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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哭牆

  “我咋知道?你們家的人都愛打啞迷。”


  江敏很是不忿,跟在身後腳步踩得蹬蹬蹬地響,走廊裏亦響起蹬蹬蹬的回音,把自己嚇

  了好大一跳,忙又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走起小碎步。


  半夜三點,琴聲準確無誤地響起。


  雲淺的心裏砰砰直跳,那正是這幾日聽熟了的具有白裳特色的琴音:變徵不變、羽聲亂變。


  “阿遠哥,白裳已經灰飛煙滅了,對吧?”


  心裏發虛,隻是想從阿遠哥那裏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讓自己定下心來而已。


  李鴻遠點頭,握了握雲淺的小手以示安慰,但很快就放開了,他忙著邊側耳細聽邊走向地下室,因為他判斷琴聲從那裏發出。


  “我說你們別忙活了,不是地下室呀,我都查過了。你們白天也都看過了,沒有一個房間裏有放琴的。”邢院長很不情願開地下室的門,掏了半天也沒有把鑰匙掏出來。


  “快點。”


  李鴻遠已經相當不耐煩了,厲聲喝了一句,將其餘人都震住了。


  雲淺也愣了一愣,很少有看到阿遠哥如此發火,上一次這樣子是在城西發現蒙沫沫走丟的時候,也不客氣地衝孟霏兒吼。


  看來,蒙沫沫在阿遠哥心裏真的是很重要。


  一種酸酸的物質湧上了雲淺的心頭。


  邢院長被李鴻遠那一聲吼給嚇住了,連忙掏出鑰匙,慌慌張張地打開鎖,卻說什麽也不肯再次進入地下室。


  “你們自己去吧,我就不奉陪了。”


  在地下室的門口的確聽不到琴聲,但越往裏走琴聲則越清晰,也越來越震耳欲聾地難聽,根本就象是一個不懂琴律的人在亂彈琴嘛。


  琴聲,正是來自那間“新房。”——滿屋喜慶,張燈結彩之中,坐著一位白衣女子,正專心致誌地撫琴。


  那女子抬起眼來看了看忽然出現在麵前的一群人,並沒有停下手中的琴弦,隻是在心中發出一聲細微的歎息聲,接著又低下頭看她的手在琴弦上來回撥弄。


  “白裳。”


  江敏一聲驚呼,眼珠子都快要凸出來,無法置信那個已經灰飛煙滅的白裳竟然能夠這麽快再次滿血複活。


  那白衣女子沒有抬頭,琴聲依舊。


  “你是打不死的小強嗎?”江敏又問了一句,白衣女子還是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李鴻遠向前一步,雙掌按在琴弦上,盯著白衣女子的眼睛。


  白衣女子無法再彈動琴弦,有些惱怒,狂吼了一聲,手向李鴻遠揮去,李鴻遠避了避,反身將琴提起扔向嶽天鴻,那女子怒吼著又撲向嶽天鴻,而嶽天鴻已將琴扔給了孟霏兒。


  白衣女子為了她的琴,在李鴻遠三兄妹之間團團轉,但除了哭喊之外,別無他策。


  “她不是白裳。”


  李鴻遠得到確認,將琴還給了那白衣女子,而白衣女子拿回琴便破涕為笑,開開心心地坐下來,又開始埋頭撫琴。


  這時聽到“哢嗒”的一聲響,地下室的鐵門被關上了,嶽天鴻奔過去時,已經來不及,女院長鎖好了門站在門外的階梯上,手提著一長串鑰匙,一臉慍怒。


  “院長,這是為什麽?”


  江敏先是詫異繼而震怒了,一直以為這個院長和藹可親,卻原來笑裏藏刀,乘他們不備給他們來了這麽一損招。


  “她是我的女兒,小名叫素素。”


  眾人皆詫異,為什麽邢院長將自己患病的女兒藏在這裏,而不給予她合理的精神治療?


  “告訴你們也無妨,因為你們今夜是走不出來了。”


  院長幹脆在鐵門外的階梯上坐下來,敘述她的親身經曆。


  “我家祖祖輩輩遺傳一種病,就是女孩一旦長到十八歲就會瘋掉,沒有任何辦法可醫治,隻有當她生下一個女兒之後才會好轉,所以我的祖輩一直都是趕在女兒十八歲前把她嫁出去,嫁了,就與邢空無關了。可是,十裏八鄉的人都知道邢家女兒不正常,不肯娶。”


  邢院長的敘述伴隨著屋子裏的琴聲,變得有些憂傷,但白衣女子卻發出了嘻嘻的笑聲。


  “我知道自己也免不了這樣的命運,但我不甘心家人以一頭豬的價格隨隨便便就讓一個不知情的外鄉人帶走。我逃到城裏,並且趕在十八歲之前未婚先孕,生下了素素這個女兒,而代價就是,這個女兒一生下來就不正常。”


  邢院長的眼睛裏含著淚花,繼續說道:“我可憐的女兒,如果她正常了,那麽我就得瘋掉。我很努力,也嫁人生了兒子,熬到了院長這一職位,現在的家庭很幸福很美滿,更不能讓人知道我未婚生子,所以,隻能把她藏在這裏。”


  都所謂虎毒不食子,而這位風韻尤佳的女院長卻為了自己的私心將親身女兒困在地下室之中,得不到應有的治療。


  李鴻遠在今日之內第二次從內心發出感慨:“女人狠毒起來真不是蓋的。”


  感慨之後還是有話要問:“院長,請問你的女兒什麽時候學會的彈琴?”


