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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記取香魂是後身

  這一刻安之的內心是頹唐而崩潰,她要違拗自己的經驗和習慣來同時滿足三個人的願望,那是人性在大是大非麵前激烈的掙紮與扭曲。


  盧郅隆溫存的目光注視著她蒼白的麵孔,他將雙手扶在她肩頭,他希望衛樞重新振作,即便他非常清楚那是困難的。


  劍柄緊緊握在手中,刹那間拔出的劍刃架在盧郅隆的肩上,沒有給他一分一毫的反應時間,他卻顯得十分平靜,甚至向前邁了一步,讓自己和劍刃的距離僅在毫厘之間:“如果,你是在不能接受,那就殺我吧,我願意用我的命,去償還你父王的命。”


  衛樞無言以對,她狠命搖搖頭,緩緩垂下手,寶劍落在地上,如同最後的希望黯然隕落:“你明明知道,你明知道我不會,你明知道的。”


  “記住那些倒在你身後的人,他生前的悔恨就是你積累的經驗。一個錯誤需要千萬個正確來彌補。至少,衛王最後是正確的。他的消亡恰恰意味著舊的時代過去,我們的時代就要來臨。”他雙手扶著衛樞的肩頭,輕聲寬慰道。


  衛樞覺得鼻子發酸,她打了個冷顫,眼睛確乎是流不出淚水。然而,恨他是斷然不能的,他所做的都是自己能夠認可和理解的,否認他就等於否決了自己。自己已經不會像小時候的那樣歇斯底裏的掙紮,聲嘶力竭的發狂,時間已經將她一切的棱角和特性消磨殆盡。


  盧郅隆見她呆呆的現在那裏,仿佛被遺忘在塵世中一具形容枯槁的雕像。


  “衛樞,要是有一天你死了,你絕對是被自己逼死的。”


  衛樞恍惚想起年少時的心願,寧可做個痛苦的智者,不做一個快樂的愚人。人是要變的,心願也隨著年齡和經曆一同成長,大智若愚,而今才領悟了。最聰明的人是要讓自己幸福快樂,而不是痛苦的活著。心灰意冷的問道:“安之?哼,”衛樞不屑的哼了一聲,轉而絕望的問道:“你真的知道我是誰嗎?我到底是衛樞還是安之,其實你一直都分不清。當我是安之的時候,我隻是一個無能為力的女人,當我是衛樞的到時候,就變成了你手中的一把刀,一把鋒利的尖刀,你可以用它刺向任何人。”


  “不,”盧郅隆毅然決然的否定道:“我讓你做事情從來不是為了利用你。我從沒過借刀殺人,你在我心裏的地位,你難道到今天都不了解?”


  “我的地位?”衛樞冷笑一聲:“我哪裏還有什麽地位,刀子再尖銳,總有折斷的一天,我卻沒想到,是你親手折斷了它。”


  生命中那些難以抹去的記憶,就是刻骨銘心的痛苦和至死不渝的懷念,人要耐得住寂寞,痛苦是與生俱來的。


  寒冷,那發自內心深處徹骨的寒冷,恍如一夢,孑然一身。回首七年的滄桑,那是自己的無數個錯誤,多如天上的繁星。


  這一切都是報應,人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做惡,不然早晚會為自己的償還不起的錯誤付出慘痛的代價。


  “眼下,寡人唯一能夠答應你的就是讓你的父親,看看他的孫兒。另外,公子伯元就是衛國以後的新王了。”


  衛樞不知所措,她想不明白自己的妥協究竟是源於對權利絕對服從的奴性還是來自於對於實現誌向方式的順從和理解,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麽,似乎是迷惘失意,或者是對於實現願望的墮落。


  靜靜的跪在殿前,透過飛簷的陽光閃耀格外刺眼,她一直跪著,直到夕陽紅豔豔的熱烈色彩暈染的天際的棉花團似的雲朵,她才默默的站起來,蹣跚的離去。


  想來想去,想起豫遊的一句話“還記得初心麽?”


  夫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昔日那種赤子拳拳的熱血心腸,不複存在,似乎伴隨著馬放南山,刀兵入庫之時凝結熄滅了。疲憊或者說是狼狽,帶著滿心的悲哀,迎著落日緩緩裏去。斜陽如同秋日的木葉,泛著乏累的蒼老色彩,安之終於清醒的意識到,她的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


  狼狽的跟著囚車奔跑,像誇父逐日一般不可實現,卻毫無目的的奔跑,猶如喪家之犬。從未如此奔跑,摔倒了爬起來,疲於奔命,她不顧一世英名,此時全然隻想叫囚車停住,天不遂人願,車輪滾滾,猶如時代變更不可逆轉的洪流。


  她全然不知自己呼喊多少次父王,嗓子已經喊得絲絲流血,亦不知多少次拉著囚車被人推到在地,連滾帶爬。


  她已經無力去感喟時代變更是多麽現實多麽殘酷,她想改變衛王已成定局的命運,僅此而已。


  押運的軍士原都懼怕大都督一職,此刻索性撕破臉,衛樞此生即使在逃難的時候都沒有如此的慘淡,外圍的百姓昔日見衛安皆是金冠銀甲,何等顯赫,此時見衛樞如此境地,不由竊竊私語。


