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八乙女篇☆(一)
本篇為八乙女篇,一二三四,四篇均主要為八乙女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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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一聲,房梁毫無征兆地斷成兩截。頃刻間,瓦片開始劈裏啪啦地墜落,矮牆四處倒塌,公路被傾瀉而下的泥沙攔截得麵目全非……受到驚嚇的人群在餘震不斷的廢墟上遍地逃竄,為求得一片生存之處而拚盡全力。
今天跟著這個叔叔,明天跟著那位阿姨,自那場地震發生以後,四五歲的孩童再也沒能找到可以長久安身的地方。一個又一個的陌生人,牽過他的手,帶他一起逃難,卻一次又一次地,在紛亂的人群中走散……直到那天,他握緊他的手,問他,新年怎麽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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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三周的逃荒,你打算去哪兒?”走出關工大校門的藪問。
“去哪兒都一樣啊,但我一定會按時回來。”八乙女回答道。見藪不說話,又給人吃定心丸,“別擔心呐,逃難我可是很在行的哦!”
“我可沒問你這個。”藪別過頭,卻牢牢抓住了八乙女的手,好像生怕他走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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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收拾好行李,關上群貓街合租房的門後,藪又拽著八乙女走向了樓下A君、B君共有的房間。
“你是笨蛋嗎?別人肯定是要跟家人一起過的。”八乙女責怪道,但藪還是敲響了房間的門。
“如果願意的話,跟我們一起。缺了誰都會很困擾的。”藪發出這樣的邀請。
結果出乎八乙女的預料。“沒辦法,既然社長如此關心,那麽恭敬不如從命了。”B君感歎道,隨後和A君提起包裹,帶上了自家的房門。包裹被提起的瞬間,“唧唧”的鳴叫從裏麵傳出。
“什麽聲音?”八乙女循聲問去。
一窩倉鼠從包裹中探出腦袋。
“逃荒你還帶個寵物……”藪不滿地皺了皺眉頭。
“群貓街畢竟不安全嘛。”A君抱歉地笑了笑,催促B君把寵物安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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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貓街的四人一起返回了小城。藪把A君、B君分別拜托給了jonny時期認識的兩個靠譜的前輩,就在八乙女還猜測著自己會被拜托給誰時,已經稀裏糊塗地進了藪的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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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星期後,報紙上登出了關東工業大學恢複上課的消息,比原先計劃得早,想必是得到了急於恢複工業生產的政府的資助。得知這個消息的眾人在第一時間返回了學校,有過逃荒的經曆以後,他們比其他任何時候都體會到學校的可貴。
乙隊的成員在消息發布後的幾天開始陸陸續續地抵達,如同四散的碎片般匯集到一處:
(附表)
姓名編號
藪宏太J******1*○
伊野尾慧J******1*○
八乙女光J******0*○
知念侑李J******1*○
有岡大貴J******1*○
中島裕翔J******1*○
高木雄也J******1*○
山田涼介J******2*○
A君J******0*○
岡本圭人J******2*
B君J******0*○
替補1J******1*○
替補2J******1*○
替補3J******1*○
替補4J******1*○
替補5J******1*○
替補6J******1*○
替補7J******1*○
替補8J******1*○
替補9J******1*○
替補10J******1*○
替補11J******1*○
八乙女對著手上缺席一人的名單,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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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八乙女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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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港口的船塢邊,看著眼睛微紅的岡本擰幹衣服上的水,一言不發地望向麵前的大海。
自校園祭結束,足球隊沒有再集合過,加之晚上我也不住在建院宿舍,這是我三周以來第一次見到岡本。
實在沒想到,兩個小時前的那串電話鈴聲,會成為一場離別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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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鈴響的時候,我正在兼職。
是中島打來的電話,告訴了我一件讓住在建院宿舍的隊友非常焦頭爛額的事:他們307寢室的幾個,在校園祭當天就得知了岡本要出一趟遠門的計劃,原本沒有放在心上,隻當出遠門即是逃荒本身。但今天,在他如往常一般出門以後,才恍然間發現他帶走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包括這些年大家送他的禮物。也許是早年海外留學的經曆,岡本他向來會把寢室當作家,是跟我一樣,會在寢室裏放上自己的一家一檔的人。如今卻一齊帶走了!這是連逃荒時都沒有發生過的事,著實讓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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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對不起,我可能還更早的就察覺到了一些異樣,但我沒有及時說出來。”中島後悔得一連歎了好幾聲氣,“文化祭結束的時候,我還跟他聊了合租的話題,等下……”聲音小了下去,我隱隱約約聽到他在向別人打聽岡本的下落。
