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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與空氣鬥智鬥勇

  一口雞湯給劉備灌下去,劉備就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地揚起鞭子給馬抽了一記,在風中馳騁。


  世人都說《三國演義》尊劉貶曹,但在對劉備的描述上,還遠不如《三國誌》。


  無論是從外表還是品德的描寫,都讓人分不清楚誰在捧,誰在貶。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三國演義》把劉備的外表幾乎刻畫成了一個未開化的猿人,雙手過膝,目能自顧其耳,這是人類?


  還有在性格方麵也十分矛盾,說劉備沉默寡言,又喜歡結交豪傑。請問沉默寡言的人怎麽去四處結交豪傑?兩個人麵對麵站著不說話,就算是認識當朋友了?


  最離譜的是說劉備喜怒不形於色,然後在書裏講他到處掉眼淚,遇到困難第一時間想的就是哭,與關羽張飛諸葛亮徐庶趙雲等人全都哭過。


  這樣的反差一下子導致很多人將劉備看作偽君子,認為他的哭根本不是真心誠意,因此十分反感。


  反觀陳壽就客觀許多,“先主之弘毅寬厚,知人待士,蓋有高祖之風,英雄之器焉。及其舉國托孤於諸葛亮,而心神無貳,誠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軌也。”


  意思是劉備剛強果斷、寬容仁厚,能根據每一個人的賢愚好壞來分別對待他們,具有漢高祖劉邦那樣的風度,英雄的胸懷器量。他把整個國家大事和輔佐太子的大事全權托付諸葛亮,而不存半點疑心,君臣實在都為正直無私知己的人,可以說古往今來最佳楷模。


  一個是明朝人對劉備的評價,一個是三國親曆者給他的評價,可悲的是大部分現代人居然都把《三國演義》當了史實,卻不知道如果靠哭就能哭出一個國家,靠哭就可以與曹操這樣的人爭雄,那這三國亂世也未免太兒戲了一點。


  至少在陳暮眼裏,與劉備結拜之後,他看到的是一個最真實的劉備。


  中平元年的劉備也不過隻有二十四歲,他有他的七情六欲,有他的喜怒哀樂,有他的煩惱牽掛。生氣的時候會暴怒,開心的時候會大笑。遇到問題的時候會自己想辦法,豪情壯誌時會非常興奮,看到百姓屍骨隨意被丟棄在路邊無人安葬時,也會為他們感到悲傷而落下眼淚。


  他有主見,但也會善於聽從別人的建議。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也會盡量遷就親近之人。跟關羽張飛陳暮三人僅僅認識一天,就斬雞頭燒黃紙結拜為兄弟,從此不離不棄,百分百的信任。


  劉備在三國裏不是最好的主公,因為他沒有曹操那樣的起點,沒有孫權那樣的父兄,無錢無勢,給不了手下太多。


  但卻是最合適的主公。


  因為你在他手下會非常舒服,隻要真心實意為他效力,換來的就是百分百的信任。不用擔心哪天會因為被主公猜忌而忽然暴斃,也不用擔心他不重用你,隻要你有才能,他就一定會給你相應的位置。


  陳暮在跟劉備結拜之後,還曾經有點後悔為什麽不敢賭一賭搏一搏,拿命去走這一段千裏路程,去洛陽找曹操。


  畢竟跟著老曹,未來也許會過得更好。


  但相處一段時間,陳暮反倒已經覺得慶幸自己沒有去洛陽。


  自己的性格自己知道,之所以去涿縣找劉備,純粹是因為怕死不敢走遠路。如果在三國裏找個和陳暮相似的人,也就隻有賈詡可以媲美。


  一樣的貪生怕死,自私自利。為了活命,什麽事情都可以幹得出來。


  在劉備手下,他還能有點小心思,玩點花招套路。


  但在曹操手下,要麽像賈詡一樣明哲保身,盡量別站錯隊。要麽就祈禱幸運眷顧自己,搞了小動作沒被發現。


  比如說這次賄賂趙主簿的事情發生在曹操那邊,假設被曹操發現了,以他多疑的性格,說不好就懷疑陳暮有別的想法,當場就把他給宰了。


  而劉備卻不可能這麽做,因為這種事情在劉備眼裏,或許隻是一件小事。


  後來的張飛曾經數次誤事,害得劉備幾次丟掉了基業,劉備也沒有責怪他,可見一斑。


  七八公裏路很快過去,官道穿過前方一座矮山丘陵,透過路邊的林木枝葉,已經能看到月色下的易陽城。


  “劉中郎何在?”


  道路右邊的灌叢木忽然鑽出兩人,用司隸口音詢問,嚇了前方士兵一跳。


  這大半夜看不清道路的時候,人嚇人很容易被嚇出病來。


  “吾在此。”


  劉備駕駛著馬匹飛奔到隊伍前麵。


  那兩人是孟震部的小卒,被安排在此等候劉備,行禮道:“中郎,司馬已經在前方等候,讓我等引你過去。”


  “前方引路。”


  劉備不疑有他,他來盧植軍當中郎的事情隻有前鋒軍的將士和昨日在營帳的十多個將領知道,連後方軍需官都不認識他,畢竟全軍三萬多人,鬼知道來領軍需的是哪部人馬。


  因此除非孟震的人馬在短短的四個時辰內被黃巾軍圍殲了,不然不可能是黃巾軍設下的陷阱。


  兩個士卒引著劉備軍來到了易陽城約半裏外的一處山坳裏,這是個小山坡,四麵環繞著幾丈到十幾丈高不等的小山頭,中間凹陷進去,有點像是一個回字。


  孟震帶著百餘人正趴在山頭上向不遠處的城池觀望,到了他這種將領級別,因為有錢經常吃魚蝦牛羊豬肉,補充維生素A,很少會患上夜盲症。


  見到劉備過來,孟震輕點下頜:“劉中郎,事情是否辦妥?”


