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撐一支船篙
且說清河親曆曹淑手撕“外室”的之後, 曹淑和王導演戲,把踏平外室,去母留子演給全建康城的人看, 王家人回到烏衣巷處理善後事宜, 王悅一人留在桃葉渡對付皇室,命人把清河送回婁湖別院。
清河在洛陽見識多廣, 什麽名場麵沒見過?短暫震驚之後,平靜下來,見留在別院的王羲之玉雪可愛, 忍不住帶他玩耍。
王羲之以前活潑可愛, 父母雙亡後才變得口吃, 越是口吃, 就越怕人取笑,變得沉默寡言, 清河見他不願意說話,並不勉強, 給他一疊點心喂魚, 自己繼續刻人麵瓦當。
今天的表情是王悅專注時候的樣子,瓦當不是謀生的手段,成為清河的愛好, 王悅看她滿是傷痕的手指頭, 很是心疼, 要木工為她削製打磨出木製和竹製的刻刀, 這樣就不會傷手了。
江南多竹, 木匠找到了偏硬的竹子製作竹刀,清河用起來也很是順手,遂棄了鐵製刻刀。
王羲之畢竟是個孩子,童心未泯,問道:“公……公公主也喜歡玩……玩泥巴。”
清河問:“一起玩嗎?”
王羲之重重點頭。
清河把一盆陶泥都拿出來分享。
王羲之把一團團泥巴揉圓搓扁,很是開心。
一大一小各玩各的,都不說話,到了晚飯時,兩人吃了飯,釣魚消食,遠遠看到婁湖西邊有一艘船行駛而來,清河不禁說道:“王悅回來了。”
王羲之在湖水裏撒剩飯吸引魚群靠近魚鉤,說道:“小小……小的像螞蟻,公主怎麽知道?”
清河發現,王羲之在放鬆的時候口吃的毛病會好很多,話也多一些,頓時心生同情,她沒了父親,母親離她千裏之外,她時常會為此惆悵,何況王羲之還是個父母雙亡的小孩子呢?
清河故作輕鬆的笑道:“我們打個賭吧,若是王悅,你就讓我捏捏你的臉。”
王羲之包子臉一紅,“好。”想了想,問道:“若不是大堂哥呢?”
瞧瞧,一點口吃都沒有了,這孩子就是受了打擊才變成這樣的。
清河指著案幾上刻好的瓦當,說道:“等這個燒好了,我就送給你。”
王羲之點頭。
“太陽不毒了,我遊過去。”清河撲通跳進湖水中,王羲之看見一身紅衣的她像一條紅鯉魚似的擺著尾巴朝著遠處一葉扁舟遊過去。
公主的水性居然極好。
清河在水中輕鬆自如,遊水比陸地行走還快些,洛陽並沒有這麽漂亮靜謐的山水。
紛亂蕪雜的回憶混亂不堪,千頭萬緒,就是一團亂麻,清河在刻人麵瓦當的時候,就是找到線頭,一點點的縷清楚過的記憶,她無法恢複全部,有些細節實在記不清楚,她至今都記不起已經歸隱蜀地、隱姓埋名的姐姐河東公主和姐夫孫會。
她腦子裏最多的,是關於王悅的記憶,可是很多時候,那些記憶過於夢幻、過於美好、讓她懷疑這些其實是她褻瀆男神的幻想。
清河在看到遠處一葉扁舟的那一刻,少女心心潮澎湃,和王羲之打賭是假,她想試探王悅,幻想中,王悅在一個白雪紅花的地方主動親吻過她。
具體細節記不清了,就像是個美夢。
如果……如果不是呢?
