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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我們都是華夏子孫

  興武四年的這個冬,對於天下人來說,注定充滿了波瀾壯闊。


  十一月末,凶殘的鮮卑騎兵,劫掠了整個代郡。


  代郡多山,也多草原,夾在燕山山脈與太行山脈之間,山嶺起伏,卻也有平原無數。


  後世此地就是張家口到大同一帶,特別是隸屬於張家口市的陽原縣、蔚縣、廣靈縣等地,皆是丘陵和大片草場。


  別看後世這些地方相對貧瘠,有沙漠化的趨勢,但兩千年前的大漢,卻是青山綠水,有兩條河流環繞。


  冶水與祁夷水,匯聚在一起,最終往東流南下,經過薊縣,也就是後世北京市,從天津入海。


  連綿丘陵高坡之下,草場裏烏桓人在放牧牛羊。在高坡之上,千軍萬馬俯瞰地麵。


  代郡烏桓大人普富盧冷漠地注視著山下的鮮卑騎兵,他的部眾在烏桓各部中實力不算強大,但占據的位置卻很重要。


  夾在並州與幽州之間,北方就是廣袤的草場,鮮卑人時而南下侵略,雙方談不上勢如水火,不過是誰強就依附誰,與匈奴人、鮮卑人一起合作南下劫掠漢人的事情他們也不是沒做過。


  但此一時彼一時,公孫瓚在幽州強勢崛起,與烏桓最強大的一部難樓部往來密切,普富盧自己也在跟公孫瓚做生意,雙方雇傭騎兵,買賣糧食、油鹽、酒水等等。


  生意越做越大,烏桓們就越離不開公孫瓚,因此現在幽州北部的烏桓對待漢人的態度,自然又恢複到了從前,更加依賴於漢朝。


  隻是依賴歸依賴,鮮卑人要路過他們的地盤,對漢人進行燒殺擄掠,烏桓人可不會大發慈悲地出手相助。


  何況就算想出手,普富盧也沒有那實力,他全族不過四千多部落,五六萬人口,可用之兵才一萬,現在衝下山與鮮卑人決鬥,是自尋死路的行為。


  好在魁頭也理智,知道不能節外生枝,僅僅隻是洗劫了代郡漢人城池,對野外草原上的烏桓人,權當做沒有看見。


  浩浩蕩蕩的鐵騎飛奔南下,過東安陽,代縣,殺入淶水河畔,飲馬涿郡!

  “什麽?”


  渤海郡,公孫瓚得知鮮卑人來犯的消息,大驚失色。


  他怎麽也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塞北的鮮卑人,居然忽然進攻他的幽州!


  田豫沉聲道:“將軍,此時應該立即撤兵回去,同時往北聯絡東部大人,難樓大人,讓他們派兵協助,不然幽州危在旦夕。”


  “撤兵?”


  公孫瓚一時猶豫,讓他放棄已經到手的小半個冀州,就相當於吃下去的肉,要他再吐出來,談何容易。


  田豫勸說道:“將軍,若是再不下定決心,恐怕連家都難以回去了。”


  “不行,現在走,則什麽都沒有了。”


  公孫瓚咬咬牙,說道:“派人去找東部鮮卑和難樓烏桓,讓他們出兵,多少錢都行。”


  田豫苦口婆心道:“可是他們離得太遠,等他們出兵,幽州早已經成為一片戰火之地,而且我料袁紹必有動作,將軍如果再不快走,恐被袁紹截斷退路。”


  “這.……”


  公孫瓚一時遲疑,他久居邊塞,自然很清楚現在再派人去聯係東部鮮卑和烏桓難樓部,早就為時已晚,等他們的兵到了,幽州早就被敵人占領。


  而且田豫說得沒錯,如果此時此刻袁紹忽然出兵,截斷他回幽州的退路,等涿郡被鮮卑人占領,再南下一起打他,恐怕.…….


  “將軍,做決定吧。”


  “是啊,我等塞外之人,若連家都回不去,如何馳騁天下。”


  “要是再遲疑,袁紹就要出兵打我們了。”


  大堂之內,田楷、單經、關靖、公孫範等將領紛紛出言,他們的家人都在幽州,怎麽能不急呢?


  公孫瓚猶豫了很久,咬牙道:“隻能如此了,二弟,你留在此地鎮守,我領軍回去。”


  公孫範拱手道:“唯!”


