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尋妻

  香草嘿嘿一笑道謝:“多謝大伯!”


  年輕男子對著少女背影不滿嚷嚷:“你這丫頭會不會說話,叫誰大伯呢!”


  香草扯了扯嘴角,嘀咕道:“誰讓你方才說我混得不好!”


  香草回到醫館前將打聽到的位置稟告給許朝暮,許朝暮微微頷首:“既不遠,我們便走過去吧。”


  不多時,三人便來到府邸所在處。


  大書著“傅府”的梨木門匾下,雕鏤朱漆大門緊閉。


  門前的每一級石階左右皆各擺一盆四季海棠。海棠開得正豔,朵朵呈淡紅色,顯得生機勃勃。倒是給這寂寥秋日增添幾分色彩。


  香草麻利上前扣住門環敲門。


  剛敲兩下,門便被人拉開,寒月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出現在眼前。


  “寒姑娘,是我。”香草笑嘻嘻道。


  寒月目光越過她落在她身後站姿優美的少女身上,側開身以手邀請:“請進。”


  許朝暮客氣點頭,問道:“請問表哥在府裏麽?”


  “公子在,請隨寒月來。”


  三人跟著寒月走過豐茂百草園,穿過幽深回廊,最後在植滿修竹的的書齋前停下。


  寒月示意她止步,獨自上前輕扣三下門,恭敬道:“公子,厲小夫人來了。”


  片刻,屋內傳來輕響,隨後門扉被人輕輕拉開,露出雲白袍角。


  “表妹。”傅言景邁步出屋,眼角眉梢皆是溫潤。


  許朝暮福了福身:“貿然前來,打擾表哥了。”


  傅言景走下台階,溫笑:“表妹不必如此客氣,你不來,表哥亦是會去看望你的。”


  頓了頓,他又道:“表妹可是有事與我說?”


  許朝暮點頭:“是。”


  “進來說。”


  書齋不算寬敞,勝在明朗清靜。除了書架、書案之類該有的東西外,軒窗邊還置了一盆池,裏邊養錦鯉數尾,魚兒擺尾活潑。


  兩人在四方小桌前坐下,許朝暮一眼瞥到前方牆壁花窗掛架上靜靜懸著一把古琴。


  她隨口誇讚:“其人如琴,曠遠悠揚。”


  傅言景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淡淡一笑:“閑暇之餘,培養情懷罷了。”


  傅言景給他倒了一杯花茶,問:“表妹可是因為臨王的事而苦惱?”


  見她不說話,又道:“其實對於惡人,一刀下去反而令他痛快。”


  許朝暮知他話有話,秋水般的眸子盯著他,問:“請表哥提點。”


  傅言景低頭輕啜一口香茶,緩緩開口:“我最近新研究了一種藥物,叫擾魂散。若是服下,兩日之內,心神錯亂混沌。此散能將人內心恐懼的事物放大,他越怕,藥效越強,直到完完全全被折磨成一個瘋子。一月之後,暴斃而亡。”


  這番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雲淡風輕。好似聊家常一般平常。


  見少女一眨一眨盯著自己,傅言景笑問:“嚇到表妹了麽?”


  許朝暮搖頭:“並沒有。隻是,聽聞表哥隻救人不殺人,如此拖累表哥,實在愧疚。”


  傅言景微微搖頭:“壞人也殺不得麽?何況受害的是我的家人。”


  頓了頓,又道:“若你暫時脫不了身,此事交給我來辦,表妹隻管看戲就好。”


  許朝暮點頭,眼裏隱著仇恨,朱唇輕啟:“多謝表哥相助。”


  兩人接著閑聊了會,屋外傳來寒月的聲音:“公子,臨王殿下來尋人了。”


  許朝暮驀然扭頭,小聲嘀咕:“還怕我跑了不成麽?”


  傅言景笑著起身:“臨王這性子,表妹跑得掉麽?”


  走到門口,見少女還愣在原地,傅言景打趣:“表妹還愣著做什麽?不去迎接你的夫君麽?”


  好看的桃花眼隱隱含笑,彎彎形似月牙兒。眼頭深邃,眼尾細且微微上翹,好似春日朵朵桃花枝頭怒綻,醉人深處不知歸。


  許朝暮看著這雙眼睛,腦海裏想著的確實厲某人的容顏,心頭微動。


  她知道厲寒塵的喜歡,也明白自己心意。可是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自己和他,走不到白首。


  他自是千般萬般好,而自己一無所有,如何能與他並肩呢?


  “表妹?”傅言景見她走神得厲害,輕喚一聲。


  “這就來。”


  許朝暮陡然回神,將那些小心事深埋在心土,抬腳跟上。


  現在不是談兒女私情的時候,阿珩的仇最重要。


  出了屋,許朝暮一眼就看見負手立在青苔石階下的墨衣公子。


  下了台階快步走到他身前,她小聲問:“你怎麽來了?”


  厲寒塵笑著捏捏她小巧的耳垂,道:“自然是來接夫人回家。”


  “走吧。”少女纖細白嫩的手握住他的大指,拉著他轉身。


  “既然來了,自然要拜訪主人。”他對傅言景客氣一笑,又低下頭對許朝暮道:“我有事與傅公子說,你乖乖在這裏等我。”


  許朝暮聽話的鬆開手,站在原地看著他與傅言景進了屋。


  兩人在方才的位置坐落,厲寒塵看著麵前繪有蘭花紋的小茶杯,問:“這是她喝的?”


  傅言景點頭。


  厲某人端起茶杯,對著留下淺淺唇印的位置一飲而盡。


  花茶清甜,伴有淡淡的口脂芳香。


  他放下茶杯,靜靜看著傅言景,開門見山:“我知傅公子不喜拐彎抹角,有些話,我便直言不諱了。望傅公子海涵。”


  傅言景淡然點頭:“殿下請講。”


  “我知傅公子是暮兒的表哥,對於暮兒遇到的難事不會冷眼旁觀。但作為她的夫君,我希望傅公子莫要助她私下複仇,任由她犯錯。”


  傅言景微微蹙眉,搖頭,不讚同他的說法:“殿下為何覺得暮兒報仇就是錯誤的做法?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不是很正常的事麽?”


  “你知道大曌的律法。”


  麵對厲寒塵的提醒,傅言景緩緩解釋:“我們兩人身份不同,立場便不同。傅某的師父是江湖人士,傅某也算是半個江湖人。受師父的影響,傅某行事風格一直是快意恩仇。若表妹想要報仇,我這個做表哥的自然不會攔著。”


  頓了頓,他又道:“至於報仇之後,傅某自然不會讓表妹陷入危險。若她願意,我便帶她去安全的地方,若沒我的允許,無人能進。”


  厲寒塵盯著他,問:“莫非你想讓她躲一輩子?”


  “這件事,殿下恐怕就要去問問表妹的意願了。”


  厲寒塵自然是堅決不允許的。若是暮兒願意如此,那也代表暮兒願意離開他的身邊。


  他不準。


  ————


  回府的路上,許朝暮見厲寒塵一言不發,關切問道:“你怎麽了?”


  厲寒塵轉眼看她,突然將她擁入懷,他問:“你舍得離開我麽?”


  許朝暮雖不知他為何會如此問,但還是誠實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不舍得。”


  末了又補充一句:“但若有一日你不再喜歡我,對我不好了,我便舍得。”


  她絕不會重蹈娘親的覆轍。亦不會為了遷就自己那份情感而日日嚐苦果。


  誰拋棄她,她便拋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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