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住監獄了

  這次,大胖子沒有一個猛子紮進水中,而是站在池台上張望著。


  衡子軒暗中舒了一口氣,轉過頭,閉上眼睛,繼續享受起來。


  突然,他聽見了嘩啦啦的響聲,睜目一瞧,結果就看到大胖子正站在池台上往水中撒尿,水點都迸濺到自己臉上了。


  這座池子中隻有衡子軒一個人躺著。


  他明白了,這大胖子是故意衝自己找碴來的。


  大胖子尿完之後,轉過身,蹲下來,屁股撅對著池中水。


  衡子軒大驚,莫不是這胖子要解大的。


  嘣一聲。


  然後就是霹靂霹靂啪啦。


  一堆青褐色的黏狀物掉落進了水裏,伴隨著一陣惡臭。


  嘩啦一聲。


  衡子軒像一頭猛虎一般從池水中躥將出來,朝著大胖子的頭上就是一拳。


  大胖子連吭都未吭出一聲,便栽倒在地上了,腦袋碎了,白色的腦漿混著殷紅的血水流了一大灘子。


  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大胖子這是斃命了。


  澡堂子裏哄亂起來,許多人來不及穿衣服,就光著身子奔出去了。


  衡子軒站在那裏,冷眼瞧著大胖子的屍體,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但他強忍住了,他不想將場麵弄得更惡心,畢竟是個洗澡,搞人身衛生的地方。


  他找個地方坐了下來,他需要安靜一下,他現在無比的煩躁得慌。


  他突然覺得人生很迷惘,這樣下去,實在很沒意思。


  他想找點兒正經事兒幹。


  突然,一個老伯滑倒了。


  他覺得助人為樂不錯。於是,他走了過去,將老伯扶了起來,可老伯不僅沒有感謝他,還一把將他推開,說你個殺人犯,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是衙門的老捕頭。


  衡子軒冷笑一聲,說衙門的捕頭白天不上班,在這泡澡堂子,不稱職啊。


  老伯說我願意,你管得著嗎。


  衡子軒不想跟他爭辯下去了,覺得很沒意思,根本不是什麽正經事。


  他走到櫃子前,打開櫃子,開始穿衣服。


  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他覺得是該換一件新衣服了,待會兒去服裝店逛一下。


  衣服還沒穿好,澡堂子的老板便帶著一群兵過來了。


  衡子軒被迅速包圍了。


  澡堂子的老板撲上去就用巴掌扇衡子軒,被衡子軒捏住了手脖子,把手脖子給他捏碎了。他以為大胖子是這個老板給啜過來了,所以比較惱恨他。


  幾個官兵抖開鐵鏈子,將衡子軒給鎖了起來。


  衡子軒不跟官兵作抵抗,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有理,他想去衙門講理。


  因為他寂寞了,太空虛了,想找點兒事兒幹。


  他覺得去衙門辨理為自己叫屈,也算是正經事一樁了,看著衙門風氣咋樣,如果不好的話,自己還得出於俠義教訓他們一番呢,他覺得這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因為自己是個大俠。


  他現在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事兒不大。


  人生一場,不就是應該轟轟烈烈的嗎。


  不過,在走之前,他往水池子裏吐了一口痰。


  他走之後,那口痰一直在沸騰著,將池水燒得直冒煙。水池子漸漸幹枯了,這一景象差點兒沒把澡堂子裏的人給嚇死。


  衡子軒來到了衙門的大堂上。


  衙門的兵打斷了好幾根粗木頭棍子,也沒有把衡子軒的腿給打折,反而個個都把手上的虎口給震傷了。


  縣老爺也沒辦法,隻好讓衡子軒站著對簿公堂。


  縣老爺問衡子軒為何殺人。


  衡子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通。


  縣老爺笑了起來,說人家解大手關你何事,人家也沒解你身上,你竟然把人家給打死,你眼裏還有王法嗎。


  衡子軒說,換成是你在洗澡,有人往你澡水裏屙了一泡屎,你會怎麽樣。


  縣太爺臉一沉,非常嚴肅地說,我大不了不洗澡,我還能怎麽樣,沒聽說過人有三急,尿急,飯急,屎急,天不擋地不攔,神不怪,鬼不責,而你算老幾啊,你竟然把人家給打死,你在蔑視我朝法律嗎。


