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憶
每到19:30,巫荀都必須把豐苓送回療養院。他不喜歡那個地方,不喜歡被一群洋娃娃盯著看的感覺,也不喜歡豐苓回到那個詭異的地方。
年幼的他認為都是那邪惡的精神病醫院把他的女孩同化成了這個樣子。豐苓隻要出來就可以成為正常的女孩,她可以微笑也可以大哭,像學校裏那些小女孩一樣嘰嘰喳喳的和他講話。而不是像現在呆愣愣的像個紙娃娃。
這一天他鼓起勇氣說:“我們……不回醫院了好不好?跟我……”巫荀不好意思跟豐苓說“跟我回家”他家的條件還沒有療養院好。關鍵還有一個酒鬼媽媽,把豐苓嚇到就不好了。
可是,豐苓卻說:“我想去你家裏看看。”
巫荀呆住了,他本有一萬個理由拒絕,可是一句也說不出口。他不能對豐苓說謊也不想讓她知道他的媽媽其實是個酒鬼。他隻能紅著臉說:“我家……很髒也很亂,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豐苓搖搖頭。
巫荀緊張死了隻能祈禱家裏的酒鬼千萬別出糗。
結果怕什麽來什麽,一開門就有一個酒瓶子粉碎在腳下的地板上。濺了一地碎玻璃碴和酒水,伴隨著女人的尖叫:“死小子怎麽又這麽晚回來?”
巫荀打了個哆嗦拉著豐苓就想走。後者卻紋絲不動,大跨步的邁進來。巫荀跟在後麵看到家裏的景象想死的心都有。
地麵上除了酒瓶就是散落的高跟鞋和絲襪。他的媽媽明明穿著長裙子卻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裏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根,垃圾桶裏還有幾個用完的安全套。
巫荀當然知道那是什麽東西,有這樣浪蕩的母親他可以說是見多識廣,他擋在豐苓麵前哭著說:“對不起,我們還是回去吧……”竟然讓豐苓看到這麽惡心的畫麵他簡直罪該萬死了。
但是巫瑾卻挺起了身子,醉醺醺的說:“小荀帶女孩子回來啦。過來讓媽媽看看……哎呀,長得真俊俏。”她朝豐苓伸出豔豔的美甲,難以置信豐苓竟然配合的走過去。巫荀渾身發毛,他不能接受豐苓被那髒手碰到便抱起豐苓奪命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他終於累倒在牆角,抱著豐苓嗚嗚的哭了起來。豐苓在他懷裏動了動巫荀恐慌的抱住她說:“求求你別走。”他害怕急了,他擔心豐苓會嫌棄自己更擔心豐苓的父親知道自己母親的職業會禁止他和豐苓來往,這對巫荀來說都是滅頂之災。他恨死巫瑾了,如果巫瑾不是他媽媽或者他根本就沒有媽媽他是不是就有理由跟豐苓走了呢?那個女人為什麽趕緊死呢?
他滿腔的恨意讓身體瑟瑟發抖。忽然,他發現一雙纖細而有力的胳膊環上了他的脖子——豐苓在擁抱他。這小小的舉動讓巫荀淚如泉湧。
……
豐苓從身後抱住巫荀的腰,睡眼惺忪的在他的後腰蹭來蹭去,說:“今天吃什麽?”
巫荀拿出切片麵包說:“烤麵包和菠蘿果醬。如何?”
豐苓鬆開他仰頭說:“下次要吃香橙的。”
“OK~哦對了,中午我就不回來了自己叫外賣吃可以嗎?”
巫荀覺得可能是因為房間光線的原因要麽就是自己的錯覺,豐苓眼裏的光暗淡了幾分:“在公司吃嗎?”
“是家庭聚餐。”巫荀想起她小時候就是吃學校和部隊食堂長大的不由升起了一陣歉意:“抱歉,不能陪你了。晚上我再回來補償你好不好?涮火鍋怎麽樣?鴛鴦鍋?”
豐苓微微點了點頭,巫荀心裏還是有點難受。要不是要參加吳天瑞的葬禮他才不過去。他認為這件事沒有必要告訴豐苓就用公司加班這個理由替代了。他拿出一串鑰匙說:“這是家裏的鑰匙,昨天就配了忘記給你了。可以出去玩,但是晚上七點之前一定要回來……”他像個老媽子一樣一頓早飯嘮叨個不停,有點擔心豐苓會趁著她不在家跑路。
吳天瑞死於“毒品過量和打架鬥毆”,幾個嫌疑人已經被控製起來等待審訊,市裏成立專案組調查吳天瑞的毒品來源。吳家剛被搜查一遍沒有發現毒品的下落。吳承勵當晚就氣背過氣去,好在很快醒了過來並且拒絕去醫院,配合警方錄了大半夜的口供,早上剛剛回來,緊趕兒子的葬禮。
吳承勵除了見到兒子遺體那一刻掉了幾滴眼淚後就再也沒哭過,這個虎一般的男人一夜白了頭滄桑了不少。但是巫荀一點也不同情他,隻覺得活該和自作自受。
巫瑾不停地抹著眼淚,她是真的在哭,哭自己和兒子終於看到頭了。
巫荀連演戲都做不到,他鐵青著一張臉映在記者的鏡頭裏也是相當的應景。
吳晴晴哭的最厲害。她討厭那個廢柴哥哥,但不可否認吳天瑞是比父親還要親的人。以前還有人跟她一致對外,現在麵對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哥哥她第一次感到恐懼,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渾身發抖。
葬禮倉促簡短。吳承勵吐出一口濁氣,揮揮手說:“先把外頭的記者趕走。他們像是蒼蠅一樣。”他的大秘去解決了這件事,巫荀接替大秘的位置站在了父親的身邊。
吳承勵的手重重拍在巫荀的肩膀上,說:“扶我回去。”
這個男人累了。
“好。”巫荀第一次學做一個兒子攙扶起了自己的父親。他感受到這個男人沉重的步伐還有他顫顫的呼吸聲,他覺得這個男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痛苦和自責差點壓垮了他的脊梁。
巫荀的心中卻毫無波動,他和母親都心懷鬼胎。但此時他們紛紛垂下頭,凝重的氣氛也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家裏的仆婦已經做好了午飯,全素齋。白色的豆腐和乳白色的湯汁在咕嘟咕嘟冒泡。吳承勵看著這些,伸手推翻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