大三的時候,我也聽說他倆有合租的想法,還去看了房子。但因為伊野尾意外的收獲,這件事就被擱置在了一邊。如今,即將離開大學,兩人大概是又有了合租的念頭。
“……剛才問了房東,也沒有看到岡本。我和他原本決定了依舊要租當時看中的那套房,而且岡本把定金都給付上了!結果返校回來,再講這事的時候,他看起來猶猶豫豫,對之後的生活、工作分配都不帶多少期望。我問岡本是不是有什麽心事,他沒回話,隻說過幾天會給我一個明確的交代。但結果什麽都沒說他就消失不見了!!”急得說話都破了音。
我告訴他不要慌,先就近去找住在總統套房裏的學長幫忙,我逮著空就出來。我安慰他,既然打過招呼說要出遠門,就不算失蹤。但他沒有講明目的地,我也是越說越沒了底氣。一邊胡亂地扯掉工作服,一邊掛掉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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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藪聯係了一下,讓他通知群貓街另外兩位幫忙找人以後,我又跟一起兼職的高木講明了情況。
“我現在就找店長請假。”他回答道。
當年,我向高木介紹了我這份從未換過的兼職,他也來這裏應了聘。從那以後,我就和他一起工作到現在。當我們說要去找一個很重要的人時,手上滿是活兒的店長朝相對新手的高木點點頭,但對我露出了犯難的表情。每到忙季,店長他總是這樣,因為他知道,為了不失去這份穩定的兼職,我不敢請假。哪怕知道不久後即將擁有正式的工作,我也一時沒想好該怎樣委婉地請求辭職。
但現在得知了這樣的消息,我實在沒有辦法再集中精力。工作一件一件地在累加,六十多歲的店長對我們兩個用起了敬語。麵對“關照”了我這麽久的店長,於情於理,我都很難拒絕。
“我留下來幫店裏的忙,我替你。”高木做出妥協。
在我推辭的時候,他告訴我,像這樣事關團隊的緊急情況,副社長絕不能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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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在人多的團隊,在找人方麵存在優勢。出店的時候,我接到了第二通電話,是伊野尾打來的。“人是找到了,但還是要請正式組所有成員來夢想港集合,這是一件需要征得所有人同意的事。”
雖然我很想誇一下伊野尾,誇他找岡本就像當年在休息室逮我一樣容易,還想誇他這次是不是又用了什麽不走尋常路的思維,但從他不同於平時那樣輕鬆的語氣中,我感覺很不安。問了高木前往港口最短的路線,趕去了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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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所謂的“遠門”充其量不過是電車站、火車站這樣的地方,但去港口就意味著出海,甚至是出國。這已不再是普通的遠行。是多想逃避,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雖然就這件事上,我沒有半點說他的資格。
比如,跟宏太吵架的那一次。是實在沒想過,關係最好的人,會對我發出“留在足球校隊是否有其他居心”的審問。在跟他認識的第一個新年,我就向他坦白過自己是校方資助生的身份,他絲毫不介意甚至替我向其他社員隱瞞,那個時候卻把這當作懷疑我的憑據,讓我很難接受。一樣要嫌棄,為什麽不早說呢,我隻當他是厭惡我了。當時也是年輕任性,全然不顧副社長的責任,一心想離開這個讓我傷心的地方。現在隱隱地感覺,岡本恐怕也是遇上了難以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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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船!岡本你聽見沒有?”我很少聽到伊野尾這麽嚴肅的口吻。
順著高木指的路線,我第一個衝到了港口,看到伊野尾死拖著不肯下船的岡本,旁邊還站著好些洋人。
船漸漸遠去,岡本也終於掙脫開伊野尾的手,後者也被甩得踉蹌好幾步。
才穿過一堵短牆,被擋住了片刻的視線,就看到岡本對著水花四濺的海麵大喊起來!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印象當中,除了高木,我們隊裏好多都是旱鴨子!
“喂!伊野尾?”一連十幾秒,沒有得到回應,岡本匆匆忙忙地與幾個外國人用英語交流了一番,船隻靠岸。他連外套都沒顧著脫,直接跳下水去——
就在他跳下的瞬間,身體被頂出水麵,推向岸邊,伊野尾跟著上了岸。
“你,你……”岡本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有潛水證哦~”伊野尾一臉欠揍的壞笑,“不然,你怎麽會停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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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岡本氣呼呼地要找伊野尾算賬,我象征性地咳嗽了兩聲,讓他們注意到我的存在。伊野尾像是遇到了救星,恢複成閑適的表情。岡本見著我後嚇了一跳,但也沒有像平時那樣慌慌張張地道歉,沒有找任何借口。被我盯久了,就看向船上的洋人,後者好像也在期待他的回答。
“你幾點的船?可以等一下嗎?”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竭力控製情緒質問他。
他沒有拿出船票,而用英語和洋人交流了兩句。我沒完全聽懂,但他回答我說,“可以再等一會兒。”
“那就等大家到齊以後再說,起碼,告訴我們你要去哪裏行嗎?”他沒有回答我,眼神依舊在回避。猶猶豫豫地,好像還想回船去。
“……要不,你先把衣服弄幹?我看你冷。”我指了指船塢裏可以避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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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離開岸邊,走向了船塢,但把行李留在了船上。做不了更多事情的我和伊野尾,麵麵相覷著,等待其他成員的到來。等的過程中,我們試圖尋找他執意離開的緣由。
上有事事安排妥當的關工大,下有輕鬆翻譯外國文獻的英語功底,岡本在大城不會沒有用武之地。最近幾年,我們球隊也因戰爭的緣故,幾乎沒有任何進展,完全不知道他在愁些什麽。後來,我們終於想到了一件可能給他造成過較大影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