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線索

  是夜,涼風習習,樹上微枯的葉子被風吹得瑟瑟發抖,終於支撐不住打著旋兒飄落在地。


  許向陽的屋外,兩名仆人各自裹著衣袍抱著暖爐靠在門上犯瞌睡。


  一陣冷風襲來,其中頭上戴著灰色瓜殼帽的仆人聳肩打了個顫,張著大嘴打了個哈欠。


  他將暖爐放下,含糊不清對小夥伴道:“我去出個恭。”


  另一名仆人嚼東西似的動了動嘴,閉著眼睛隨口道:“去去去,跟我說做什麽,我又幫不了你。”


  灰帽帽又打了個哈欠,腳步懶散走出院外朝茅廁走去。


  候府後院牆角處一株巨樹上,懷義捏著鼻子低聲數落著容玄:“容玄兒,你翻牆怎的喜歡往有茅廁的地方翻,你是不是喜歡這味道?”


  容玄淡淡看他一眼:“這裏不容易被人發現。”


  懷義皮笑肉不笑哼了一聲:“主子兒是讓咱倆來抓人問問情況,不是讓咱倆聞茅廁的。再說,這大半夜的人兒都在夜壺裏解決了,誰會這裏?”


  剛說完,兩人就聽見有人哼著不著調的小曲兒朝這邊過來。


  容玄又淡淡看懷義一眼。


  懷義嗬嗬笑:“真是傻人有傻福嗬!”


  “閉嘴。”


  灰帽帽剛走進,懷義便輕盈躍下樹攔住那人去路,笑嘻嘻道:“小兄弟,找你有事。”


  灰帽帽心下一顫,聽他語氣和善,又鬆了口氣,鎮定道:“大哥請說。”


  這種時候,若是大叫或者逃跑,必定死路一條。


  懷義驚訝挑眉,這倒是個不怕事的。


  灰帽帽得意,他當初在外地賭債被追著砍的時候也是憑這股子機靈勁逃脫的。


  “大哥問你,你們府裏的小公子是如何去世的?”懷義恢複了嚴肅模樣。


  灰帽帽聞言,搖搖頭:“病故……”


  話音未落,一把冰涼的匕首瞬間抵在脖子,懷義笑嗬嗬道:“小兄弟,若我當真以為是病故的,便不會來問你了。”


  灰帽帽咽了咽口水,如實道來:“候爺對外稱是病故,其實小公子是不幸落入池塘溺水而亡的。”


  “就這?沒有別的原因?”


  “小弟實話實說。”


  抵住脖子的匕首緊了幾分,懷義道:“你莫要騙大哥。大哥是個天涯亡命客,砍人就跟砍西瓜似的,若不說實話,你懂的。”


  灰帽帽有些憋不住了,語氣也急促起來:“小弟說的句句屬實。小公子果真是不幸溺水而亡的,小弟趕過去時小公子已經被打撈上岸了,好可憐喲。”


  “那你們大公子可有異常?”


  “異常?”灰帽帽扒拉一下帽帽,思忖片刻後道:“大公子好像自小公子去世之後精神就不如往常好了。最近不知做錯了何事,被老爺禁足在屋裏。老爺貌似很生氣,連他的貼身小仆陳鼠鼠都辭退了。”


  “辭退?那你可知他去哪了?”


  “聽說是回老家了。”


  “你可知他老家在何處?”


  “小弟和他不熟,不知。”


  懷義聽他不似說謊,剛把匕首放下,一股怪怪的味道悄然鑽進鼻腔。


  “你不會是那個了吧……”懷義嫌棄看著他。


  灰帽帽這才發現自己的腿不停顫抖,十分不好意思道:“方才太急了,沒憋住。”


  懷義更是一臉嫌棄:“丟不丟人。”


  灰帽帽一走,懷義抬頭看樹上,已沒了容玄的身影。


  他搖搖頭,跳上巨樹輕鬆躍出牆。


  回府的路上,懷義問:“你打探到了什麽消息?”


  容玄看著前方大步走路,搖頭:“同你一樣。不過我打聽到那小仆的老家所在何處。”


  懷義點頭:“你問的人還真比那小兄弟強點。”


  這邊,厲寒塵花了好些時間將許朝暮哄睡著後,方才抬腳回了自己的屋。


  他坐在太師椅上,雙手自然搭在扶手邊,自然垂下的金絲勾勒蟒紋寬袖隨著他扣指的動作輕微上下晃動。


  容玄將打探到的消息稟告於他。


  “如此說來,除了長興候一家與那被送走的小仆,其餘人皆不知道珩弟溺水的真正緣由?”


  “是的。”


  厲寒塵唇角微彎:“容玄,你知道該怎麽做。”


  容玄抱拳:“屬下明日便出發。”


  將許向陽收法以後,連長興候府一並收拾了。欺負暮兒這麽多年,也該還債了。


  ——————


  翌日,趁著厲寒塵朝覲的時間,許朝暮帶著荷姨同香草一起去了回春醫館。


  香草這丫頭盡職得很。見她準備出去,又害怕她一去不回,死活要攔著。眼看攔不住,便退一步跟著她走,她走哪這丫頭就跟到哪。


  那潑皮無賴的模樣,倒是與他家主子頗有幾分相似。


  對此,香草表示毫不在意。隻要能幫主子守著小夫人,無賴就無賴。


  “荷姨,你最近可有感覺哪裏不適?”馬車上,許朝暮一臉關切看著發上早蒙白霜的婦人。


  荷姨微微搖頭,語氣難掩淡淡悲傷:“好多了。暮兒,荷姨日後定會豁出命去保護你。誰若傷害你,荷姨就和他拚命!”


  經此一難,她總算明白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都怪自己太懦弱,才沒能保護好珩兒。


  這些年,活得太窩囊了。從今以後,不為自己,隻為暮兒,她也要改變自己這懦弱的性子。


  許朝暮微微一笑,握住她粗糙的手:“該是暮兒保護您才是。您知道,暮兒是個受不得氣的性子,誰若欺負我,我便還回去,不會委曲求全。”


  “小夫人小夫人,還有婢子呢!婢子是真心喜歡小夫人,婢子也會保護小夫人的!”


  一旁香草見許朝暮遲遲沒有提到她,有些急了。


  許朝暮微微一笑,回應小丫頭的表白:“我知道,我也喜歡你。”


  香草羞赧撓撓頭,嘿嘿一笑。


  車輪轆轆,不多時便在回春醫館不遠處停下。


  香草挑開流蘇窗簾一角看去,扭頭對許朝暮道:“小夫人,今日醫館沒開門。”


  許朝暮順著看去,醫館木門緊閉,屋外也沒了往日長長的隊伍。


  收回目光,她吩咐道:“去傅府。”


  香草利落出去向馬夫報位置。片刻又挑開簾子問:“小夫人,傅府在哪個位置呀?”


  少女微抬下巴,起身下車後才道:“既然醫館在這裏,表哥的府邸想來不會太遠。”


  香草立刻跑到街上隨便拉了個人打聽,那人指著回春醫館前方,努努嘴:“這你都不知道,怎麽混的?”


  說罷又伸手指了指回春醫館,道:“看見醫館沒有,你順著醫館往前走半刻鍾再左轉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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