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會長大，我會老
“陳平也是日本人？”
“是的，他的真名叫山口次郞，他的母親是在日本留學時進入山口家族的。山口家是日本國內最著名的武士家族，但顯然陳平不是一流的劍道高手，否則也不會那麽輕易地被你們殺死。”
“我已經說過陳平不是我們殺的。”
李鴻遠一臉嚴肅地看了一眼中村：“我們從不殺人。”語氣淡淡卻堅定，中村訕訕地陪了個笑臉。
看著李鴻遠認真的樣子，雲淺似乎也得到了一個保證或暗示似的，心中的不安豁然釋去，忍不住對著李鴻遠笑了一笑。
李鴻遠不知道她笑什麽，但很快回應了她一個溫和的笑容。
“那麽，究竟是為什麽日本國內會源源不斷地派人過來？”
雲淺非常不解，是什麽樣的情況會讓日本人堅持不懈地守在這裏，又同樣堅持不懈地六十多年不停派人來這裏送死？
而且個個都是日本國內一流的劍道高手，他們究竟在找什麽？而那些殺死陳平的又是些什麽人？
“野田說是為了一個秘密，當初他來到這裏就是為了這個秘密。”
“什麽秘密？”
中村搖頭：“不知道。根據我的觀察，一開始野田一直在找什麽苗王的寶藏，後來我在他的自言自語中又聽到他說什麽鑰匙，對，一把古代的什麽鑰匙。而且這鑰匙一定非常重要，日本國內才會如此重視。”
聽到中村提到鑰匙，李鴻遠的身體為之一震，孟霏兒與嶽天宏也同時挺直了身子，三人相視了一眼。
雖然他們沒有說話，但這一切雲淺都看在眼裏。
阿遠哥他們一定也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但看起來與那什麽苗王的寶藏無關，而是聽到鑰匙兩個字才起的反應。
究竟是什麽樣的鑰匙能讓他們如此關注？開啟什麽東西的鑰匙？寶藏？這不還是跟寶藏有關嘛！在三清殿下麵不是也有個寶藏嗎，阿遠哥根本沒放在眼裏的。不對不對，分明他們感興趣的隻是鑰匙而已。
鑰匙，在雲淺的心裏已經與“詭異”二字緊密相連，李鴻遠對於鑰匙的關切態度不得不令她心存疑慮。
米粒畫中的鑰匙，機場殺人的鑰匙，眼鏡歐可寧所述尉家村的鑰匙，甚至……茶杯中的鑰匙，這一切不解之謎難道都與阿遠哥他們密切相關？
什麽樣的鑰匙，什麽樣的秘密，什麽樣的李鴻遠？
從李鴻遠師兄弟三人的反應可以看出，他們顯然對鑰匙倆字很敏感。
雲淺隱隱覺得鴻遠一開始就是為了鑰匙而來的，當他看見那枚青銅錢幣時的奇怪表現就已令雲淺生疑，而且還“必須”地一定要連夜趕到這個荒山古廟裏來。
難道，他的目的竟與那野田雄一相同？
或者，他竟也是日本國內派出的所謂高手？他究竟有著怎樣的背景？
雲淺努力地甩了甩頭，試圖將自己一連串的匪夷所思趕出腦海去。
她不知道阿遠哥的身世，隻知道他和孟霏兒嶽天鴻都是孤兒，從小被一個他們稱之為“法王”的人收養，然後又被送到另一個人那裏學習各種本領技藝，其他的便一無所知了。
但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自十一歲那年認識他們三兄妹，就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好像肩負著什麽特殊的使命，誰也不會知道，除了他們自己。
既然自己心中已經決定不去問他過去的十五年的行蹤，他無論做什麽自然都是那十五年生活的延續，如果他可以告訴自己的話，他一定會的，否則自己決不可以開口問上哪怕一句半句的。
其實，她知道自己是不敢問，怕一旦開口，得到的是令自己無法接受的事實，所以，能做的，隻能是，不問，不疑。
就當那十五年一個回車鍵直接跳過吧。
可是，為什麽心中還是隱隱的痛？更有一絲絲恐懼的味道越來越濃厚地向她侵襲而來。
可以跳過的是過去，跳不過去的是現在啊，按再多少的回車鍵得到的也隻是無止境的空白格！那一行行的空白，我要如何一一去填補？
而且，問題是人家讓不讓你填補？不問，不疑，真的一切就可以雲淡風清牽手未來嗎？
不問可以，不疑呢？
雲淺忽然感覺到自己似乎正掉進一個可怕的陰謀當中，看著李鴻遠和他的師弟師妹三人，總覺得個個是一副心懷鬼胎的樣子。
在這裏似乎隻有傻乎乎的女警官江敏最沒有心機，但這實際上也未可知，所謂人不可貌相這句話永遠是真理。
再看看阿遠哥，笑容依舊，隻是不知道這笑容的背後究竟隱藏了什麽樣的秘密？
俗話說“笑嘻嘻，不是好東西”，媽媽也曾說過“一定要小心一臉笑相的男人。”
唉，媽媽，你看那個始終板著臉孔不笑的嶽天鴻，應該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呀。