清河熱血沸騰,渾身燥熱,幹脆跳進如碧玉般的湖水裏,遊向王悅。
王悅撐一支船篙,載著一船七彩晚霞,朝著湖心竹亭迤邐而行。
江南夏天的湖水都是柔綿綿的,就像清河的回眸,清亮溫暖,被她看上一眼,他的心都軟的,淪為
她手裏的陶泥,任憑她揉圓搓扁,刻刀剝削宰割,心甘情願。
竹篙滑過湖底向上而行的水草,水草在柔波裏舞蹈,柔韌的腰肢隨著波浪飄動,比水更浪。
王悅從一簇簇碧綠的水草中看到了一抹紅。
那紅就像一滴落在清水的胭脂,緩緩的散開,卻始終不溶於水。
慢慢的,那一抹紅離他越來越近,偶爾浮出水麵換氣。
他不是千裏眼,看不清這抹紅是誰,但是直覺告訴他,這是清河。
他收起竹篙,走到船尾,半蹲在甲板上,對著綠水草伸出右手。
錦鯉遊過來了,她的頭發跟水草一樣在柔波裏飄動,寬大的裙擺也在水裏散開,就像傳說的中美人魚,拖著魚尾巴。
她遊過來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借著水的浮力往上猛地一提,錦鯉也奮力往上一躍,拍打著湖水,一顆顆水珠兒如珍珠般灑落。
王悅一把抱住了大錦鯉。
清河渾身都是水,身上卻熱的厲害,說著早就準備的理由,“我和王羲之打了個賭,賭來人是不是你,我贏了。”
衣服被水貼在身上,腰部以下有寬大的紗裙還好,上半身簡直和沒穿衣服差不多。
清河尷尬的把長發從腦後分為兩邊,撥弄在胸前,遮住凸出的部位。
王悅連忙挪過目光,再這樣下去,撐船的就不是竹篙了。
他本能的要脫了衣服給她遮掩,可是正值夏天,他隻穿著一件粗布單衣,要是脫了給清河披上,就光著膀子隻剩褲子了。
王悅撐著船到了蓮葉間,摘了幾朵澡盆那麽大的荷葉蓋在清河身上。
五個荷葉把清河嚴嚴實實包裹起來,就像蓋著一床綠被子。
清河心道:我恨荷葉!我明天就吩咐仆人把荷葉都砍了!這世上為什麽要有荷葉這種東西!
清河心中狂躁,嘴上卻說道:“桃葉渡的事情辦妥了?”
王悅站在船頭劃船,看著一堆綠葉裏冒出來頭的清河,“母子相認,父慈子孝,一家團圓,皆大歡喜……”
王悅輕描淡寫的說著皇室狗血大戲,當然,隻有母子相認是真的,其他都是反諷。
王悅就是這樣,無論外頭暴風雨如何凶猛,他麵上總是雲淡風輕,像個不曉得人間煙火、人間疾苦
的仙人。
清河心知肚明,這次不管太興帝是否把荀氏接回宮廷,荀氏兩個兒子是不會放手了,說道:“這就是我們司馬家的命運,不當皇帝還好,一旦當了皇帝,家門就休想寧靜了。”
清河嘴上這麽說,心裏卻琢磨著如何撕下王悅仙人的外皮,看看他內心是什麽樣子,探究她和他的那些過往,到底是幻想還是回憶。
隨著記憶的恢複,過去清河的性格也漸漸“附體”,厚臉皮,不擇手段,窮追猛打等等技能複蘇,一頁頁寬大的荷葉能夠遮住清河的身體,但是蓋不住她躁動的心。
清河的心就像一壺沸騰的開水,蒸汽噴湧而出,頂著壺蓋在壺口啪啪作響。
清河心生一計,她附在船舷邊,假裝看到一條魚,“那條紅白相間的魚真好看。”
清河經過三個月的休養,瘦下去的肉又長回來了,況且本就是長身體的時候,她這樣一趴,船身立刻朝著左邊傾斜。
王悅立刻往右邊站了站,以平衡船隻,繼續劃船。
誰知清河眼裏隻有遊動的錦鯉,她猛地轉身,往右邊撲過去,“遊到這裏了!”
王悅剛才已經挪到右邊了,現在加上了清河的體重以及俯衝的的力量,船身單邊超載,一葉扁舟就此傾覆!
撲通兩聲,清河和王悅當即落水。
落水好啊,反正我和王悅都會遊泳,清河朝著王悅遊過去,兩人都濕了,看你還怎麽躲我。