  “那是她十歲那一年事。值班的護士們都說有莫名其妙的琴聲,還說是地下室裏發出的,我就自告奮勇親自來查看一番。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琴,更不知道誰教她的,反正從那時開始開始,素素就每天半夜三點鍾開始彈琴,到現在也整整十年了。”


  末了邢院長還補充了一句:“彈得難聽了一點,可大家也都習慣了。”


  雲淺心裏犯嘀咕:“啥叫‘難聽一點’?那是相當的難聽好不好?”轉過頭看到江敏的臉,知道她一定也在嘀咕,心有靈犀地相互笑了一笑。


  這一笑卻被門外的院長看在眼裏,冷笑道:“你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在這裏等死吧。”


  “院長,請你靠近點,我就話跟你說。”


  孟霏兒突然一臉神秘地招呼著院長,院長靠了過來,孟霏兒還是招手:“耳朵再近一點點,我要說悄悄話。”


  邢院長的耳朵剛一靠近鐵門,她的脖頸立即被孟霏兒擒住,卡在鐵門的鋼條上,發不出聲音。


  李鴻遠迅速地將院長手裏的鑰匙取下,打開了鐵門,閃身出去的同時,將院長推入地下室內,重新鎖上了門。


  “放我出去。”院長怒吼,但無濟於事,李鴻遠已經帶著眾人拾級而上,馬上就要離開地下室的範圍了。


  “不要走,求求你,放我出去。”


  “蒙沫沫在哪裏?”李鴻遠這才轉回身來,站在階梯上,冷冷地問道。


  “在,在裏麵,哭牆裏麵。”邢院長似是十分驚恐,手伸向鐵門外麵,但她的身體卡在兩道鋼條之間,根本出不來。


  “什麽哭牆?”


  “……”邢院長還沒有回答,就聽到地下室走廊盡頭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又似乎聽到低低的哭泣聲,是女人低沉的啜泣聲。


  “她來了,快放我出去,求求你們了。”


  “誰?”


  “是素素,不,是另一個女人,房間的梳妝台靠的那麵牆經常會莫名其妙地滴水,象女人流淚的樣子,而這時候素素就會變成另一個女人的模樣,如果我不按她的要求做,就要懲罰我。”


  “她讓你做什麽?又怎麽懲罰你?”


  “往年她總是讓我帶屬蛇的剛滿十八的女孩子來給她,可我上哪去找那麽剛剛好的女孩子呀,有一年實在找不到,她就把我拖進牆裏去,那裏麵,天哪,那裏麵全都是蛇啊。”


  院長心有餘悸,無力地朝鐵門外伸長手臂。


  “所以這一次我是把蒙沫沫給你送上門了?”


  一想到蒙沫沫,李鴻遠更是氣憤,絕不肯將鐵門打開放院長出來。


  “蒙沫沫,是她點名要的。”


  邢院長的話音一落,李鴻遠衝了上去,雙指戳中她的喉管:“你親眼看著蒙沫沫被哭牆吞沒?”


  “沒、沒有看見,但往年送來的女孩子都是被哭牆吞沒的。”


  邢院長啞著嗓子,艱難地從喉嚨裏發出聲音,李鴻遠將鐵門一開,她便滾了出來,被江敏製住了,而同時李鴻遠快速地鎖上了鐵門,將自己獨自留在了裏麵。


  “師兄。”


  “阿遠哥。”


  嶽天鴻、孟霏兒、賀雲淺三人同時向李鴻遠發出了呼喊,李鴻遠看了一眼師弟師妹和雲淺,隻說了一句:“幫我照顧好淺淺。”便轉身向走廊深處走去。


  “阿遠哥,不要去。”雲淺撲向鐵門哭喊,但叫不回李鴻遠堅定的腳步,他已經轉過了長廊,看不到他的身影。


  “快,拿東西砸門呀。”


  江敏四處張望著找不到合適的東西來砸門上的鏈鎖,而嶽天鴻已經揮動巨闕劍,隨著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鏈鎖落在地上,雲淺跟隨著嶽天鴻與孟霏兒衝進了那個張燈結彩的房間。


  沒有李鴻遠的身影,也沒有素素的身影,連她的琴也不見了,隻有梳妝台靠著的那麵牆在不停地流淚。


  沒有琴,卻有琴聲,來自於哭牆裏麵。


  “阿遠哥一定是到哭牆裏麵進去了。”


  雲淺在哭牆前團團轉,恨不得一頭撞進牆裏去。


  “冷靜。”孟霏兒將雲淺拉過去,與嶽天鴻一起就在屋子裏盤腿打起坐來,靜靜地等待哭牆裏麵的動靜。


  這個時候,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安靜地等待,如果擅自闖入,極有可能給師兄添麻煩,所以,依照師兄的吩咐照顧好他的寶貝小淺淺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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