機場那一幕又一次在她眼前浮現，還有當日嶽天鴻手上提著的琴盒，那裏麵放一個可快速拆裝的狙擊槍應該沒問題吧？
賀雲淺一邊嘲笑自己諜戰片看多了，一邊又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不寒而栗。
“小腦袋又在胡思亂想什麽呢？”
阿遠哥的大手掌很自然地又撫上她的頭，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顯然他已經從聽到鑰匙兩字的震憾中醒過神來，或者說他已經迅速地做好了掩飾，在他的臉上隻看見笑，看不出其他的痕跡。
雲淺仰起頭看阿遠哥，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該說什麽，但阿遠哥似乎並不需要她的回答，隻是拉著她坐在一邊的木箱上，說：“歇會兒。”
“不用這麽膩味吧大哥？還歇？再不想辦法出去，我們統統都隻有在這裏躺著歇菜。”
江敏撇著嘴，雖然不滿卻也不反對她自己找個木箱子坐下來歇著。
李鴻遠並不理會江敏，將雲淺安排妥當之後，就在她麵前蹲下身來，輕聲地與她說話。
“都怪我沒有思慮周全。今晚根本就不該讓你來這裏，以至於現在陷入這種危險的境地。”
“不，阿遠哥，是我自己要來的……”
“你聽我說，淺淺。”
此時的李鴻遠神情裏多了雲淺不太習慣的嚴肅與認真。
“我知道，在你的心裏對我還有天鴻和霏兒有著許多疑問，雖然你不問，我都懂。可是，請你原諒我現在還不能對你說什麽，也不是一兩句話能對你說明白的。”
小手在他的手心裏，有點微微的顫抖。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萬般的無奈，又必須去做的，沒有人能幫我們，隻有靠我們自己。但是，你要記住，我們從不曾害過任何人，將來也不會。”
“阿遠哥，我沒有……”
“知道，知道的，小淺淺。你好好聽，我現在要跟你說的話很重要。”
語氣依然溫和，但已經明顯有一種嚴肅的東西在裏麵。
“你一定要知道，那些小時候說過的話，都隻是童年時對未來的一種憧憬和幻想，每一個孩子都會有情竇初開的時候，但隨著時光流逝，人和事，以及心思，都會有各種變化，自然的變化。”
李鴻遠說著，停了一會兒，依然溫柔地看著雲淺的眼睛。
“十幾年，雖然不至於滄海桑田，但總歸是時過境遷，我們都已不再是年少無知。所以，你一定要依照現在內心的真正感受來判斷你的感情，而不是十幾年前的某些承諾，好嗎？”
是的，十一歲，正是天真爛漫愛做夢的年紀。
如果說那年的春天開始做的夢隻是懵懂少女一片憧憬心思，而這一個春天的午後，當一杯釅香的玫瑰花茶映照出這個已經成熟寬厚而笑意如冉的男子的身影的那一刻，真正的愛，已經萌芽、發酵。
因此，那雙迷惘的眼眸，在此刻已轉為堅定，注視著眼前的人。而他也就一笑，這一笑，說不出是什麽意味，卻轉過了頭不再看她。
“十五年，時光早已流轉去，你會長大，我會老。”
繼而轉了話題：“放心，我會想辦法讓你出去的。即使拚得個粉身碎骨，我也定讓你和沫沫安全離開這裏。隻是，你一定要聽話，如果我不在，就聽天鴻的。”
粉身碎骨？不在？不，我不要聽！如果你不能周全，我離開這裏又如何？
賀雲淺使勁地搖頭，在她的世界裏不需要那些“如果”，隻要相守，隻要生死與共。
石室內異常安靜，就連江敏都不再玩鬧不說話，大約她聽到了李鴻遠與雲淺說的話有所觸動吧，坐在木箱子上陷入沉思。那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卻是令人覺得她其實並不是真的那樣沒頭沒腦的二貨。
裝傻充愣，有時也是一種很好的偽裝不是嗎？尤其是混跡於這樣一群來曆不明、身份可疑、行事詭譎的“危險分子”中間。
石室裏的人各懷心思，安靜了那麽片刻時間，江敏就憋不住了，走到李鴻遠和賀雲淺跟前來。
“哎，這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啊。”
江敏故意長歎一口氣：“你們倆，談情說愛要分場合的知道嗎？也顧及一下其他人的感受好不好？要知道，我還未成年呢。”
卻又故意將腦袋轉向蒙沫沫，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朝著蒙沫沫眨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