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千裏之外(2)

  同樣的月亮，在異國的土地上看去並未增添些許異國風情，想起的仍舊是中國古老神話中美好神秘的傳說。“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清越的女聲從背後傳來，清雨轉動輪椅，回過頭去，雲枝站在門口，泠泠的月輝照亮她含笑的眉眼，仿佛絕代才子筆下的美人圖，即使清雨身為女人，也不禁為她的美所打動，又怎能嗔怪那些看到她就移不開目光的男人呢。“想家了？”雲枝款步走來，一身月白旗袍在黑暗的夜裏泛著銀輝。雲枝是極愛旗袍的，也隻有中國的旗袍才能凸顯出她優美的身段。清雨並不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然出賣了她，這裏雖然廣闊繁華，卻畢竟不是家鄉，沒有惦念的土地和忘不掉的人。“重慶來消息了，說是一切都好。”雲枝將手搭在清雨的肩膀上，彼此的溫度隔著衣料仍能感受的到，她們理應是水火不容的，可事實上，清雨從未嫉恨過雲枝，現在她們更是相互依靠的姐妹。“那就好。”幾乎每次都是同樣的話，清雨聽到還是能感到心安，江南來的消息簡單卻實用，三兩句話，總是能夠滿足清雨對家鄉的思念，他從來不問治療的進展情況，即使含蓄的問一問何時回國也是不曾有過的，他不敢觸碰她唯一的脆弱，小心翼翼的維護她的自尊。“清雨，相信我，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他不是還在等你嗎？”雲枝的聲音如絲緞撫過肌膚，叫人愜意非常。“大概是悠閑日子過得久了，多麽想在我回去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可是戰爭若真的結束了，我又會後悔未能和他一起承擔這艱難歲月。”彎彎的的月牙斜掛在天際，讓人陡生出一縷無依無靠的希望。“清雨，隻有你這樣的女子才配與他那樣的男人比肩，你們關心的是整個家國天下，而我隻想偏安一隅，過自己的日子，這也是我最終選擇了恩誠。”雲枝的話中無不透出淒婉與哀涼，早就知道她愛的男人都非凡夫俗子，心裏所懷抱的絕不會僅有兒女情長，然而對於這樣的男人，她願意欣賞，甚至一不小心付出真心，卻不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所以，你還愛著他。”清雨目光平靜，無波無瀾，早知道是這樣的，才子佳人，自古以來都是讓人豔羨的，縱使不會攜手同行，人們還是不自覺的把他們放在一起，品頭論足。“我不能否認，從他之後，我恐怕再難愛上另一個男人，可是從恩誠之後，我再也不會把任何一個男人當作丈夫。”雲枝笑，笑的叫人心碎，本該是一對碧人，卻因觀念不同，難以相知相守，如何不遺憾。“或許我還有過掙紮，想著世上所有的夫妻難道都是有同樣的觀念性格的？但最後才發現，無論別人如何，我是無法接受的，說到底，我最愛的男人是他，卻仍抵不過我對自己的愛。”銀白的光華流瀉四溢，鋪灑在床上，地上，卻不帶一絲溫度與感情，兩個截然不同的女人，卻因著同一個男人而站在了一起，她們一個有著絕代風華，一個有著颯爽英姿，放在任何時代，都是男人們爭相追逐的奇女子，偏偏甘願為那個男人而耽誤年華。“他在等你回去做他的新娘，清雨，我們兩個都是幸運的，亦都是不幸的。”雲枝的幸是得到了愛自己的男人，不幸是失去了自己所愛，至於清雨，得到所愛的承諾，卻不能令他傾心相待。“軍統局的特工，在戰時是不允許成婚的，何況，我不會接受施舍的愛情。”我隻會嫁給我愛的男人，但那個男人若不愛我，我會等待，等他有一天回頭，發現原來一直有另一個女子默默跟在身後，關注他的一切，發現原來身邊的，才是值得他付出真情的，若沒有那一天，我將永遠的等下去，等到青春不再，年華已逝，鬢發霜染……清雨較之雲枝，更是執著，她不願將就，將就一個不愛的丈夫，將就一份不真的情感，這是她的真性情，更是她的真悲哀。異國的夜，說不出的孤寂淒涼，一高一矮兩隻影子隔著玻璃窗，遙對彎月，遠在故都的他可有“千裏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