  當下,公孫瓚命從弟公孫範為渤海太守,領軍一萬駐紮於渤海,自己則率領大軍回防。


  現在公孫瓚在幽州的布局是從弟公孫越為涿郡太守,鎮守涿郡,部下鄒丹為漁陽太守,鎮守漁陽,部下王門為河間國相,鎮守河間國。


  他的兵力其實已經嚴重分散,如果不是南麵有更大的敵人劉備在,早就被袁紹逐個擊破了。


  不過公孫瓚也不是蠢人,他能夠逐步蠶食袁紹那麽多地盤,其實就是知道袁紹在忌憚劉備,拿自己無可奈何,才步步緊逼,不斷地削弱袁紹的力量。


  哪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忽然冒出個中部鮮卑來搞事?


  幽州後方嚴重空虛,雖然他與鮮卑烏桓關係不錯,可每次去,都必須要花錢雇傭,如果沒花錢的話,東部鮮卑和烏桓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幫他打仗。


  所以為了防止老家被偷襲,公孫瓚也不得不立即回防。


  而幾乎是在公孫瓚準備北上的時候,袁紹同樣得知了消息,這一刻他早就等了許久,經過大半年的籌劃,劉備被調離青州,南方各路諸侯陷入與袁術的戰爭,鮮卑南下,他終於等到了機會。


  “哈哈哈哈哈!”


  安平國,信都縣太守府邸,袁紹高坐主位,看著台下諸多謀士、將領,大笑道:“公孫瓚果然中計,他已經準備撤兵了。”


  “恭喜明公,賀喜明公。”


  眾人紛紛稱賀。


  這個計策實行了大半年,總算是奏效。


  許攸說道:“本初,公孫瓚雖中計,然實力不容小覷,還是得精心布置一番才行。”


  “這個無妨,我早有準備。”


  袁紹摸了摸下頜胡須,年近五十的他比年輕時候更增添了幾分威嚴,像是一頭不老的雄獅,對著敢於挑戰自己的年輕獅子發出狂傲的怒吼。


  很多人以為袁紹死的時候才四十多歲,但我們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曹操生於155年,今年連曹操都已經42歲了。


  袁紹比曹操大數歲,約莫在四到八歲之間,即便取中間數,大五六歲,他也已經47-48左右。


  所以袁紹死的時候,其實已經五十多歲,大概是在53到54歲左右。


  如今年近五十,依舊看不出蒼老。


  逆風時的袁紹,縱橫睥睨,確實有雄主的姿態。


  許攸不解問道:“本初是打算如何對敵?”


  袁紹哈哈大笑:“子惠,跟子遠說說。”


  劉惠笑了笑說道:“明公讓我重金賄賂王門,王門已經決意投奔明公。”


  王門?


  諸多謀士和將領都一驚。


  此人是公孫瓚的心腹,在冀州撤兵之後,公孫瓚逐步蠶食河間王國,讓王門擔任河間相。


  如果他背叛了公孫瓚的話,那確實會給公孫瓚致命一擊。


  “不錯,王門已經投靠了我。”


  袁紹俯視眾人,大聲道:“萬事俱備,明日就出兵。待我們出兵之後,王門將會佯裝敗退,我等便從河間國殺入渤海,斷公孫瓚退路。”


  “唯!”


  眾人齊聲呐喊。


  “顏良何在!”


  袁紹又道。


  “末將在!”


  顏良站起身,走到廳中堂下。


  袁紹擲出軍令牌:“令你率一萬人馬為先鋒,取章武,占據滹沱河渡口!”


  “唯!”


  顏良撿起軍令牌回到位上。


  “鞠義何在!”


  “末將在。”


  “命你領三萬人為前軍,自樂城攻往南皮。”


  “唯!”


  “高覽何在!”


  “末將在。”


  “命你領五萬人為中軍,自成平攻打浮陽。”


  “唯!”


  “其他諸將,與我一同北上,我要讓公孫瓚死在渤海!”


  袁紹站起身,如一頭睡醒的雄獅,終於要向這個世界發出一聲恐怖的呐喊。


  天下大勢,仿佛像是無數條波濤洶湧的江河,向著一個方向流淌,匯聚成一片大海。


  而最終哪條河流占據著主位,成為這大海之主,自是各看自己本事。


  明爭暗鬥,陰謀陽謀,不過是大浪淘沙,龍蛇並起而已。
……

  .
……

  .


