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金陵雪> 六十七章 人不輕狂枉少年

六十七章 人不輕狂枉少年

  “葉修遠!”一道狠戾的聲音在垓下大營中響起。


  “何人膽敢於軍中直呼本將軍名諱?”葉修遠身著甲胄自營帳中走出,手裏攥著一柄鬼頭大刀的刀把。


  葉修遠身高七尺有餘,劍眉星目,臉龐剛毅,身形結實,一看便知是行伍之人。


  “本侯要你殺人償命!”身穿一身白色長袍,胸口還有些幹涸血跡的李太白向前一劍斬出,那葉修遠便是身首異處。


  “有人刺殺將軍!”一名親衛高呼出聲,一瞬間便是有著數十名軍卒包圍了過來。


  “冠軍侯乃是聽本王號令行事,爾等還不退下?”朱文駕馬而來,高舉金色腰牌。


  李太白一路禦劍北上,他騎著馬晝夜不歇,累死了五匹良駒才將將趕上這瘋子。若是朱文不曾及時趕來,怕是李太白今日便是要在垓下大營中大開殺戒了。


  “本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武朝冠軍侯李太白。今日殺葉修遠,是因其因莫須有之罪名殺了本侯摯友何昉,若是有人欲為其報仇,可上前一步!”李太白環顧四周,無人膽敢上前。扯下一塊衣袍將葉修遠人頭包住,李太白禦劍而去,他要去京都,他要當著朝中眾位朝臣的麵,把他葉家後人的人頭摔在朝堂之上,他要質問皇帝為何要將何昉治罪。


  京城內,顧晚清看著鴿子捎來的信箋,歎了口氣,仔細權衡了下,終歸還是將消息一字不落地謄寫在送往皇宮的密報之上。


  “皇上終究還是做的太過分了些。”顧晚清呢喃道。


  雖是不曾直接將何昉處死,但是讓東宮的小太監當欽差,那垓下大營中還有葉修遠的存在,這一切一切的後果,都釀成了李太白和當今聖上之間那道死結。


  “聰明了一輩子的人,怎麽此時如此糊塗,私通南蠻的事還沒了,現在又落了個撕毀聖旨,擊殺欽差的事。那南蠻之事還能擺在暗地裏解決,這謀殺欽差卻是如何脫罪呢?”


  手中的毛筆不住地顫抖,顧晚清下定了決心,若是皇上起了殺心,她一定要將李太白攔在京都城外。


  江南侯府裏,李煜端坐於廳堂之上,下麵是數位身披甲胄的將軍。


  一位年輕將領開口道:“侯爺,不必擔憂,那皇帝老兒真是有膽,敢在我江南侯嫡子大婚之日做出此等事來。依末將之見,何不聯係耶郎,兩麵出兵,將那皇帝拉下龍椅來,到時侯爺您做龍椅。”這年輕人正是在姑蘇城外與李太白一同率領騎軍衝陣的陳森。


  李煜不說話,但是麵前一位老臣卻是怒斥道:“你當那廣陵道的郡守是吃軟飯的不成,我江南剛剛曆經大戰,哪裏還有開戰之力?”知府吳克雖然是朝廷命官,但這江南郡內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員,哪位不是江南嫡係?所以聽到這荒唐言論,隻是怒喝罷了。


  陳森冷笑一聲,“吳知府,我江南的小公子被朝廷如此羞辱,我陳森定然咽不下這口氣。我陳家私兵此次戰後還剩幾十騎,明日我便會帶他們北上。”說罷,向著門外走去。


  “若是我死在北上途中,不需侯爺收屍。”


  “你,侯爺,快攔住他,如是真有江南私軍踏出楚地,那江南叛亂之罪便是坐實了!”


