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人心隔肚皮
到青華殿的第一晚,紀點點便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
眨巴著大眼睛,腦海裏不斷重複如意的話,她讓紀點點還是當心一點身邊的人。
當心身邊的人?什麽意思?身邊的人不是貼身宮女就是最好的朋友,難道還需要無時無刻地提防著嗎?
後半夜,紀點點也就當如意是因為在宮裏呆的時間長了,所以神經過敏了。
這才終於閉上眸子,悠悠睡去。
隻是這一覺並不怎麽踏實,中途醒了好幾次,以至於紀點點隔天醒來的時候覺得昏昏沉沉的,沒睡醒。
夜裏竟然下了點小雨,雨珠順著屋簷滴落,嘀嗒嘀嗒,像是輕聲細語。
晨曦時,起了點薄薄的霧,夾雜著涼氣。
洗漱之後,紀點點揚起嘴角淺淺的笑,娘親曾經告訴過她,姑娘就應該把自己收拾地幹幹淨淨,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學會微笑。
“主子,”如意換上紫色的宮裝,臉上施了微不可察的胭脂,顯得可人,“該用早膳了。”
對於紀點點來說,影響她一天心情的主要就是第一次進食,也就是每天的早膳。
她一向不喜歡用胭脂,一是嫌棄塗塗畫畫的麻煩,二是覺得畫起來沒多大用,三是不喜歡臉上抹亂七八糟的東西。
幹脆就把那些貴人送禮的胭脂統統賞給如意和平時幾個細心又老實的宮女。不限製她們使用胭脂水粉。
用紀點點的話來說:“總眼前晃悠的人打扮漂亮一點,也讓我覺得賞心悅目,就像看朵美麗的花兒一樣。”
閑來無事,紀點點除了吃,就是難得遵從如意的意見,準備一點點禮物去拜見各宮的主子。
幾番走下來,紀點點竟然品出了哪些宮的主子用來招待客人的糕點比較美味,茶比較好喝,心裏暗自決定空閑時,必定會去多走動走動。
腳剛邁入殿門,迎麵而來的就是一名粉色宮裝的宮女,神色慌張。
撲通一聲跪在紀點點麵前。
“娘娘,娘娘,求求您救救綠茗吧!”帶有一點哭腔,小宮女低著腦袋,不敢抬頭。
如意看了看紀點點的反應,明了。
扶起小宮女,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放柔了聲音道:“你慢慢說,別慌,這青華殿可是出了什麽岔子?”
綠茗這個名字,如意和紀點點都不陌生,正正是這個青華殿的宮女,負責禦膳房那邊端來糕點一類,平時做事情認真細心,為人也老實,為此還得到了紀點點的賞賜。
“綠茗她,她臉上起了很多紅色的大痘痘,又癢又痛,破了還流膿水……”
紀點點咬了咬咬唇,喚來一個宮女去請禦醫,領著如意,在小宮女的帶路下去看看綠茗的情況。
其實綠茗本身長得清秀,不算驚豔卻也算得上好看二字,再或者,不是什麽歪瓜裂棗。
此時,如意和紀點點看到躺在地上又因為臉的原因不停打滾的綠茗都是瞳孔一緊。
她不敢喊出聲音,呲著嘴在地上滾來滾去,一張臉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麵貌,滿是痘痘和膿水,有的地方還因為瘙癢而被抓爛,臉上有些肌膚還起了皺紋,很是滲人。
靠近一點還能聞到一股類似於腥臭的惡心味道。
試問,哪個姑娘不愛美,哪個姑娘能忍受自己的臉成這副觸目驚心的模樣?
一旁的紀點點呆滯了片刻,隻覺得心抽抽。渙散的瞳孔逐漸恢複,聲音都有些顫抖:“把綠茗扶進偏殿去吧……”
太醫撇了一眼綠茗,眼底劃過一抹不悅,還是給她粗略地檢查了一下,又檢查了一下胭脂水粉。
“稟報娘娘,此宮女平時所用的胭脂參雜了一種長期使用就會對皮膚有害的物質,名為窟窿花,短時間不會見效,隻有長時間使用便會導致這樣的下場,毀容。”
綠茗的臉被白色的繃帶隔絕,忍住幹嘔的衝動,紀點點讓人把太醫送出宮門,呆呆地看了一眼綠茗:“以後,綠茗就暫時先在偏殿裏養著。如意,讓所有使用過胭脂的人全部好好洗臉,以後不準再用這種胭脂。”
如果沒有記錯,那種胭脂是某個貴妃在她升成嬪妃的時候贈送的賀禮,沒想到,竟然會別有用心。
從來沒有摻和過深宮心計的紀點點抱有一絲僥幸心理,多希望這隻是一個意外。隻是卻不得不防。
心裏咯噔一下,紀點點的眸子有些無神,如意識趣地退出寢殿,關上了房門,她需要靜一靜。
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紀點點使勁眨巴眨巴眼睛,揉了揉太陽穴,周圍安靜地隻能聽見呼吸和規律有力的心跳聲。
哢嚓……推開門。
如意麵色微白,咬了咬嘴唇,言出又止,頓了頓腳步,深呼吸一口才緩緩開口:“綠茗她……自殺了,現在有人已經在處理了。”
“她的樣子,在這裏估計也就隻能受欺淩,不可能再翻身,那樣生不如死,還不如……”親手了斷。最後四個字如意沒有說出口,她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對於初入深宮,根本不知道人心險惡的人來說,憑白無故地讓一條生命流逝,並不好受。
或者說,剛入深宮的人,多半都還涉世尚淺,都還有一顆比較完整的心髒在跳躍。
而深宮就像怪獸,張著深不見底的血盆大口,一點一點腐蝕人性,腐蝕那顆初心,最終,撐不住的人,將會萬劫不複。
紀點點“……”
想想也是,如果換作是她,估計沒有勇氣再去麵對了。但,那盒胭脂,的確是她賞賜給綠茗的。
黯淡了眸子,紀點點和如意支開其他宮女,出去轉悠轉悠。
突然……好像特別想某個人,黎大哥,此時此刻,你是在巡邏,還是偷懶呢?
走著走著,情不自禁就走到了禦膳房。如意為自己有一個吃貨主人感到無奈,不論是什麽時候,都不能影響紀點點吃東西。
肚子餓了,而和自己的肚子作對的人,那就是真的作死了。
狼吞虎咽地把食物統統咽到肚子裏,除了感覺似乎沒有往常那麽好吃,也沒什麽,將就將就。
暗中,某人看著主仆兩人接著走的路,估計了一下路線,閃身離開。
淩亂的牧晨:其實他並不是來做保鏢的,也並不想來做匯報路線的龍套!
連他也沒注意到,走之前,自己嗯目光居然有意無意地多看了幾眼紀點點旁邊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