  衡子軒糾正道,人的三急,是睡覺,吃飯,解手,你瞎嘟嚕啥,還整屎急尿急,你不懂就不要亂說,還當縣太爺,你爹是官,你才能當上官的吧。


  縣太爺臉紅了,一拍驚堂木,說你不要仗著自己會點兒武功,就在這兒耍狂,我告訴你,天下不隻有一個人才會武功。


  說罷,驚堂木碎了,驚堂木下麵的桌子也碎了。


  碎成了粉屑。


  不知從哪裏刮過來了一陣風,將粉屑給吹散了。


  縣太爺站了起來,一撩官袍子,疾步走至衡子軒麵前,有手捏住了他的腮幫子,惡狠狠地說,你這麽狂,燒酒樓,打死人,你家人知道嗎。


  衡子軒不說話了,他沒想到縣太爺知道自己燒酒樓的事兒。


  他覺得自己輸理了。


  縣太爺說,你可以被判死刑了,你知不知道。


  衡子軒還是沒有說話,他覺得縣太爺說得有道理。


  縣太爺鬆開他,回到座位上,說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衡子軒說沒有了。


  於是,衡子軒畫了押,被關進監獄裏麵去了。


  他自己一個人被分配到一間獄房,他覺得很寂寞,他叫過來官兵,說自己想和別人夥一間牢房。


  官兵將他跟一個人關在了一起。


  可真湊巧,衡子軒認識這個人。


  原來是花有傷。


  花有傷也認出了衡子軒。


  兩個人沉默對立了一會兒,然後各自伸出了雙手。


  好久不見。


  實在是好久不見,已經一百年了。


  花有傷問他,這一百年你去哪兒了。


  衡子軒說我這一百年過著生不日死的日子,唉,別提了,一提起來我就煩得慌。


  花有傷說,我也正在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在這牢房裏。


  衡子軒哈哈笑起來,說牢房裏管吃管喝的,應該還不錯。


  花有傷說,我已經被關了十年了,已經吃了十年的饅頭了,每一頓都是饅頭,我真的吃夠了,我他媽想死,我不想活著了。


  衡子軒愣住了,難不成吃饅頭的生活又開始了。


  他們正說著時,送饅頭的來了。


  是綠衣人。


  綠衣人挎著四籃子饅頭,一條胳膊上挎了兩隻籃子。


  原來綠衣人開了一家饅頭作坊,負責給官府送饅頭。


  衡子軒苦笑著說,你的饅頭難吃,我不吃。


  綠衣人一聽惱了,拿起一個饅頭摔在衡子軒臉上了,破口大罵道,我的饅頭難吃,你是不是嘴裏噙著屎嚼我的饅頭的。


  衡子軒愣住了,他沒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話,竟然把綠衣人給惹成了這副樣子。


  他覺得綠衣人變了,變得陌生了,他好像不認識綠衣人了。


  綠衣人將脖子伸得跟雞脖子似的,紅著臉氣急道,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傳出去,能把我的生意毀了,我開個饅頭作坊我容易嗎我,打了一百年工才把饅頭作坊給盤下來了。


  衡子軒深深地低下了頭,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似的。


  他覺得,綠衣人確實不容易,人家做的是正經事,應該褒獎才是。


  於是,他抬起頭來,張開口剛要誇獎幾句,卻被花有傷猛然一個饅頭塞住了嘴巴。


  花有傷喝斥道,吃你的飯吧,饅頭還堵不住你的嘴嗎。


  綠衣人跟花有傷寒暄了幾句後,挎著饃籃子走了,臨走之前,他深深地白了衡子軒一眼,還重哼了一聲。


  花有傷一邊啃著饅頭,一邊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你別介意了。


  衡子軒捏著饅頭,卻不吃,不解地問道,憑你的功夫,你完全可以不住監獄的,可你為什麽住監獄了。


  花有傷停下嘴,抬起頭,盯著衡子軒看了有一會兒,反問道,憑你的功夫,你完全可以不住監獄的,可你為什麽住監獄了。


  衡子軒愣住了。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是啊,自己為什麽要住監獄呢?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一個他想不明白的問題。


  過了良久,他才說道,可能是因為我太寂寞了,太空虛了吧,我在外麵連一個朋友都沒有,想找個人說話都找不到。


  花有傷笑了起來,笑得很苦,他說,你寂寞到竟然寧願住監獄,你是該有多寂寞啊。


  衡子軒不說話了,舉起饅頭啃了起來。


  在往饅頭上咬下來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綠衣人也是寂寞的。


  饅頭咽了進去,眼淚想掉出來,他強忍住了,扭過頭,望著牆壁,充發呆的樣子,他不想讓花有傷看到自己的樣子。


  可花有傷來到了他的麵前,不知何時,花有傷早已是淚流滿麵。


  衡子軒感到迷惑,說你為何哭。


  花有傷嗚咽起來,哭得像一隻傷心的狗。


  衡子軒等待著。


  等待花有傷哭夠。


  他一邊吃著饅頭,一邊等待著。


  不知道為什麽,這饅頭吃在嘴裏,竟然有些發苦。


  吃完兩個饅頭之後,花有傷還在哭著。


  看來,花有傷一定很傷心,不然他怎麽會哭這麽長的時間。


  花有傷哭夠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牢房裏點起了蠟燭。


  衡子軒早已達到夜中視物的境界,有沒有蠟燭,對他來說無所謂。可他在看著蠟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


  他覺得,蠟燭也很寂寞。


  火苗也很寂寞。


  為什麽世界上會有寂寞。


  寂寞伴隨著人,如影隨形,怎麽逃也逃不離,因為寂寞的人有一顆寂寞的心,寂寞早已在心裏紮了根,怎麽逃離。


  衡子軒想,或許逃離寂寞,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死。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花有傷,花有傷一邊哭著,一邊點點頭,似乎讚同他的想法,但又好像隻是為了應付而才點的頭。


  花有傷的心思此時在哭上,在悲傷上,他的心思應該不再寂寞上,他應該不了解寂寞,他應該不寂寞。


  衡子軒記得,花有傷好像有一幫子朋友。


  衡子軒越看越覺得花有傷不像是個寂寞的人,他隻像個傷心的人,因為他在傷心的哭著,哭得傷心欲絕的樣子。


  可是,花有傷真的是一個傷心的人嗎?


  衡子軒還記得,花有傷這個人曾經欺騙過自己。


  看一個人不能隻看表麵。


  或許,花有傷又是在裝可憐呢!

  花有傷突然不哭了,他望著衡子軒,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他說,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到監獄裏來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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