  吳克和數名老一輩的文臣趕忙請命道,隻是李煜並不作聲。


  “侯爺,我吳艾願一人出江南,即便是被皇室的探子捉住,隻說是去京城闖江湖罷了。”說罷,不顧自己父親的阻攔,也是走出了議事廳。


  底下數名年輕的世家子弟出身的將領皆是對著李煜行了一禮,隨著吳艾和陳森二人離開了廳堂。


  “侯爺,快攔住他們啊,否則這江南世代忠義之名就要毀於侯爺之手了!”吳克看著那些遠去的將領和端坐於主座之上麵色陰晴不定的侯爺。


  在他的印象裏,李煜從不是優柔寡斷之人,但此時的李煜卻是好似失了神一般,不發一言。


  文臣們皆是對著李煜跪下,高聲呼道:“請侯爺阻住太白公子,不可衝動。”


  李煜望著在廳堂裏跪成一片的文臣們,幾乎都是年逾四十之人,些許剛被提拔的年輕士子們本露出不想請願的表情,但看到自己的父兄長輩或是師長跪下後也無法,隻得不情不願地跪下請願。


  李煜看著跪成一片的人群,確實看見一位身穿錦衣的年輕人站起。


  “侯爺,臣乃金陵別駕王宏之子王譽,現為句縣主簿。曾與太白公子一同戰於姑蘇城外,家中不曾豢養府兵,但仍願以一人之力助公子討回公道!”


  “既是如此,那方才為何跪下請願?”李煜問道。


  “臣身為人子,順從父意是為孝,忠於陛下是為忠,故臣此前請願。”


  “隻是臣跪下後心中又是有所感想,若是今日忍讓朝廷,那日後朝廷若是再來相欺又當如何?仍是忍讓?”


  “當日連皇宮裏一個太監,都敢攜聖旨大鬧江南侯嫡子婚宴,甚至將人頭拋在廳堂之上,攜聖旨勒令我武朝的冠軍侯下跪,此氣非我等所能忍受。”


  “臣於姑蘇城外觀太白公子一劍,有所感悟,劍道修為突破氣境,今公子受辱,臣願辭去句縣主簿之職,以江湖人身份,助太白公子向朝廷討個說法。”


  “譽兒,你怎敢如此同侯爺講話!”那王宏氣得一巴掌扇向自己的兒子。


  王譽並不躲閃,挨了自己父親結結實實一巴掌。


  然後對著父親跪下,“孩兒不孝,或許父親覺得太白公子如此行事失了分寸。隻是自己妻子袍弟的首級被人在大婚之日丟於廳堂之上,試問若是連此等事情都要忍讓,那我江南可還有半點風骨可言?”


  “孩兒自知此次北上或將被人阻截暗殺,但既然太白公子當日願為江南舍命,孩兒今日也願為他舍命!”


  “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雖然自己的兒子也是離開了議事廳,但是身為知府的吳克仍舊是氣得罵了一句。


  王譽卻是自地上站起,撣了一撣衣袍下擺上的灰塵,對著李煜,也對著吳克和自己的父親,更是對著廳內跪著的眾位江南文臣說了一句話。


  “諸位,人不輕狂枉少年!”


  說罷,大步流星走出了議事廳。


  “人不輕狂枉少年,人不輕狂枉少年。”李煜嘴裏細細咀嚼著這位說要誓死追隨自己兒子的年輕人的最後一句話。


  一隻信鴿飛到了廳內,李煜取出信桶,輕柔地撫了撫鴿子地羽毛,將它放走。


  看了看信紙上的內容,李煜歎了口氣。


  “本侯累了,此事便隨他去吧,諸位且先回府休息。”


  “侯爺,這”諸位臣子皆是一驚,沒想到江南侯在開戰和攔下李太白兩種選擇之間沒有選擇任意一個,隻是放任事情發展。


  “侯爺,為何如此放任太白公子?”眾臣各懷心事,三三兩兩地離去了,吳克仍舊是上前問道。


  “吳知府啊,太白也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他的性子你應當清楚,他認定要做的事情,不是別人能攔得住的。”


  “侯爺若是出手,也攔不住?”吳克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


  “他已然禦劍飛至垓下大營,還殺了一個人,你說本侯能否攔住他?”


  “侯爺,公子這心性還需打磨,將來侯爺將這江南交到他手上時,他可不能如此任性了。”


  李煜卻隻是笑了笑,“老吳啊,我記得你當年自太學學成,也是那總試前三甲。先帝想讓你去戶部,但你最後還是選擇回江南當了個小縣令,這是為何啊?”


