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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獒

  雲淺坐在地上,頭腦一片混亂。


  她現在倒希望那琴聲響起,至少讓這裏不會靜得那麽令人心慌。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琴聲,已經讓她不再覺得恐懼,相反,在她聽來,那琴聲似乎變得優柔、舒緩,安撫著她的神經。


  如果撫琴的真是夢中那位白衣的公子,似乎也就沒那麽可怕了。


  那樣高貴而憂傷的麵龐,那樣充滿愛意的微笑,他應該不是一個殺人的惡魔,更不會殺自己。


  如果,那個曼舞輕歌的紫衣女子真是自己的話。


  白衣公子,你在這裏嗎?聲聲呼喚著“子魚”的人是你嗎?如果你在這裏,會把我的阿遠哥還給我嗎?


  “吱——”是白猿,白猿回來了,依舊提溜著江敏。


  江敏已經不叫了,大概昏死過去了。


  白猿停在雲淺麵前不遠的地方,衝著地上那隻的死去的白猿“吱吱吱”地叫喚著,聲音裏滿是悲傷。


  雲淺覺得它叫喚得自己心煩意亂的,不知道它是不是想拿江敏交換地上的死猿?


  如果要死猿早說呀,我們要這死猴子幹嘛?犯不著這樣把江敏劫了去跟我們玩這大半天捉迷藏。


  忽地白猿將江敏倒掛,提著她的雙腿,眼看著就要將她撕成兩半。


  雲淺明白了,它這是要拿江敏死祭那隻死去的伴侶!

  雲淺驚得後退,踩到地上那隻死猿,嚇了她一跳,同時對麵那隻白猿也“吱”地一聲好像很疼的樣子。


  雲淺心中一動,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踩到它的。


  突然靈光一閃,說道:“心心相印的白猿哪,別怪我心狠了!”


  將心一橫,將地上的死猿拎了起來,也做出要撕裂的動作。


  果然那隻白猿即刻扔掉手裏的江敏向著雲淺這邊猛撲過來,江敏被從半空扔下砸在地上,慘叫一聲醒過來,幽怨地看了一眼雲淺,又暈過去。


  同時“砰砰砰”地一串槍聲,那白猿被打飛出去,嶽天鴻站在不遠處,槍口冒著白煙。


  “天鴻哥!”象是見到久別的親人,雲淺飛奔了上去,投入天鴻懷裏,憋了很久的淚此時泛濫成災。


  而那人的身體明顯一僵,一手提著槍,另一手,唉,停在半空終是落下,沒有抱住懷裏的人,隻是任由她在懷裏哭個天昏地暗。


  而隻白猿尚存一絲氣息,努力著,朝已死的那隻爬去,躺在它的身邊,怨毒地看了一眼麵前的兩個人,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這一隻不是猿。”


  嶽天鴻突然盯著原先死去的那一隻白猿,皺起眉頭,自語。


  雲淺吃了一驚,急忙湊近了仔細觀察許久,原先死去的那一隻果然不是猿,莫非它真


  的是獒?

  也許是因為長期生活在這地下世界裏,嚴重缺少太陽光照,全身的毛發退化成純白色,

  以至於被雲淺他們誤認為是猿。


  而另一隻卻是實打實的母猿。


  一隻獒,與一隻猿,如何結下深厚的情義,共同生活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底世界的?不


  得而知。


  除了感動,剩下的是深深的歉疚,畢竟是他們闖入了它們的世界,而且還傷害了它們。


  雲淺沒有說出那是她在夢裏見過的獒,不論是江敏還是嶽天鴻都不可能會相信,甚至她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這種天方夜譚式的聯想。


  嶽天鴻將兩隻“白猿”的屍體拖到一邊,又用一些小碎石堆在上麵,算是為它們做了一個墓塚,然後拍了拍手,帶著雲淺和江敏離開。


  雲淺默默地看著嶽天鴻為白猿所做的一切,忽地覺得心中一熱。


  原來這個看似表麵冷傲的木頭人,他的內心並不是堅硬如鐵,他也有著非常柔軟的一麵,隻是他那掩飾得很好的表情隱藏了內心柔軟的東西。


  就象那隻獒,表象的東西掩蓋了真實的麵目,久而久之,連自己也習慣了偽裝的表麵,忘了內心深處的真實。


  嶽天鴻,就是那隻獒。雲淺對自己的想法很讚同,突然有點明白阿遠哥為什麽會那麽放心地將自己交給天鴻了。


  還是沒有李鴻遠和孟霏兒的消息,在這個地下洞穴裏,除了那隻被打死的白猿外,沒有其他任何他們來過的印跡。


  嶽天鴻找了一處稍微平整的地方,安排雲淺江敏坐下來休息,將背包裏的食物分給她們,然後自己倚靠著石壁閉眼睡覺。


  “天鴻哥,你吃點東西再睡。”沒理她,人已經睡著了。雲淺知道規矩,就是兩個小時後叫醒他。


  雲淺看著熟睡的嶽天鴻,眉頭又蹙起,伸手去撫,好像已經成了習慣。


  那人沒有反應,看來是真累了,睡得很深,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黑曜石一般的眼,看不到眼裏的世界,尖挺的鼻子和微微嘟起的嘴令他看起來象個孩子,是的,一個需要安撫和依賴的孩子,與他醒著的時候完全相反。


