫作素材,反正在飛機上呆著也無聊。”
“好吧,我就說說一次遇到鬼打牆的事。”在飛機上確實無聊,歐可寧決定開始講故事,這時鄰座的另一個女孩也饒有興趣地加入了他們,聽故事的人一多,歐可寧的興致提了上來,清了清嗓子開始侃侃而談。
“這是發生在十年前的事情,那時我們考古組接到任務去東北一個偏僻的山村發掘一處古墓,那個地方太落後了,沒有路,車子根本進不了,我和我的同夥,哦不,同事老孫,還有一個綽號叫地瓜的年輕人做為先頭部隊前往探路。在機場候機的時候,人們都在傳說什麽殺人的血鑰匙,我這故事也跟一把鑰匙有關。”歐可寧賣關子吊足了眾人的胃口才又扶了扶眼鏡繼續說:“那地方叫缽頭山,有個村子叫缽頭村,路實在太難走啦,大清早就出發了,緊趕慢趕的到了缽頭村天就已經黑了。我們在村長家吃了晚飯,也就是稀飯就鹹菜吧,村裏窮,吃得比我們自帶的幹糧還差。吃飽了之後我們就想出去走走散散步,地瓜看到離村子不遠處有火光,建議去看看,可是村長告誡我們說那是個鬼村,千萬不要去,以前村子裏有人好奇去看了,沒有一個回來的。村長這麽一說,我們就更想去啦,再說了,這世上哪有什麽鬼村啊?村長拗不過我們,隻說讓我們別後悔,唉,早聽村長的話就好了,至今我都後悔死。”
大家都聽得認真,沒有人插話,於是歐可寧繼續說:“那個鬼村離缽頭村不遠,走了七、八裏地也就個把鍾頭就到了,村裏可謂是燭火通明,我說的是燭火,不是燈,因為家家戶戶點的都是蠟燭。當時心裏就犯嘀咕,就連缽頭村都用上電燈了,怎麽離二、三裏地一村就落後成這樣?什麽年代了還用點蠟燭?至少也該氣燈馬燈之類的吧?村子裏的人倒是熱情,隨便敲開一家門人家就很大方地請我們進去坐,到了屋裏可把我們幾個驚呆了,屋裏簡直可以用富麗堂皇來形容,一應家什件件都是美輪美奐,還都古色古香,在燭光的映襯下晃得人頭暈,以我多年考古經驗來看,那可都是上千年的寶貝啊。主人家介紹他們那叫做尉家村,他們的祖先叫尉繚,尉繚你們懂不懂秦始皇身邊的一員大將,和蒙蒙恬毅兄弟倆齊名的,還寫過一本兵書叫《尉繚子》知道不?……”見雲淺他們沒有什麽反應,歐可寧有些失望,多數人都隻知道蒙氏兄弟,對尉繚這個名字覺得陌生,雲淺也不例外。
“咳,算啦,我還是說尉家村的事吧。”歐可寧笑了笑說,“其實我當時也不懂,回來之後才查的資料。在尉家村裏,喝的是龍井毛尖,吃的是山珍海味,還有醇香美酒,那生活水平不要說比缽頭村,就是比城裏人也高了許多去,簡直就是世外桃園。主人熱情留我們住一晚,我們想住這裏好過缽頭村啊,就住下了。為了安全起見,我們三個住一屋,那個屋子的裝飾看起來像是小姐的閨房,所有的東西都精巧,梳妝台上放著個繡籮,繡了一半的鴛鴦旁邊還放了個小錦盒,盒蓋上精雕細琢的一隻鷹,鷹腳踩著雲紋,鷹眼活靈活現的,起初我以為是針線盒,打開一看,是一把鑰匙,青銅質地,古樸大方,我想應該是姑娘家藏體己的箱籠鎖吧,也沒太在意,可是地瓜看上一眼就愛不釋手,睡覺的時候都揣在懷裏。我累了一天,又喝了不少酒,倒頭就睡,哪知半夜被老孫吵醒,睜眼一看,我的天哪有什麽世外桃園?我們那是天當被地當床地睡了大半夜,露水都打濕頭發啦再看看四周,黑漆漆的連最初看到的一點點燭光都沒有,好在天氣算是晴朗,月亮和星星的光還能讓我們仨看得清彼此的臉。”
“瞧老師說得那麽玄乎,這故事也沒啥希奇的呀,蒲鬆齡早就編過了,書生路遇豪宅,被好吃好喝款待了一晚,還娶了美嬌娘,結果一覺醒來發現睡在一大墓旁。”劉海的白眼都翻了好幾遍了,臨座的女孩也失望地回去睡覺,雲淺則等著歐可寧說到鑰匙的事,因為她現在隻對鑰匙感興趣。
果然歐可寧清了清嗓子繼續講述起來,雖然聽眾隻剩下雲淺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