  袁紹布局冀州,謀算多時。


  陳暮,卻在布局三韓。


  當凜冬的大雪悄無聲息地覆蓋了三韓之地後,潔白的雪上,卻是沾染了一絲鮮紅的色彩。


  青州一萬大軍抵達了三韓,暫時駐紮在莫盧國,整個莫盧國人口也才兩千多戶,約八千多人而已,年輕的青壯更是才兩千人,根本不能進行抵抗。


  莫盧國的國君,一邊聽著陳暮那句咱們是共同祖先的大道理,一邊看到孫觀尹禮等人腰間的寶刀,於是順從地答應認祖歸宗。


  我讀書學習曆史,是為了跟你們這些落後的遺民好好講話,告訴你們,咱們流著同樣的血。


  我帶著大軍過來,手上拿著鋼刀,是想讓你坐下來,好好聽我講話。


  這就叫以德服人。


  降服莫盧國,並不代表就一定要一個一個地打過去。


  莫盧國,僅僅隻是一處藏身之地而已。


  陳暮的下一個目標,是弁韓王。


  弁韓和辰韓也各有一個韓王,由馬韓人擔任。


  三韓之地少數民族特別多,殷商遺民、秦人、漢人、扶餘人、穢貊人、沃沮人、甚至是島國的倭人。


  在鄙視鏈中,較為彪悍的扶餘人、穢貊人、沃沮人、靺鞨人組成了馬韓,殷商遺民在馬韓中處於底層,而秦人漢人組成的弁韓與辰韓次之,倭人地位最低。


  如今弁韓的辰王由伽耶國國君擔任,三韓之地各民族混居,弁韓雖然多是秦人漢人,但伽耶國的國君卻是穢貊人,背後有馬韓最大的穢貊人組成的國家穢貊國撐腰,因而執掌弁韓,成為弁韓王。


  伽耶國位於莫盧國西北七十裏外,差不多就是後世韓國密陽市與金海市之間的地方,三韓就這麽大點地方,卻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沿途過去,得經過七八個國家。


  好在有莫盧國的人做內應,五百人化整為零,分兵數十路,然後如神兵天降一般,抵達了伽耶國境內,在伽耶國城都,一個約有一萬多人居住的小鎮上,在伽耶國人驚恐的眼神中,衝進了伽耶國君宮殿,將他當眾抓獲。


  整個三韓之地七十多個國家,小國幾千人,大國上萬人,卻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擁有城池,基本上有點柵欄就了不得,護衛的兵力更是少得可憐,而且他們的武器居然是木棍,毫無反抗能力。


  幾乎沒有任何流血衝突的情況下,伽耶國國君就這樣被抓了起來,同時另外一組人向西而去,殺入了後世韓國的尚慶北道,將那裏的辰王也輕鬆搞定。


  由於後世的朝鮮現在是大漢的漢四郡,因而三韓占領的區域,其實就相當於後世的韓國全境。


  其中馬韓占據的地區最大,差不多是韓國首爾圈,忠清北道,忠清南道,全羅北道,全羅南道等區域,而弁韓則是在釜山圈的尚慶南道,辰韓則在大邱圈的尚慶北道,三方談不上三足鼎立,僅僅是過著非常原始的部落生活而已。


  青州軍的到來顯然是碾壓級別,因為根據《三國誌》《後漢書》記載,這些地方就是一些村落,沒有城池,也幾乎沒有防守力量,百姓日子過得很艱難,求生都不容易,更別提什麽爭霸。