  也許這才是他最真實的一麵,一個沉靜地睡著,在夢裏追逐著陽光和溫暖的孩子。


  “奇怪。”這時江敏也湊過來,伸手去撫嶽天鴻的眉間,還是沒反應。


  江敏太高興了,伸出一根手指在嶽天鴻的肩上輕輕碰了一下,看了一看,大著膽子在嶽天鴻身上左摸摸右蹭蹭,朝雲淺眨眨眼,一臉的狡黠。


  “好了啦,乘人家睡著吃人家豆腐,當心把他吵醒了擰斷你胳膊。”


  雲淺看著江敏的樣子啼笑皆非,這鬼丫頭看來是真喜歡上天鴻了,想著若是這兩人湊成一對兒,那是嶽天鴻被她吵死還是江敏被他悶死?還是兩人都忍無可忍同歸於盡?哈。


  “他睡著真好看,比醒的時候可愛多了。”


  江敏用的是“可愛”一詞,雲淺嗤笑,“可愛”二字,用在這個木頭人身上,有點,那什麽。


  “雲淺,你告訴我他的事好嗎?”江敏與雲淺背靠著背,歪著頭,悄悄問雲淺。


  “什麽事?”


  “什麽事都行啊,你不是從小就認識他的嘛?”


  是啊,從小就認識,應該說比認識阿遠哥還早幾分鍾。


  但是,人就是那麽奇怪,一見到阿遠哥的笑容,就覺得那就是她一直追逐的一個夢想,長大一定要嫁的人就是那個有著溫暖陽光般笑容的人。


  她在那個夢裏等待,等自己長大,等他回來,做他的新娘。


  可是,現在那個笑容,已經變得有些模糊,漸漸地被另外的一種什麽東西替代,她害怕,卻無法揮去那種感覺。


  雲淺搖頭:“我什麽都不知道,唯一能告訴你的是,千萬別再去碰他。”


  “就是為什麽不能碰?”


  雲淺還是搖頭,不知道。小時候問過阿遠哥,他也說不上來。


  雖然小時候師兄弟是擠在一張床上睡的,但其實彼此的心事並不是完全都懂。


  李鴻遠也是盡量不去碰他,雖然知道他不至於跟師兄動手,但還是照顧他的情緒為好。


  似乎除了師兄之外,能夠碰他的隻有雲淺了,其他的人則沒有那麽幸運,被擰斷胳膊的大有人在,那好像就是條件反射似的,不容別人靠近。


  即使他的師姐也不例外,孟霏兒常常要逗他,故意去惹他,結果往往是兩人打得天昏地暗。


  “他該不會是有童年陰影吧?”江敏自言自語。


  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一個人,卻對他的一切都一無所知,那種神秘而又心動的感覺撩撥得她心裏癢癢的。


  雲淺看著江敏有點花癡的樣子,不禁心裏泛起了些許酸楚。


  我能對她說什麽呢?我對阿遠哥的情況也是一無所知,更何況嶽天鴻?


  還有孟霏兒,總是充滿著敵意,以後都不知道要怎麽相處。可她看上去是阿遠哥的得力助手,要不然阿遠哥為什麽會讓她跟著而把嶽天鴻留下?

  一個好的搭檔應該是經過多年的磨合才能夠心靈相通配合默契的吧?為什麽不是嶽天鴻而是孟霏兒?兩個男的在一起行動不是更方便嗎?

  而且嶽天鴻的功力,應該不在孟霏兒之下,尤其他的輕功已入臻境,無人能敵。


  孟霏兒對阿遠哥的感情,好像不是簡單的師兄妹那種啊,江敏稍有對阿遠哥無禮,就會被她往死裏整,那種拚了命的態度,難道僅僅是對師兄的敬重和崇拜而已?他們之間……


  疑慮重重,唉,是自己小心眼了嗎?雲淺已經陷入一種混亂的思緒,如果再不阻止自己胡思亂想的話,會毀掉自己與阿遠哥的感情的,不,不可以。


  江敏還在嶽天鴻身邊小心翼翼地東碰碰西摸摸,對雲淺說:“你不是說不能碰嗎?我親他都沒事,原來這個人可以親但卻不能碰的,而且他好像臉紅了吔。”


  雲淺不禁笑了起來:“那倒是哈。你就多親親他唄,或許有一天能夠融化他冷酷的外表。”


  江敏想了想,搖頭:“還是算了,我怕他打我。”


  “沒關係,等你嫁給他以後,打回來,看他還敢不敢擰你胳膊。”


  “呸,雲淺你說什麽呀?”


  江敏羞紅了臉,但卻用眼睛偷偷瞄了一眼熟睡的人,感覺那人皺了一下眉頭,側過了身子,嚇得她伸了伸舌頭,放在嶽天鴻身上的手指迅速收了回來,又引得雲淺想要大笑,同時怕吵醒嶽天鴻,憋著笑憋得都肚子疼。


  此時琴聲悠然響起,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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