  “已經將道路清理了。”


  劉備又說道:“司馬,前鋒軍何在?”


  “在那邊樹林。”孟震指了指山坳後方的小樹林,說道:“你先引你本部人馬去林中,待會過來議事。”


  “諾。”


  劉備領命前去。


  過了片刻,安頓好士卒的劉備又帶著關羽張飛陳暮以及十多個親衛過來。


  陳暮四下觀察,發現這個小山坳地理條件很不錯,從上到下有接近四十度的斜坡角,敵人爬坡速度很慢,隻要守著山頭,就是居高臨下易守難攻。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地形太小,頂多放個千把人,要是再大一點,完全可以當做駐紮營地。


  不過現在作為城外的至高點,也可以通過這裏窺視易陽城。


  就看到半裏外,也就是差不多二百多米遠的地方聳立著一座小縣城,城門緊閉,城牆隻有二丈左右,差不多4.6米的高度,隨便搭個梯子就能上去,攻城戰應該並不難打。


  想也知道,易陽隻是座普通小縣城,比不得巨鹿是郡城,更加不可能和長安洛陽那高達五丈的巨型城池比,城牆矮一些十分正常。


  “司馬。”劉備望向遠處城牆上星星點點的燈火,說道:“賊人防備如何,可有巡夜守衛?”


  孟震哭笑不得地道:“我已觀察了近兩個時辰,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城門緊閉,城樓上卻空無一人,隻有幾名頭戴黃巾的老卒點了燈火,便進了城樓睡覺去了,幾乎沒有任何防備,太不合情理。”


  “莫非城裏有伏兵?”


  劉備思索道:“我師兵鋒銳利,連敗黃巾賊於蕩陰、安陽、鄴縣、臨水,逼得張角撤入廣平,易陽曲梁斥章三縣為廣平屏障,攻克此三縣之後,廣平一馬平川,易陽三縣地理位置如此重要,敵人怎麽可能會鬆懈防禦?”


  “我也是這般想的,之前張角從臨水撤軍,盧將軍就派了騎兵銜尾跟蹤,兩日後騎兵回報,張角逃進了廣平,在易陽曲梁斥章三縣留下重兵把守,現在這樣,委實不像有重兵的樣子。”


  孟震想了想,說:“前鋒軍還有窺探敵方虛實的任務,如今敵勢不明,亦不知道城裏有多少伏兵,我想靠近城池邊,且做試探,中郎可願意隨我前去?”


  “備願往。”


  劉備毫不猶豫地答應。


  前鋒軍的作用其實就是為後方大軍探雷,查探敵人虛實也在他們的任務範圍,現在前鋒軍主將都去了,作為部曲的劉備當然也得跟著去。


  孟震也果斷,點齊了百餘沒有夜盲症的士兵,加上六部曲的曲長和屯長等精銳基層軍官,摸黑向城邊而去。


  易陽沒有護城河,城外雜草蓬蒿遍地,十分易於隱藏,但越往裏走孟震越心驚膽戰。


  一路過來,居然暢通無阻,敵人不僅在城門上沒有衛兵,野外那麽高的蓬蒿草地也不安排暗哨做警備,防守鬆懈得令人難以想象。


  曲長王忠見此情景,說道:“司馬,敵人如此懈怠,不如幹脆下令攻城。”


  “不可。”


  孟震狐疑道:“當初探子來報,張角留了兩萬賊人在易陽,不可能防備如此疏漏,小心有詐。而且我軍輕裝簡行,沒有攻城器械,還是得大軍過來再說。”


  “也許是敵人根本就沒有守城意識呢?”另一曲長趙義提出疑惑。


  “可之前在蕩陰安陽等地攻擊戰中,黃巾賊雖不強悍,卻防守還是很嚴密,不至於短短幾日之內,就變得如此不堪吧。”


  孟震按照之前和黃巾作戰的經驗分析,猶豫片刻,說道:“繼續向前,到城牆下再看看。”


  一行人借助雜草叢掩護,很快來到城牆根。


  滴瀝!

  一股水流聲從頭頂落下,澆在孟震的頭頂。


  孟震連忙退後兩步,隻見城牆上有人正在對外麵噓噓,不由駭然色變,忍不住道:“果然有埋伏。”


  “誰!”


  城牆上的人聽到動靜,探頭下看。


  孟震本能想喊“撤”,不遠處的陳暮實在難以忍受這家夥一係列與空氣鬥智鬥勇的操作,揚聲道:“我們是武安太平軍,被漢賊攻擊逃至於此,請開門放我們進去。”


  陳暮之前問過被他們擊潰的黃巾賊,黃巾賊是漢庭對他們的稱呼,因為他們頭上佩戴黃色布巾,以此做標識,而他們自己內部則稱為太平軍。


  城牆上的人向下窺探,就看到城門下黑漆漆一片,受到夜盲症的影響,隱隱隻能見到百十來個人的身影,見不清樣貌。


  想著如果是敵人,應該不會隻派這麽點人來送死。因為城裏可是有兩萬大軍,於是城牆上的人“哦”了一句,下到城門內,一邊開門,一邊自言自語道:“也算你等運氣,若是再晚兩日,我們就要走了,到時就是官軍在此城,爾等便成了大陸澤裏的蠢魚,一頭撞在官軍的網裏。”


  嗯,這人看來以前是大陸澤的漁民,雖然不知道自投羅網這個成語,但還懂點這方麵的道理。


  城門打開,那漁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柄寒冷的寶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透出徹骨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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