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決心
顧惜做了夢，夢中她的母親被人下毒，整日臥榻病床，無人看顧，清冷的房間中，母親臉色蠟黃瘦削，眼窩深陷就如同皮包骨一般。
她舔了舔幹涸的嘴唇，伸出手費力的去夠桌子上的茶壺，茶壺被打翻了，裏麵一滴水也沒有。
母親愣愣的看著這一切，突然笑出了聲，兩行清淚劃過臉頰。
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得，她費力的打碎茶壺，撿起了一枚碎片，顧惜在旁看著，高聲叫喊著不要，可惜，母親並未聽見。
血漿崩裂，糊了母親一臉，她的世界一片血紅。
顧惜尖叫著起身，身上一股涼意襲來，她猛的打了一個冷顫，身旁早已沒有了人。
她雙手環著肩膀，無力的蜷縮在床角，豆大的淚水打在被子上。
小丫頭聽見響動，進來瞧她，見她如此，未敢出聲打擾，隻是靜靜的立著。
良久，顧惜抬起頭來，看著小丫頭。
她的淚水早就幹了，隻留下兩道淚痕，頗為狼狽。
小丫頭自覺的低下頭，不去看她，當奴才的，這點眼力見兒還是要有的。
洗臉，梳頭，她任由著小丫頭擺布，突然不知怎的，問了一句:“王爺他去哪了？”
小丫頭搖搖頭，“不知，王爺很早就離開了，隻說是朝堂有事。奴婢也不敢打聽。”
果然，問不出所以然，她也不過是問問而已，本來也沒打算問出什麽的。
瞧小丫頭的樣子似乎是有些惶恐，她笑了笑，輕拍她的肩膀。
“無事，我隻是問問而已，你下去吧！”又吩咐了一句:“沒有我的話，任何人都不要放進來！”
小丫頭點點頭，行了禮，轉身出去了，她歎了口氣，轉身到床下拿出昨晚的那封信。
皺折了的邊邊角角被壓的平整，她平複了一下心情，接著看後半段。
之後也沒說什麽別的，隻是來來回回的囑咐，要自己回府看看，還有一個重點就是，三日之後會有人在府中西南角接應她，她隻需過去便可。
什麽時候，父親的人竟也能安插到寒君耀府中了。
實在不是她小看父親，隻是父親一輩子征戰，肚裏文武韜略不少，隻是這種勾心鬥角之事，卻是不大擅長，否則，前世怎麽會死在大伯的手上。
父親能有這種手段，著實令顧惜意外。
三天之後，西南角，顧惜沉吟著，她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逃了，其實寒君耀對她也還算不錯，或許可以求求他。
這念頭一冒出來，就被顧惜打斷了，自己這是怎麽了，憑什麽覺得他對自己好一點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呢？
他們能有此狀態，算賴她是個不錯的利用工具。若是自己再求什麽，不見得他會對自己寬容到哪裏去？
再說，自己就這麽走了，萬一寒君耀大發雷霆，可不是顧家能承受的起的。
有一瞬間，她甚至都想打退堂鼓了。但是想到纏綿病榻的母親，昨晚的噩夢，還有前世……
她最後一次見母親的時候，她已經僵了，身上拔涼拔涼的。再也不會笑，不會親昵的叫她“囡囡”是什麽能讓她至死不能瞑目，她就這麽直直的望著天空，帶著仇恨還有擔憂，她所帶走的隻有對世界無盡的絕望。
顧惜心口驀地一痛，下定決心離開。
無論之後發生什麽，她都要離開，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
況且，她本就是要離開的，燕王府很大，卻始終不是她的家。
她終究是要走的，哪怕寒君耀待她再好，她們也不過是利用的關係。她怎麽可能在王府裏待一輩子呢？
隻是寒君耀他……她心頭湧起奇異的感覺，又嗤笑了一聲，輕聲道:“真是魔怔了！”
鬼使神差的，顧惜親自下廚做了一桌晚飯，還都是他愛吃的！等她回過神來，也隻能嘟噥一句:“見鬼了！罷了，就當是餞別宴好了，感謝他這麽久以來的不殺之恩！”
寒君耀今日回來的很早，他進門的時候，顧惜已把飯菜做好，看著她忙碌的樣子，寒君耀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轉而又似乎想到了什麽，神色刹那間降低了幾度。
顧惜看到他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心裏不由的咯噔一下，這寒君耀臉色怎的這般難看，該不會是發現什麽了吧。
可見他隻是像平常一般坐下來吃飯，並沒有其他舉動，也就慢慢放心下來，她一定是做賊心虛，這才草木皆兵的，果然是人在屋簷下，活的不如狗啊。
“近日京外匪患嚴重，我去剿匪，五日後回來，你且乖乖待在府中，不要想著亂跑，不然……”突然變得陰邪的語氣，瞬間拉回了神遊的顧惜。
看著他愈發危險的神情，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哆嗦，心中暗驚，“寒君耀該不會知道什麽了吧？”
麵上卻一臉笑嘻嘻的模樣，眉眼彎彎的對著他:“嘻嘻，王爺對我這般好，便是趕奴婢我也不走的！”聲音足足提高了八度。
寒君耀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的顧惜直發毛，這才冷哼一聲，低下頭繼續吃飯。
顧惜暗自深乎一口氣，卻又不敢太明目張膽被人發現端倪，隻能一小口一小口出氣，終於岔了氣，在桌子旁劇烈咳嗽起來。
寒君耀皺著眉頭，斥責道:“怎麽這麽不小心？”手卻極其溫柔的撫著她的背，甚至還親自喂了她一杯茶水。
門外傳來孤月不耐煩的聲音，“王爺，該出發了。”
他充耳未聞，眼裏滿滿的全是顧惜。
孤月站在門外，隔著紗窗看著他們。
他們的身影，他們的聲音，那麽和諧美滿，就好像是夫妻一般。
她死死的咬著唇角，攥著的拳頭發白，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們的氣氛太好了，那麽融洽，還有顧惜的那聲嬌笑，真想就這麽把她的臉撕碎！
居然還假裝岔氣來博取同情，她再也忍不住，拚命抑製著自己的情緒，揚聲說道:“王爺，時辰不早了！”
寒君耀皺眉，“好些了嗎？”
顧惜巴不得他趕緊走，使勁點了點頭，裝作柔順的樣子:“我無礙，王爺去忙吧！”
他這才轉身離開，在門口冷冷的看了孤月一眼，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