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千裏之外(1)

  領回一個日本男孩並沒有引起預想中的軒然大波，江南和陶野將這個消息隱藏的很好，對外隻是宣稱櫻井次郎是一個普通的流浪者，為了感謝他一路對念親兄妹的照顧而認作兄弟，同時他有了一個中國名字：應安。三個孩子正是闖禍的年紀，尤其是念親，皮的很，三天兩頭把楊家弄得雞飛狗跳，令江南頭疼不已，陶野更是追著念親滿院子的跑。也許是三個孩子的熱情帶動了陰鬱侵染的楊家，使之多了陽光的味道，楊漢辰時常坐在花園的陽光底下，看著孩子們在其中穿梭打鬧，恰如多少年前，下班回家穿過花園時看到十幾歲的江南，陶野和清雨嬉戲遊玩。楊漢辰和夫人一輩子沒有自己的親生骨肉，卻和孩子有著濃厚的緣分，四十多歲那年收養了江南為養子，隨後幾年又接連有清雨和陶野被送到楊家撫養，一下子有三個孩子張口閉口稱他父親，伯伯，注定無法擁有下一代的遺憾得到了極大的彌補，能夠做這三個孩子實際上的父親，他已無比滿足。如今年近花甲，又似上天恩賜般，帶給他另外三個迥然不同的孩子，讓他時常想起往日妻子仍在，江南，陶野，清雨尚年幼的時光。應安的性格像江南，不愛說話，默默做事，其他兩個卻始終不會忘記他的存在；念親簡直就是陶野的翻版，看他們現在一大一小在院子裏互相追逐就知道；憶親卻是不像清雨的，從不碰刀槍劍戟之類的東西，乖乖地念書，長大了準是個標準的淑女。時間過得飛快，眨眼距清雨離開重慶前往美國已經八個月，他們居住在休斯頓，是個暖和的地方，即使現在已經十一月份，依舊溫暖如春。清雨在這裏經曆過一次颶風，雖然規模並不大，卻是她人生第一次麵對這麽可怕的自然災害，至今想起，仍心有餘悸。經過八個月的治療，她的雙腿絲毫沒有起色，依舊得坐在輪椅上，由人推著活動，她幾乎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健康的身體，江南的承諾都不能喚起她對未來的憧憬。雲枝報了一所醫學院的短期學習班，不能經常陪她，徐恩誠和她的主治醫生John要研究治療方法，除了進行治療時，也不會有太多時間安慰她。經常和她呆在一起，帶她散心的人是John的助手——Josiah，一個高高大大，有著藍碧色眼睛，金黃色卷發的英俊青年。“陳，不要這麽低落，上帝是不會看著天使落難的。”Josiah的聲音與他的外貌極為相配，仿佛一串跳躍的音符，奏出歡樂的樂章。清雨回之以淡淡的微笑，若是能安安靜靜的在此終老，未必不是一件幸事，她想。徐恩誠和John在遠處討論她的病情，也許是害怕影響到她的情緒，他們刻意避開了她，卻不知這正意味著壞消息的到來。“陳，做我的女朋友吧！”Josiah突然跪在她麵前，不知從衣服何處拿出一支鮮豔刺目的紅玫瑰。清雨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Josiah年紀比她小三四歲，在她的眼裏就是個大孩子，而他平時的表現更是像個大孩子一樣。“陳，請你答應。”Josiah期待的捧著紅玫瑰，藍碧色的眼眸多像澄澈的湖水，單純幹淨。“啊！”清雨失笑，遠在千裏之外的異國他鄉，她竟然收到了一位年輕少年郎的玫瑰花，如果身在重慶的江南得知，會是怎樣的表情呢？“陳？”Josiah無辜的瞪著大眼睛，不明白清雨的笑是什麽的代表。“Josiah,你還是個小孩子。”清雨逗趣的回答，也算是委婉的拒絕。她愛的男人，有著結實的肩膀，雖然她從未依靠過，但想起就能覺得心安，這是麵前乳臭未幹的Josiah永遠比不上的。“可是我已經二十五了？”Josiah愁眉苦臉，固執的舉著手中的玫瑰，一片花瓣由於在衣服中受到了擠壓而垂落，一如失望的Josiah。“但我已經三十了。”清雨回答，女人最美的年紀被她留給了等待，盡管她麵容依舊清麗動人，心卻似渡過千重山萬重水一樣疲倦。“陳，你是有喜歡的男人了吧？”Josiah站了起來，似哀似怨。清雨默然不語。“如果有機會介紹我們認識。”Josiah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好……我還要給你介紹幾個中國女孩，她們都要比我年輕漂亮的多。”清雨也笑了，這算是彌補嗎？“我不要，陳，我隻喜歡你一個中國女孩，我想知道是誰這麽幸運能得到陳的青睞。”Josiah適時的展現自己的癡情，惹得清雨咯咯直笑。幸運？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睞，才是她的幸運吧。“你們在說什麽？”徐恩誠緩步走過來，笑嗬嗬的看著兩個人，方才Josiah下跪的場景早已落入他與John眼裏。“在說陳喜歡的人。”Josiah眨眼。徐恩誠意外的看著清雨，後者低著頭，對兩個人的對話並沒有放在心上。“徐先生，有什麽壞消息就直接說吧。”清雨仰頭，看著徐恩誠左右閃避的眼睛。“沒有什麽壞消息，隻是想給你換一種治療方法。”徐恩誠解釋。“好。”清雨答應。徐恩誠不料她答應的痛快，還以為她會別扭一陣子，八個月的時間，一無所獲，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