  “我江南士子,哪有漂泊在外為官的道理,若不是先帝將我江南諸位先生強行帶去京都,我江南的江南書院也不比他京都的太學差。”


  “可是在戶部為官,以你之才,幾年之內至少能做個戶部侍郎,十年之內必成戶部尚書,到時未必不能與那葉傅在朝廷上分庭抗禮,你何苦在這江南畫地為牢,到現在還是個二品的知府呢?”


  吳克想了想,然後答道:“臣當年年輕,世人都說江南士子甲天下,江南官場不清廉,但卻是最公道的官場。”


  李煜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那若是本侯告訴你,當今陛下曾認為你可做當朝宰相,現在你可後悔?”


  吳克吃了一驚,但卻是笑了笑,“有何後悔,臣當年回江南為官,發現這江南的官場確不清廉,但卻也沒有那京都官場裏的臭氣。老侯爺戰死耶郎後,侯爺上任後器重臣,這江南的官場也更是符合臣的心意。”


  “所以老吳你也從不曾因你年少輕狂而後悔。”李煜看著吳克的眼睛說道。


  看著那雙金色的眼眸,吳克愣了愣神,然後便是明白了。


  “你還記得我剛當上江南侯的時候,你我之間吵得劍拔弩張的那一次嗎?”李煜又是問道。


  吳克又是愣了一下,“侯爺可是說那次減免與波契之間往來貿易的稅收那次?”


  李煜點了點頭,“那次我在渡口看到許多出海做生意的商販們因為船在海上出了事,就要將自己的兒女頭上插上草標賣掉,所以我執意要減去海外商貿的關稅,當時你是怎麽說來著?”


  “老臣說的是,侯爺太過年輕,太過感情用事。老侯爺將偌大的江南交給了一個慈悲心腸的小姑娘。說來還請侯爺恕老臣當日冒犯之罪。”吳克說著就要對著李煜彎腰。


  李煜隻是一手扶助這位老人,笑著說:“本侯當日不聽你之言,執意下了減稅之令,還將要進貢朝廷的銀子拿出不少來補貼那些商販。”


  “侯爺當初減稅之策可是讓我江南那年丟了不少銀財啊,不過說來也是侯爺眼光獨到,那姑蘇現在倒是成了我江南海貿最為繁榮之所,那一年的虧空跟近幾年的收入比起來也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後來先帝降罪,下旨斥責了本侯,但本侯也是不曾後悔。”


  “說來本侯當日也確實隻是一時起了憐憫之心,動了些婦人之仁,若是現在,本侯是斷然不可能如此行事了。”李煜笑眯眯地看著吳克。


  “老吳啊,你我都老了,這江南也該讓你我二人的後輩們去接手了。”


  “波契皇帝辦的那武林大會,雖說不曾有著打破桎梏之人參加,但前三甲卻都是年輕人。不說奪魁的太白和那西郡王之子林荒,那上官苓燕一個十歲前不曾習武的女子靠著些許旁門功法便也能奪得第三,這江湖上已然刮起了新風啊。”


  “再看我武朝的廟堂之上,這些年廣陵道的士子們如飛蛾撲火般向著京都飛去,也就我江南的士子念家,不願遠道為官,我江南才能保有些新鮮血液。”


  “我江南能有陳森,王譽之流的青年才俊,是天大的幸事啊。”


  吳克聽著李煜的話,不住地點頭後卻是歎了口氣,“臣明白侯爺之意,隻是臣隻怕那京城裏的人對太白公子下死手,畢竟侯爺也隻有公子一位後人。”


  李煜隻是擺擺手,起身而立,周身散發出在姑蘇城外一戰時那舉世無敵的戰意。


  “我李煜的兒子,誰敢殺?”


  當今天下第一劍仙李煜,一人於姑蘇城外獨戰兩位打破桎梏之人和一位半步刀聖,一劍擊殺一名劍仙,他的兒子,誰敢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