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綺寮怨

  “德妃姐姐，你這樣說櫻姐姐不好吧？”陸冉靜聽到後側臉不滿對德妃說道。


  陸冉靜雖然性格善良單純，但如今懷了孩子，心智也成熟不少，而且因為心中一直將若櫻當做照顧自己的好姐姐，聽到德妃這麽說，難免一時氣憤。


  就在底下議論紛紛的同時，太後先於顧沛卓開口了：“柔貴嬪，你先起來吧。難得你竟能有這個胸襟見識。雖然依我大陵宮規，後宮妃嬪再嫁與他人乃是天大的忌諱，但凡是都有例外。如今既是大陵和突厥聯姻，那也就不必一味恪守大陵的規矩，正如大汗方才說突厥人婚嫁最重視的是男女之間的緣分，既然老天爺安排你和大汗之前的汗妃這麽相似，也就說明你和大汗有緣。加之你也自願和親，哀家就成全你罷。”


  亦堇驚道：不管太後如何巧言令色，自己都不會相信她是為了所謂的什麽“緣分”同意若櫻去和親。以太後守舊、重禮法的性子，怎麽會這麽輕易就講這件事蓋棺定論了？難道她巴不得若櫻從後宮消失？


  顧沛卓麵色依舊陰沉。倒是阿史那峻柏聽到太後這番話後，正中下懷，笑道：“那本汗就多謝太後美意了。”


  而顧沛卓的麵色愈加冷峻，亦堇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顧沛卓。隻聽他開口冷冷道：“既然柔貴嬪這麽深明大義，朕自然會成全你。來人，吩咐禮部即日起開始準備和親事宜，朕一定會讓這門親事辦得風風光光。”


  若櫻看著眼前陌生的顧沛卓，麵色也十分難看，心中百般滋味湧起。卻還要與阿史那峻柏一道多謝皇恩。


  “既然此事已經塵埃落定，今日就到此為止。朕已覺困意，先行回宮了。”顧沛卓冷冷對眾人說道。


  事已至此，誰還敢出身說些其他，便也都紛紛稱累，散了宴會。


  待身邊的人群散的差不多了，瑞嘉這才湊過來，問陸森揚道：“森揚為何你剛剛示意我不要說出顏顏的名字？依我看，那顏顏比起柔貴嬪更像畫像中的女子啊！若能讓她一個宮女出塞和親的話，皇兄就不用麵對這般尷尬的情況了。可以說是兩全其美啊。”


  陸森揚麵色凝重地說道：“雖說她隻是一個宮女，但是想必上次雪夜船中你也看出來了，她並不是一個追求名利的女子。方才若是說出她來，皇上為了避免柔貴嬪出塞，定會以她代替。這樣隻怕會害了她一輩子。”


  瑞嘉公主聽後點點頭，卻又麵露難色：“確實是我有欠思量。可權衡如今這場麵……”


  陸森揚正色道：“瑞嘉，我想我現在有件事有告訴你的必要。顏顏不僅是那位船上將我們視為知己的女子，更曾經都救過我們一命。”


  “救過我們？”瑞嘉不解道。隨即忍不住驚呼：“你是說？顏顏就是衿兒？！！”


  “是。此事說來話長，現在我隻能言簡意賅：當時她的易容麵具在水中損壞，我才意外發現她的本來麵目。不過卻也並沒有多想顏顏就是侍奉在靜兒身份的那個衿兒。直到後來一些風波出現，她才私下向我道明真相。但為了不將你卷入後宮鬥爭，她請求我不要告訴你真相。”陸森揚淡淡道。


  “好一個衿兒！虧我一路上和她朝夕相處，竟然沒讓我看出絲毫破綻！”瑞嘉感歎道。


  “雖然我不知道她易容留在宮裏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但是從她對靜兒一直以來的照顧和與我二人的相處來看，她是個真性情的女子。絕非心懷不軌之徒。所以我才阻止你，不希望因為你的一句無心之失斷送了一位女子的終身幸福。”陸森揚難得收起溫潤嚴肅地說道。


  “嗯。我明白。隻是沒想到那個柔貴嬪倒是個識大體的女子，未免皇兄為難，竟然主動要求‘和親’，實屬難得。再說母後也一反常態地答應了，看來這樁婚事十有八九是定了下來。這樣一來的話，衿兒倒也就沒有危險了。”瑞嘉分析道。


  陸森揚卻並不讚同：“以我對皇上的了解，隻怕這件事並沒有完結。”


  而亦堇隨顧沛卓回宮後，顧沛卓心情很是不好。驅退了所有的宮女太監，連李德裕都隻能待在殿外守候。亦堇便趁此機會離開宣欽殿，來到了琉櫻宮。


  “主子，您怎麽這麽傻呀，奴婢剛才瞧皇上那樣子，分明是說什麽都不會讓主子去和親的啊，主子卻反倒自個兒上去說要出塞，這讓皇上下不了台啊。”茜桃神色擔憂地說道。


  若櫻此刻也是一片惘然：“是麽？你覺得皇上會為了我而不惜放棄和突厥結盟的機會麽？”見茜桃也不敢說出一個確切答案，若櫻語氣哀怨地說道：“罷了，這裏麵有太多的事情你不明白。雖然本宮知道這樣會傷了皇上的心，但於本宮自己而言，卻也許是一條最好的路。”


  “難道娘娘所謂的‘最好的路’是遠嫁突厥，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共度下半生麽？”亦堇走了進來，說道。


  “你怎麽來了？”若櫻見是亦堇，神色不免地緊張了起來。


  亦堇示意茜桃先退下。


  隨後麵容哀傷地對若櫻說道：“姐姐，現在這裏就隻有我們兩個人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今日為何要那麽做？你這樣做，會斷送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的。你知道嗎？皇上回宮後，心情很差，遣散了所有的奴才。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麽陰沉的一麵。”


  “是麽？你既然如此關心皇上，何不正好借此機會去他身邊巧言安慰，來我這個就要出宮的人這兒來幹什麽？”若櫻語氣酸刺地說道。


  亦堇聽後皺眉道：“自從春遊回宮，我便察覺到了你的異常。起初我並沒有在意，以為姐姐是因為受到驚嚇才對人疏遠的。今日看來，原來是懷疑我對皇上別有用心。”


  “難道不是麽？你之前對淳妃忠心耿耿，事事為她著想、謀劃。甚至連對我這個親姐姐都未曾如此上心。卻在皇上準備賞賜你救人有功的時候提出要求要去禦前侍奉。要知道此刻淳妃懷有身孕，你比我更加清楚這宮中懷有龍子的妃嬪處境有多危險，而你卻選擇借這個機會棄她不顧而去到皇上身邊，你叫我怎能不生出疑心？”若櫻幽幽道。


  “我去皇上身邊的確實有目的，但絕對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亦堇正色道。


  “那你說，你到底是為了什麽？”若櫻步步緊逼。


  亦堇頓了頓，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出於某種考慮，我不能告訴你。”


  若櫻絲毫不為所動，神色漠然。


  亦堇沒曾想連陸冉靜都能不問緣由地選擇相信自己，若櫻竟然對自己疑心至此。不免覺得一陣悲哀。


  她開口問道：“如此說來，我特地派人過來通知你在宴會上打扮得低調些，你卻盛裝出席也是刻意為之了？”


  若櫻沒有回答，但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亦堇此刻已了然於胸，留下一句話給若櫻便轉身離開了：“不管你怎樣誤會我，你是我‘唯一’的親人，若你真的不是真心出塞，我還是會盡力幫你周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