  “上諭;智者明哲保身,切勿玉石俱焚。大都督,皇上的意思您該明白。接旨吧?”見衛樞站著不動,那監斬官竟捧著聖旨徑直走到衛樞麵前,大抵是盧郅隆安排的,要給衛樞留足麵子。


  那是怎樣的命運,衛樞抬起頭望望天,歎口氣。轉而向監斬官望去,那監斬官畢恭畢敬的端著,衛樞見他腰間別著一口寶劍,伸手拔出當即劍鋒架在監斬官脖子上。


  “擋我者死。”她的聲音已然嘶啞,這一句話,像是從野獸喉管中惡狠狠的一聲低吼。


  “大王駕到。”聲音未落,刑場裏裏外外跪到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山呼萬歲,這場麵叫衛樞心中忽的萌生一種悲壯,悲壯過後不由覺得委屈。


  “大王,大王,臣懇求皇上留下臣父一條命,臣願以命抵命,大王,求您,臣求求您了。”衛樞一麵啜泣一麵不停地叩頭,像一個完全沒有自尊的人,一個已經把自己作踐到極點的人。


  盧郅隆望著衛樞,心中滿懷歉意,但本能的掩飾了自己的感情。


  “天道為德,衛王無道,誤國誤民,豈能赦免?”


  衛樞道“十年浴血臣不敢居功,隻求陛下想想先皇後。陛下可記得是衛國和百玦的聯姻,秦晉之好!臣父就算有天大過錯,總有一件堪當減刑的好處。求陛下看在下臣的麵上,臣願代父贖罪,一死以謝天下。”說罷又連連叩頭。


  盧郅隆第一次見到衛樞如此失態求饒,心中不免動容,然而深諳為君之道,邦國大事不可反複。一指衛樞,喝道:“給寡人拿下。”忽的撲上來四五個侍衛,膀大腰圓,押住衛樞動彈不得。


  眼看便要斬首,衛樞慌忙掙紮掙揣,一麵呼喊“臣有一請。”


  盧郅隆示意侍衛放開道:“你有何求。”


  衛樞頹唐道:“臣請求陛下用衛王宮禦賜龍泉寶劍賜死臣父。”


  盧郅隆平和道:“寶劍現在何處?”


  “在臣的官邸。”


  盧郅隆令人去取的當兒,衛樞轉身對著衛王行跪拜大禮,衛王一麵老淚縱橫,衛樞輕聲對衛王道:“孩兒無用,隻求父王走得有尊嚴,王者有王者的死法。父王不能死於百玦劍下,衛國的王,隻有衛王劍才配衛王試劍。”衛王聲音哽咽,不能自已,勉強擠出幾個“好”字。


  半晌,衛王劍被快馬送來,打開明黃綢緞,裏麵是赤金九龍盒,盒麵上鑲嵌了各色珍寶,打開盒子,當中龍泉寶劍金絲楠木鑲銀寶石的劍鞘,在太陽下一照,熠熠生輝。


  “人死前連盞送行酒也沒有嗎?”衛樞的目光變得狼眼睛一般詭異。


  盧郅隆一揮手,有人送上一尊酒,衛樞端著輕輕一聞,轉瞬潑在地上。“要衛酒。”


  盧郅隆似有天大的耐心,一言不發的等候,片刻有人重新端上一尊衛酒,衛王接過,一飲而盡。


  衛樞雙膝跪地,雙手捧著衛王劍朗聲喊:“恭請父王升天。”衛王拔出寶劍,汪洋肆意,高聲念道:“隻待天道輪回日,香魂遙寄我後身。囊括無限江山後,一生辛苦具枉然。”


  衛樞稽首而拜,衛王舉劍自刎,血流如注,寶劍落地,巨星隕落。湯湯大國,轉瞬即逝,一代梟雄,身首異處。


  盧郅隆久久凝望,良久無言,隻是心中默默推敲衛王的絕命詩。似有所悟,又命人將此詩記錄下來。


  衛樞拾起寶劍,將劍盒中一張黃卷抽了出來,上麵用小篆寫著十六個字“禦賜龍泉,唯我獨尊,上斬昏君,下鑄佞臣。”萬萬沒想到,這十六個字刺眼的字跡,竟是給自己準備的。


  “佞臣?”衛樞冷笑道。隨手用黃卷擦拭劍上的殘血。低聲呢喃道:“大衛國文惠公主安之奉先王遺詔誅殺奸佞臣子,現向先王交旨。”說罷便要自刎,說時遲那時快,身後刀斧手,用斧背厚實的一麵向我手機打去,衛樞一時向前栽去,被打倒在地。劍鋒劃過脖子,所幸沒有傷及筋脈,隻是皮肉傷。一時間法場亂作一片。


  衛樞被抬到宮中救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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