  陳暮沿途走來,頗感慶幸的是自己穿越的地方是在冀州蒲陰,如果讓他穿越到這種地方,在沒有任何基礎的情況下,想要稱霸,那是做夢,簡直是生不如死。


  畢竟在曆史上,馬韓曾經不自量力挑戰魏國,殺死了帶方太守弓遵,惹怒了曹魏,被新任太守王頎以一郡之力打得幾乎滅國。


  可以想象,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到底有多弱。


  處理了弁韓王和辰韓王之後,兩個地方二十多個國家頓時一片震驚,而就在每個國君都人人自危的關口,陳暮讓莫盧國君以華夏子孫的名義召集所有人齊聚於駕洛國都。


  說是國都,其實就是河邊一個小村莊,駕洛國位於伽倻津東麵河畔,與河對麵的莫盧國隔河相望,這裏再過個兩千年,就是大名鼎鼎的釜山。


  可惜現在不過是一片老舊的漁村而已。


  二十多位國君齊聚於此,在他們接受邀請之前,就已經紛紛形成聯盟,各自帶了各自國家的一些護衛力量,組成了一支一萬多人的大軍,浩浩蕩蕩而來。


  這並不是他們的全部,畢竟弁韓與辰韓好歹也有那麽二十多萬人口,動員全部青壯,有個三五萬大軍還是有。


  不過受限於技術,士兵們擁有鐵器,卻沒有甲胄,而且戰場經驗少得可憐。


  但即便如此,也給了他們莫大的勇氣,過來參與此次大會。


  雪花紛紛揚揚,漁村一處最好的宅邸院落內,這是駕洛國君的房子,典型的秦人風格,以壯大為美,沒有庭院,就是一棟房屋立在那裏,下方用石柱離地,有台階而上。


  屋內則遠不像漢人建築一樣是南北向,漢人建築可以理解為豎著的長方形,主人如果會客,坐在北方,麵朝南方,包括皇宮建築也是如此。


  而秦人可能是因為出自關中地區,建築喜歡以東西方橫行建造房屋,也就是一個橫著的長方形,主人坐在西方,麵朝東方,這就導致主人坐在主位上不能坐北朝南地看著下麵,隻能坐西朝東,下方左右兩側眾人分列而坐。


  陳暮還沒出席,下方左右兩側是莫盧國國君以及駕洛國國君,然後依次有伽耶國、狗邪國、速盧不斯國、谘離牟盧國、狗盧國、駟盧國、萬盧國、捷盧國、牟盧卑離國、楚山塗卑離國、楚離國、徐那伐國、己柢國、不斯國、勤耆國、難彌理彌凍國、冉奚國、軍彌國、如湛國、州鮮國、馬延國、優由國等。


  看這些國名就知道,這裏麵不少國家出自山東,還有一部分出自楚國,一部分出自燕國。因為大多為秦末時期流落海外,所以這裏的語言都是秦語,但具體細節又不同,比如國中帶盧的國家,說的是山東地區的雅語,帶楚的說的是南方楚國方言,其他則有不少說的幽燕官話。


  眾人濟濟一堂,議論紛紛,對於最近發生的兩大韓王被擄劫的事情充滿了擔憂。畢竟雖然這些國家合起來,還算擁有一些力量,但分散開的話,實力就太弱,每個國家可用兵力在幾百到幾千之間,而聽聞那些人全副武裝,恐怕來者不善,令人畏懼。


  “弁韓王和辰韓王被擄走,我們卻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太可怕了。”


  “他們到底想幹什麽?難道是要來侵略我們?”


  “盧人乙,是你召集我們過來的,你倒是說句話呀。”


  “還有盧狗援,你們怎麽都不說話?”


  國君們都看向莫盧國和駕洛國的國君,他們很多都是秦人,因此沿襲了秦人取名習慣,什麽幹支、行序、物品、動物等等,反正這裏有不少國君雞鴨牛羊豬狗的名字一大堆,倒是很尋常。


  比較特別的是,這裏麵的伽耶國,再過一些年會統一弁韓。而徐那伐國,就是新羅國的前身,會一統辰韓。


  到西晉的時候,馬韓統一成為百濟國,漢四郡被扶餘人奪走建立高句麗,如此新羅、伽耶、百濟、高句麗,在西晉之後形成了朝鮮半島的四個主要國家。


  等到公元532年,伽耶國被新羅國所滅,正式開啟朝鮮三國時代。


  原本這三國中高句麗最強大,但它惹誰不好惹了唐帝國,被唐太宗所滅。於是新羅崛起,一統朝鮮半島,也就成為了現代韓國人的祖先。


  因此說句不好聽的話,那就是如果陳暮把這裏的人全給宰咯,偷國就會滅國了。


  但那畢竟是兩千年後的事情,現在這些人大多都是秦人和漢人,很多人都是承認自己祖先來自華夏,不像偷國早就數典忘祖,所以到目前為止,應該是沒有到斬草除根的時候。


  而就在大家議論紛紛,已經有聯合起來,逼迫莫盧國和駕洛國的國君說話的時候,嘎吱一聲,門忽然開了。


  眾人向門外看去。


  就看到一年約二十多歲,麵白短須的絕美男子走了進來,他的身邊,還跟著數名護衛。


  見眾人都側目看著他,陳暮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他其實不想長胡子,因為胡子長顯老。但漢朝沒有刮胡刀,胡子不容易刮幹淨,也沒辦法,隻能盡量留得好看一點。


  再過一年,他也三十歲了,兒子都已經快五歲了,時間過得還真快。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


  腳下卻不慢。


  緩緩走到主位之上,盤膝坐下。


  看著台下諸多引長了脖子看他的國君們。


  陳暮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

  “諸位,我們都是華夏子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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