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星湖落子
見徒弟說得頭頭是道,李魚兒不禁笑著搖頭道:“蘇櫻說的在理,芳卿就不必自責了,芳卿時常行醫,應不喜累贅,這耳環……”
陸芳卿聽李魚兒提起她那對長命鎖耳墜,撫上耳垂道:“師姐注意到了,不怕你們笑話,在百花門,他第一月下相邀,我……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打扮,就戴上了這對耳墜,這對耳墜墜子有點長,我行醫時的確不會戴,就是這次出靈蘭穀…………”她說著聲音小了下去。
嫦蘇櫻大笑道:“戴個耳墜算什麽,我做過的事兒才叫出格呢。”
李魚兒瞪了她一眼道:“那是值得炫耀的事兒麽。”
嫦蘇櫻道:“哎呀~,師父別瞪我,我早就知道錯了,就是覺得陸姐姐也太在意別人的想法了。”
李魚兒無奈地笑笑,又對陸芳卿道:“結果……雲城再見時,他也沒看出來你特地帶上了這副耳墜以示初心不變,是麽?”
陸芳卿點點頭,今日也不知道是第幾次歎氣了,“我知道男人都是粗心的,需要提點明示,但我也慶幸自己還沒來得及說……,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人了。”
嫦蘇櫻道:“男人嘛,不僅粗心還常常自以為是,最自戀的就是那個葉陽柔德,他呢,之所以對你死纏爛打,可不是什麽癡情專一,我看他那樣子,完全就是不甘心,陸姐姐你是沒看到,他在金玉奴麵前那個樣子,要說沒有歪心思,我才不信,所以你可千萬千萬別同情他,在你麵前可憐,轉過身還不知道摟著哪個姑娘呢。”
李魚兒聽了蘇櫻這番話,心下甚是安慰,這個徒弟看似大大咧咧,實則粗中有細,有著男性的豪爽,亦是不乏女性的細膩,在她從前的世界裏,有句話話叫做優秀的大腦總是雌雄同體的,嫦蘇櫻多少讓她有這種感覺,可惜她不喜歡太乙神式。
“原來你們三個躲在這兒,就是為了說我們壞話。”嫦蘇櫻的聲音不輕,遠遠就能叫人聽得一清二楚,更何況是兩個神識過人的金丹修士,開口問罪的正是書禦麟。
“咦?天機呢?”嫦蘇櫻看著走來的兩人問道。
鍾離無妄道:“有點小醉,就把他送回冶廬了。”
嫦蘇櫻頓時杏眼圓睜,叉腰道:“有點小醉?”
書禦麟道:“真的隻是有點小醉,若是大醉起碼要喝到半夜,可惜無妄的廬舍尚未造好,我不能留下來,所以今日就隻喝到這裏。”
嫦蘇櫻連忙道:“我去看看他。”她說罷便起身飛去。
李魚兒連忙道:“蘇櫻,你麟前輩要走,你不道個別麽?”
嫦蘇櫻邊飛邊回頭道:“有麗春在,我保證麟前輩三天兩頭來。”
“這孩子。”李魚兒搖頭,剛想跟書禦麟說聲抱歉,卻是被鍾離無妄攬住,他借著三分酒意問道:“我可是有什麽粗心自以為是的地方,而不自知?”
李魚兒一愣,他又是當著別人的麵,且是兩個情場失意的人的麵秀恩愛,拉仇恨,她隻好盡量淡定道:“蘇櫻說的不是你。”
書禦麟道:“哎,嫂子,我可聽得清楚,蘇櫻這話是把我們男人都說進去了,多半是平日所見,才有此感慨。”
李魚兒聽著很是無語,他們倆一搭一唱到是默契得很,她決定說些高深的話鎮鎮場子,於是道:“蘇櫻說的可不是牢騷話,而是道法。”
鍾離無妄道:“哦?上次是不敢為天下先,這次又是什麽?”
“知其黑,守其白,為天下式。”
知其黑,守其白,為天下式。此話一出,果然是鎮住了場子。
書禦麟隻覺有趣,也不走了,饒有興致地等著聽李魚兒解釋,李魚兒則表示天色已晚,還是待客人下次來訪再敘。
書禦麟被吊足了胃口,當即約定明日下午再來。
明日便要進入上弦七日了,李魚兒原本就想著要用些什麽法子轉移鍾離無妄的注意力,她並非古板之人,隻是鍾離無妄有傷在身,不適合行房。
她昨日隨口扯來鎮場子的話,到是給了她一些靈感,第二日便同陸芳卿和嫦蘇櫻商量了一下,一起想了個有趣的事兒出來。
待書禦麟到了鏡月湖,嫦蘇櫻早已擺開飯桌,催促著眾人吃飯,並解釋道:“早點吃完飯才有酒喝。”
鍾離無妄看著李魚兒道:“你這個徒兒,又有在打什麽鬼主意?”
