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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棋盤訣

  突如其來的槍聲打斷了一場如夢似幻的婚禮。


  是的,槍聲!打破了一場春夢,一場等待了兩千年卻依然未能如願完成的婚禮。


  雲淺一驚,頓時從夢中醒過神來,迅速由公子手心裏抽回自己的手,從石台上跳了下來,但已經圍上來的衛士擋住了她的去路。


  “子魚。”身後的公子淒然地呼喚。


  “淺淺。”持槍逼近的人焦急地呼喚,是阿遠哥,他的身後跟著孟霏兒。


  “阿遠哥。”她想衝破衛士的包圍衝到阿遠哥的身邊,但分明是徒勞,公子已來到她的身旁,緊緊拉住了她的手。


  然而李鴻遠握槍的手卻突然鬆了一下,槍差一點掉落地上,人也愣住了。


  眼前這位公子線條醇厚的臉龐、這一身白衫都是如此的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隻覺得似乎與與策馬奔馳的原野、箭翎蕭颯的山林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師兄?”


  孟霏兒詫異師兄怎麽會在這麽急迫的情形之下突然發起呆來?憑她的經驗判斷,這裏絕非良善之地,師兄近來走神的次數似乎多了一些。


  剛剛在苗王的領地也出現過這種情況,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將一隻偷襲師兄背部的食人蟲打死,那後果簡直不堪想象。


  師兄這是怎麽啦?在平日裏,以師兄的敏銳與功力,絕不會使自己的後背讓敵人有機可乘,更不可能在危險即將發生卻沒有覺察到。


  這一切自然都應該歸咎於賀雲淺,師兄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早晚毀在她手裏。


  孟霏兒恨恨地想,一雙鳳眼透過包圍圈的縫隙斜向賀雲淺,她正與一位陌生的白衣公子手牽著手,而師兄還在為她拚死拚活


  就在李鴻遠愣神的瞬間,將軍將手一揮,那些衛士離開雲淺,改向鴻遠及霏兒一步一步包圍過去,將他們團團圍住,所有的青銅劍直指心髒。


  青銅劍看起來古老而陳舊,但經過了兩千年的不斷磨練,變得異常鋒利,劍尖如芒。


  這時江敏這個倒黴孩子闖了進來,一頭撞倒在一個衛士腳下,衛士隨手將她扯進了包圍圈中。


  李鴻遠與孟霏兒兩人徒勞地用槍掃射,子彈橫飛,射在衛士身上,打在那些盔甲之上又被彈了回去。


  那些穿了幾千年的盔甲竟然還那麽結實,不可思議地彰顯著老祖宗們精湛無比的高超技藝。


  直至用盡最後一顆也不能傷著衛士分毫,反被彈回來的子彈逼得跳來跳去,情勢十分狼狽。


  “左四進三,右三退二,上二縱收,上四橫收、下四縱放……”


  隨著蒙恬將軍的號令,衛士們快速變換著隊形,看得人眼花繚亂,但無論如何變化,青銅劍始終指向李鴻遠他們,絲毫沒有破綻可出。


  “左二退五,右四進一,上三橫放、上四縱放,下三橫收。”李鴻遠隨口說出一段與蒙恬相同的口訣,這次換成了蒙恬吃驚的表情了。


  “你、怎麽會知道我蒙家軍的棋盤訣?”


  李鴻遠沒有正麵回答蒙恬,隻是接著口訣說道:“蒙家軍的棋盤練兵訣,求的是變化,練的是速度,隊形可鬆可緊收放自如、變幻莫測,而在對手眼花繚亂之時給予出其不意的一擊置於死地。”


  向蒙恬將軍一抱拳,以示謝意:“我相信此番若不是將軍手下留情,我等皆已命喪於此,李鴻遠在此謝過了。”


  “那是公子寬仁,不願殺戮,我蒙恬可沒有那麽悲天憫人的好心腸。你若還不退去,休怪我用到最後一式絕殺令,再將你們送去苗王那裏喂蟲子。若是苗王早一點醒來,根本無需我這棋盤訣,更省了我的絕殺令,哪容得你等宵小在公子麵前如此放肆?”


  說話間衛士的隊形已不知不覺地收緊了,包圍圈越來越小,槍械武器已經毫無施展的餘地,若要衝出去隻能依靠拳腳功夫了。


  師兄妹兩人擺開架勢,做好隨時衝關的準備,倒黴的江敏還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隨著眾人也摩拳擦掌嚴陣以待。


  “這裏居然有這麽多粽子,真刺激。”


  江敏一邊緊張一邊又忍不住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異常興奮:“原來粽子並不是江湖傳說,而且還是幾千年的粽子王呢,可惜現在發不了朋友圈。”


  這二貨在這種時候想的竟然是朋友圈,而不是如何逃出生天,被孟霏兒狠狠瞪了一眼,方才閉嘴。


  “我既熟知將軍的棋盤訣,將軍就該明白要破解也絕非難事,何況我們此來也並非衝著公子與將軍,何必非要刀劍相見拳腳相加傷了彼此和氣?你們散了盤,我帶我的人走,你們不散,我打也打得出去。”


