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不醉無歸
隨著這個來自異域的輝夜舞蹈完畢，這樂坊內的氣氛已經極為熱鬧了，下麵眾人紛紛鼓掌稱歎，馬盛也沒想到這個新來的藝人竟然表演的如此令人動容和振奮，旁邊的鄭來此時也興致高昂，也不顧禮節，從自己位置上站了起來，端起一大碗酒，高聲喊道：“想我鄭來此行不虛，姑娘之舞實乃天仙下凡，人世難得，在下敬你一杯！”
高台上的輝夜一愣，論其察言觀色，論斷人物早就有了自己一番辦法，看著場下坐在前排卻一直分外安靜的鄭來，此時卻興致高漲了起來，也大概猜得到，其身份地位應該不低，卻不像是輕佻造次之人。
輝夜微微一笑，朝著台下侍應的樂坊女子說道：“去幫我取來一個碗。”
樂坊侍女隨即到了堂下邊廊斟滿了一杯雙手遞給了輝夜，輝夜接了過來，輕輕點了下麵女子手背一下，嫣然一笑。
“承蒙公子誇獎，小女子自是不敢受如此褒讚，唯有陪公子喝一杯，以作寬禮。”
鄭來見輝夜也不拒絕，更是喜上眉梢，隨即雙手緊端，一仰頭便咕咕把碗中之酒喝了幹淨，喝完虛空向下倒置了過來，頗有驕色，卻說這鄭來在家中極少飲酒，且酒量也是很差，今日來到這長樂坊，被這異域風情所感染，一下子竟不管不顧開來。
輝夜咯咯一笑，單手執著盛滿大秦酒釀的碗，一手抬起衣衫輕掩，也是一飲而盡，隨後也學著鄭來把碗倒置了過來，竟然也是絲毫不剩。
下麵眾人看到此景，一陣轟然，紛紛高聲喊道：“姑娘好酒量！”
又有些跟風之人也準備前來敬酒，輝夜臉色稍微有些泛紅，姚啟看到，便伸出雙手，朝著眾人揮舞了兩下說道：“各位公子，輝夜姑娘就是酒量再好，我等這麽多人，要是挨個敬酒，恐怕隻有酒仙才行，不如我們眾人在一起敬一杯，之後我們再一起喝如何？放心，今晚就是把這長樂坊的酒喝幹淨了，本公子也不怕！”
眾人聽到後，也覺得畢竟輝夜姑娘乃是一介女流，一幫鹹陽公子勸酒，別說了不喝，要是真喝了傳出去，未免落人笑柄，又聽得姚啟豪言請客，更是高興，紛紛大聲說道：“好！姚公子此言甚是。”
姚啟說完，轉頭看向台上，看到輝夜微微點頭以表謝意，便也笑了笑，坐了下來，此時坐在最後邊的高浪似乎覺得用碗喝酒不太盡興，竟直接從旁邊侍女要來一壇，捧在懷中，時不時雙手舉起，大口灌喝了起來，旁邊有人見到，也跟著學了起來。
輝夜與眾人再次飲了一碗酒後，便轉身朝著後麵台下走去，堂中的許多公子都麵帶不舍，直勾勾的盯著輝夜的背影，有好事的人發現自己旁邊人這般失態，忍不住戲謔開來。
“你這再看，眼睛都要長到別人身上去了。”
“你不也是，別以為我不知道剛才輝夜姑娘跳舞之時，分明看著你身懷異動，誰知道你那腦中又有什麽念想！”
“小弟失言，小弟失言了。”
二人說完也互相看了一眼，也都哈哈大笑了起來，隨後酒碗一碰，大口喝了起來。
“接下來是我們長樂坊羋炎姑娘為各位公子獻唱。”
下麵眾人聽到羋炎要演唱，也都微微有些驚訝，此前隻知道這羋姑娘精於舞蹈，哪知竟然也會歌唱，細細想來，這些藝人俳優曆來皆是能歌善舞，想到此處便都期待了起來，看來今日不僅能欣賞到輝夜美舞，還能見識到樂坊頭牌羋姑娘一展歌喉。
卻說羋炎在後方之時，也全程觀看了輝夜的舞蹈，心內也嘖嘖稱歎，但好歹自己在這樂坊不少時間了，又怎麽會能讓這新人搶了風頭，想了片刻，便有了主意，既然輝夜作舞，不如今日便演唱一番，準叫這些個喜新厭舊的公子瞠目結舌，莫能輕視。
由於臨時更改了主意，時間也來不及更換服飾，朝著後麵演樂的女子說了幾句，便稍稍扶了扶發髻走到了台上。
台下眾人不少自然對於羋炎極為熟悉，此時眾人依舊感受到眼前一亮。隻見羋炎頭頂垂雲髻，明眸雪頰，青絲披肩，一身墨綠長衫，碧秀疊疊，素手輕撚。腰間係著絲帶，飄然而動，腳踩雲履，款款走來。
姿態妖嬈卻又端莊，笑意盈盈卻皓齒未露，目中有情隨光轉，嬌身緩步伴香來。
下麵眾人又是一陣驚歎！
“各位公子，小女子羋炎有禮了！”羋炎邊說著便行了禮來。
下麵的高浪此時一壇酒早已喝完，又從別人桌上隨手拎過來一壇，又開始往碗裏倒去。此時見羋炎上台，便也放下酒壇，直直的看向台上。
“小女子不才，方才乃是形體之舞，接下且為各位公子獻曲一首，望諸位興致依舊，盡遂酒興。”
“好！真沒想到羋姑娘多才多藝，實在讓人佩服！”姚啟又是頭一個開口說道，眾人也紛紛跟著吆喝叫好！
“當”，隨著一聲擊罄之聲響後。
羋炎手執從袖中拈出一柄玉尺，雙手交合，平放於胸前，頭微微抬起，朝著空中望去。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
眾人紛紛停下了飲酒攀談，靜靜開始聆聽了起來，隻覺得這歌聲初入耳中，猶如那黃鶯出穀，婉轉柔和，看那台上女子顧盼生情。
羋炎唱罷，凝目而立。隻聽到後麵絲竹之聲依舊不停傳來，眾多樂女齊聲唱道：“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龍駕兮帝服，聊翱遊兮周章。”
這歌聲整齊劃一，陰柔而不失鏗鏘之色，星雲伴著日月天光，彩霞飛舞，銀光乍泄，九天茫茫。
待眾女歌聲散去，羋炎回轉身形，開口唱道：“靈皇皇兮既降，猋遠舉兮雲中。”眉宇間透露出一種欲說還休之感，又有著極目縱橫之色。
此時後麵眾樂女也緊接著唱道：“覽冀洲兮有餘，橫四海兮焉窮。”歌聲隱隱約約間彷佛騰雲駕霧，飛入山巔高空。
羋炎孑然肅立，雙手攬懷，低聲吟道：“思夫君兮太息，極勞心兮忡忡。”眼神暗淡，低眉垂額，恍若心中有著說不盡的惆悵與思念，還有那如夏日連綿陰雨，難以停滯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