李魚兒道:“急什麽,吃好飯你就知道了。”
鏡月湖三位男士的胃口算是被吊到了頂點,飯桌上居然無人說話,風卷殘雲,收拾過後,六人來到鏡月湖畔。
李魚兒點足踏波,衣袂穿風,好似天上落雲飄到湖心,叫在場眾人看著心下升起太古幽邃之感。
她站定在湖心後,這一次並沒有水柱升起,她隻是用祭杖尾端輕觸湖麵,霎時,自湖心蕩起陣陣漣漪,湖中星子跟著搖曳起來,湖底的太素璧雍陣開始微微發光。
這一次光芒不盛,卻是清晰可見,當漣漪擴滿整個湖麵時,李魚兒雙手平舉祭杖,緩緩過頭,隨即在頭頂交於右手,旋轉後,杖尖隨著她施法,不斷輕觸湖麵,整個湖麵漸漸抖動起來,模糊了太素璧雍陣的形狀,在水光湧動到極點時,突然一切歸於靜止,水麵刹那間再無一絲漣漪,湖底的光線與無波的湖麵仿佛嵌和在一起,赫然形成縱橫十九道的棋盤。
“你這是要下棋?”待李魚兒飛回湖畔後,鍾離無妄看著她問,湖中消失的星子似乎全落到了他眼裏,“我記得師妹不善弈道。”
李魚兒道:“同你下棋的不是我,是芳卿。”
書禦麟道:“芳卿的棋藝雖是不錯,但和無妄相比,卻還是差了些。”
嫦蘇櫻聽了不服道,“麟前輩,這還沒下呢,你怎麽知道會輸,更何況我們人多,天機,你過來。”
完全淪落為嫦蘇櫻跟寵的墨天機哦了一聲,乖乖站到她這邊。
書禦麟奇道:“這下棋還有比人多人少的?更何況觀棋不語真君子,你們還要邊下邊商量成?”
嫦蘇櫻笑著搖頭道:“今天先下指導棋,讓子不讓先,在提子時,兩邊派出人手在湖畔過招,贏了才能全部提子,輸的得全部貼還。”
棋藝高者指導棋藝低者下棋,通常有兩種做法,一是在開頭就讓子,這稱為讓先,二是提子時,隻貼環計算一半的目數,按嫦蘇櫻這個規則,就算是棋盤上暫時領先,但若過招的人輸,這勝負立時也要翻轉了。
“有趣有趣,棋者知白,武者守黑,今宵星湖落子,好一個為天下式。”書禦麟不禁拊掌大笑,隨即道:“那輸的罰三杯,贏得賞一瓶如何?”
嫦蘇櫻道:“好啊,但是,是你和師爹兩個人三杯,兩個人一瓶。”
書禦麟道:“真是小氣。”
嫦蘇櫻道:“不是我小氣,我怕陸姐姐贏多了,喝不掉這麽多酒。”這小人精一上來就打擊敵方士氣。
李魚兒笑道:“如果大家沒有異議的話,我們就開始了?還勞煩禦麟壓製境界,與我那兩個徒兒過招。”
鍾離無妄問道:“以何為棋子?”
李魚兒道:“以隨身攜帶法寶的靈力幻化棋子即可。”
很快,鏡月湖上的棋盤出現了紅白棋子,紅色是鍾離無妄赤鯉所幻棋子,白色是陸芳卿藥囊法寶所化棋子。
而看棋的人也不會太過無聊,一旦等提子時,雙方就要過招二次定勝負。
這種玩法,到不是李魚兒拍腦袋想出來的,自古不乏有用棋局來做陣法的,在她前一個世界中的曆史上,也有以武士替代棋子,下象棋的,勝負不再隻是棋上談兵,更加入了真實較量。
而提子過招也不是無止境比試下去,五招收手,而後論招式中的勝負,這樣比的就是招式,而非武力。
至於書禦麟所言,棋者知白,武者守黑隻是知白守黑的其中一種解釋,他的意思是棋者在台麵上較量,武者在台麵下較量,的確任何的比拚都不會隻是單純的表麵比拚,若是隻顧一麵,都不能贏。但這與嫦蘇櫻昨日所說“男人不僅粗心還常常自以為是”似乎並不沾邊,好在眾人玩得忘乎所以,都忘了這茬。
三局過後,陸芳卿隻在第二局勉強平了一次。但其實,第三局之所以輸,是因為鍾離無妄明顯感覺到她的進步速度,所以也相應提高了難度,才沒讓陸芳卿贏。
書禦麟在邊上看得心癢,表示明日他來做執棋人,鍾離無妄來過招。說定之後,眾人散去,次日再來。
之後連續兩日,都是書禦麟執棋。
這兩日,麵對書禦麟,漸漸顯示出陸芳卿的長處來了,那就是耐心。
第一日,一勝一負一平,其中雖是有過招影響的因素,但書禦麟也頓覺壓力驟增,最令他感到的壓力的,還是陸芳卿那守成緩圖的棋路,讓他屢屢產生不耐煩感,可就在這心浮氣躁間,自己不是想開新局麵下了昏棋,就是心不在焉出了臭招。
到了第二日,下到第二盤時書禦麟舉手投了降,道:“芳卿,你這迷魂陣我是繞不出來了,無妄,還是你來吧。”
鍾離無妄笑道:“禦麟,還沒看出來麽?這是你嫂子專門針對你下的圈套,這樣吧芳卿,第三盤我與你對弈,你現在應該也不用我來讓子了,過招的環節我們就省下,今日先小試一番,明日正式來過。”
陸芳卿點頭表示同意,第三盤起,形勢開始急轉直下,鍾離無妄招招強勢,陸芳卿的迷魂陣頓時在他麵前失了效果,隻是她這兩日,五盤下來對於這守成緩圖的棋路太過依賴,臨時應變不足,先前分明是成功把書禦麟繞進去的棋路,此刻全盤由鍾離無妄把控,她又是輸得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