  “想帶公子的人走,要問我這把巨闕劍答不答應。縱你通曉兵法破得我蒙家棋盤練兵訣,也休想壞我公子的好事。”


  蒙恬將軍的劍尖直指李鴻遠的心口,高聲命令眾將士:“收緊口袋,紮緊風口,練了兩千載,就看這一時能不能護得公子周全。”


  眾將士齊聲呼應,隊形變換速度更加快捷,“風袋”越收越緊,李鴻遠等人的局勢愈加困頓,幾乎沒有施展拳腳的空間。


  從李鴻遠站立的位置來測算,包圍圈外的雲淺與公子正與他處於一個對角線,同時也與棋盤中的衛士形成一個大約零至九十度之間的夾角。


  衛士們隻顧將敵手鎖定於圈內,卻忽略了圈外的公子位置正處於射線的基點,也就是李鴻遠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破陣,撕開的缺口最終的射點都將指向公子與雲淺站的位置。


  李鴻遠之所以他遲遲沒有動手,正是考慮到雲淺以及公子的安全。


  雖然也可以乘機挾持公子以換得眾人安全離開,但他卻不願意這麽做,說不出原因,隻是不想傷害公子。


  那麽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與江敏的位置交換,但那二貨顯然無法與他心靈相通,還杵在那比劃著手勢呢。


  空氣中一種熟悉的味道,他知道師弟嶽天鴻已悄悄潛入,這使得他更加心急如焚。


  因為以嶽天鴻的心性最有可能的就是采取強攻,而蒙恬若突然下令絕殺,那結果無異於玉石俱焚,這是李鴻遠最不願意看到的。


  其實蒙恬也隻是虛張聲勢,想把這些不速之客趕走就好,並不願在此行殺戮之事。


  顯然蒙大將軍也不願意看到玉石俱焚的結局,雖然他是個軍人,但絕不是個粗人,隻要稍加留意便很容易看清眼前的局勢對於他們來說也占不到多少便宜,更何況還涉及公子的安危。


  還有,麵前的這個年輕人使他有些猶豫,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懂得棋盤訣,絕非等閑之輩,必與他蒙家脫不了關係,或許他正是蒙氏一族後人?

  自從帶著公子一行人逃離上郡,一路躲避奸相李斯的追殺,蒙恬大將軍就再也沒有回到過故鄉。


  他也曾暗中打探過家人族裔特別是弟弟蒙毅的下落,但派去的人全都有去無回,就此失去了族人的信息。


  如果族中尚有人在,未被胡亥李斯全然剿滅,也算是蒼天有眼。


  正是雙方各懷心思,使得局麵變得僵持,撲朔迷離。


  眾將士遲遲不見主帥下令,有些迷惑,但絲毫沒有放鬆,虎視眈眈盯著三人。


  蒙恬的心腸放寬,但並不意味著手中的寶劍有絲毫放鬆,劍鋒依然冷冷地指向李鴻遠胸口,並且愈加逼近。


  “不要。”


  雲淺驚呼,想衝過去,但手被公子緊握著,動彈不得。雲淺隻好改而求公子:“公子,求您不要傷害他們。”


  “噫。”公子輕語,衛士立即站立不動,將軍也肅立一旁,“我不喜歡被打擾,讓他們走。”


  “公子,我們並不想打擾您,請讓淺淺跟我回去。”


  “子魚,我們回去。”


  公子並不理會李鴻遠,牽著雲淺要回到石台上去。


  隻要他的子魚和他一起踏入青銅棺,他們便一起永生,再也沒有力量可以將他們分離,兩個人在一起的溫度,一定可以融化那凝結了兩千年的冷,隻要,兩個人在一起。


  “她不是子魚。”


  李鴻遠亦一步一步向前,將軍的劍鋒立刻頂在他的胸前,他沒有停下,劍尖刺進他的胸膛半分,鮮血滲出衣服,但他繼續向前,反逼得將軍一步一步地後退,因為公子沒有下命令殺人。


  “公子,我不知道誰是子魚,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她不是子魚,她是我的淺淺。”


  公子握著雲淺的手微微一顫,搖頭:“她是我的子魚。”


  “或許她曾經是子魚,但是公子,滄海桑田,您等的人早已經經過無數輪回,不再是當年的子魚了,她是淺淺,賀雲淺。”


  白色襯衫透出的鮮血讓雲淺覺得眩暈,然而那人堅定的目光一直將她的靈魂穿透,將她身體裏的子魚逼退,“淺淺,告訴他你不是子魚!”


  公子看向子魚,想從她那裏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雲淺卻已迷惑,看看眼前的白衣公子,再看看前方鮮血流淌的阿遠哥,她也在努力尋找著自己的答案,時間似乎凝固,每一個人都盯著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玲瓏釧在長明燈的映照下,那幽綠的光更加奇異地閃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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